那個高個少年眼看着一直追不上商助,就要被他甩開了,急忙大喊一聲:“哎呀,我說大爺,您咋走得那麼快呢?我追了幾條街都追不上你,您老人家可真是身輕如燕,老當益壯。”
他的聲音清亮爽脆,傳得非常遠,那個老頭聽到後果然停了下來,黃泉自信一笑,攜着弟弟的小手,快步衝過去。
伏姤出爾反爾,這讓商助的心情非常不好,認爲自己被耍了,現在又被兩個小孩子追着喋喋不休,就覺得更加煩躁,停了下來,轉過身去,黑着臉問:“什麼事?”
“您撞翻了我的弟弟,就想這麼一走了之?”高個少年纔不管對方臉色如何,翹着雙手,大大咧咧提出了質問。
“不就是要......”商助根本不屑和這些小乞丐糾纏,本來想向他們扔倆銅貝了事,待看清他們的模樣時,有些驚訝,這倆少年不是誰,正是前天黃昏時分汀煙贈送飯菜的兩個少年。
商助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汀煙對他們的態度明顯很不一樣,這讓他不得不對兩人另眼相看,說話頓時客氣了許多:“兩位小兄弟是從外地來的?”
“是啊,你怎麼知道的?”那個年約六歲的小孩仰着腦袋,一臉稚氣地反問商助,“我們剛到盤古城。”
“我聽你們的口音一點都不像我們這邊的人,便猜測是這樣,沒想到我猜對了。”商助裝扮成的老人,瞬間換了個表情,慈祥的笑容躍於臉上。
“哇,老爺爺您很厲害耶。”那個小男孩雙手合起來,一臉崇拜地看着眼前的老爺爺。
“哪裡哪裡,剛剛我走得太急了,撞到了兩位小兄弟,是我不對,還請你們原諒。”商助非常爽快,從懷裡掏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玉佩,臉上的褶皺像綻開了的橘子皮,“這個就算我給你們的補償,如何?”
“哇,很漂亮啊。”那小男孩眼疾手快,一把奪過去,放在嫩嫩的手上,翻來覆去把玩了幾遍,不時發出驚歎聲。
“黃小蓮,老頭是怎麼教導你的?”年紀稍大的那個少年看到弟弟如此不懂事,臉色立即變得十分不悅。
“哦。”被喚作黃小蓮的小男孩仰起頭,真誠毫不做作地看着商助,“爺爺說了,得到別人的禮物要真心道謝。”
高個男孩這才笑逐顏開,似乎非常滿意自己這樣對弟弟的教育。
“呵呵,不用客氣。兩位小兄弟初來乍到,有什麼事情要老夫幫忙的儘管開聲。”商助見那個高個少年不過十八歲,而那個小孩就更小了,兩人皆是一副少年無知之樣,卻給人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再聯想到汀煙之前的奇特舉動,有心和他們結交,所以言語中特別客氣。
“不用了,我們在這裡逗留片刻便走。”高個少年撓着脖子,眼睛隨意地看着四周。
“這樣啊,那就很可惜了。”
“嗯嗯。”
商助見那少年對他毫不在意,根本沒有搭話的打算,覺得有些尷尬,咳了咳,問:“請問兩位小兄弟高姓大名?”
“我不姓大也不姓名,我叫黃泉,這個是我弟弟,叫黃蓮。”
“很高興認識你哦,老爺爺,您對我們這麼熱心,我也得要好好報答您,就邀請您到我.......”黃泉生怕黃蓮說出什麼話來,趕緊向商助告別,抱着這個口不擇言的弟弟跑得遠遠的。
商助看着這倆兄弟說走就走,瞬息間走得無影無蹤,如同疾風一般,當場愣住了:普通少年可沒有這等厲害的身法。
這更加堅定了他的想法,這倆兄弟絕不簡單。
同樣不簡單的還有那個早已把姬正迷得鬼迷心竅的叫汀煙的歌姬,竟然一下子就察覺到這兄弟倆的特別之處。
商助心下在思索汀煙到底是何來歷,直到這倆兄弟完全淹沒在人潮當中不見身影,自己才走開了。
黃泉將商助贈予的玉鐲換了當地的金貝,竟然是一筆不菲的錢財,高興得不得了。兩人先是買了船票,坐船環城遊覽了一圈,沿路有想吃的,一併買了帶到船上,自己吃一些,分旁人一些。
這麼一逛便逛到了日落,兩人興高采烈走入摘星樓,將酒樓裡所有帶肉的菜點了一遍,大吃狂吃,直到將餐桌上的酒菜一掃而光,才心滿意足撐着腰仰着臉,一步一步走出大街,看到有人露宿街頭,於是將剩餘的錢財全部送給他們,才總算是花光了這筆意外之財。
“哥哥,我不行了,要歇一歇啦。”剛走了沒幾步,黃小蓮就仰起稚嫩的臉蛋對黃泉說。
“好啊,那你先睡一覺,等今天晚上辦完事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黃泉邊說着話邊打了個哈欠:吃足喝飽之後,睏意就來襲,真是掃興。
“好啊好啊。”黃蓮滿口答應着,雙眼合攏,立刻就睡着了。
黃泉背起黃蓮,慢慢走在漸漸熱鬧起來的大街。
已是黃昏,夕陽灑下來,將兩人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龍象殿(鳳鸞飛去仙巢在,龍象潛來講席空)內,穿着一襲紅色衣裳的碧落站在伏據下首,旁邊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
“查到了什麼?”伏據舉着個白子,猶豫不定,不知該放哪裡,此時白子的陣地幾乎全部淪陷,只有右上方的去位尚有缺口,但黑子下一步只要封住七三路,這盤棋白子必輸,他似乎很懊惱,“怎麼越要自救越是被困呢?”
“先生,可在入位攻擊黑子。”高個男子小聲提示。
“是的是的,如此一來,白子攻其守處,黑子須進入守勢,這一步真是妙,滿盤皆活,巫山,你對弈的水平比巫乾高多了。”伏據落子於去位,瞧來瞧去,還是覺得只有這一步才能扭轉乾坤,一舉掃除頹勢,轉守爲攻,甚是歡喜。
“先生謬讚,我的棋力不及師傅的十分之一。”
“年輕人就不要謙虛啦,這樣顯得不夠真誠。”
“是,先生,但我確實比不上師傅。”巫山恭恭敬敬地說。
幸好伏據早已習慣巫山這副模樣,沒再說什麼,將棋子放回到壇裡,坐下來,倒了杯從大夏國採購回來的龍井綠茶,分三口喝下去。
看伏據不再下棋了,碧落纔回他的話:“父王,我們去了朱雀鎮,並沒有查到和魔族有關的線索。”
早在幾天前,朱雀鎮派人來報,說有數戶農民離奇死亡,這個本是小事,可報告上說有人推斷是魔族所爲,請國王陛下派出巫師去驅魔。伏據國王對此事相當看重,剛好巫山又帶人來參加這三年一度的儺戲,離開戲還有幾天時間,伏據就請他去朱雀鎮走一趟,碧落對此事非常感興趣,自告奮勇跟着去。
“這麼說來,不是魔族所爲了?”伏據悠哉遊哉地反問。
“目前還不能下結論,但是這一家人死狀恐怖,臉色慘白,雙眼瞳孔放大數倍,像是受驚過度。而且這家農戶離其他農民住得較遠,有人聽到慘叫聲,趕到現場之後,兇手已經跑掉了。兇手選擇在晚上行兇,兒臣想即便不是魔族,也只會是蠻族做的好事。”
“不,這兩個不能等同視之。如果是魔族,那問題可就大了。”直到這時,伏據纔將平時的兒戲態度丟到一邊,神色凝重,想了想,搖搖頭,又問巫山,“你的看法呢?”
“我暫時還不能確定。”巫山頭一次看到伏據這麼認真,那就表示這個事情非常嚴重了,至少,有一些他暫時還不知道的信息,他預計伏據不會講出來,便說,“我用巫術在死者的身上搜索了一番,並沒有發現任何魔氣。”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伏據沉吟一番,道,“你們且不要放鬆,繼續追查,如果真是魔族在作祟,一定要將他擒住,不能讓他爲禍人間。”
巫山和碧落同聲說是。
巫山跟着說:“我已留了兩名小師弟在硃砂鎮,一有情況,立即報來。”
“很好。”伏據覺得自己沒有看錯巫山,這個年輕人性格穩重,做事謹慎,非常值得信賴,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笑了出來:“哦,對了,姬正太子今天到了。”
碧落一路馬不停蹄從朱雀鎮回到承天宮,所以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情,聽到伏據親口說出來,非常震驚:“他果真來了?”就在出發前往朱雀鎮前,她還和伏據國王打賭呢,說姬正不會來,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來了。
“是啊,真是讓人頭疼。”伏據不住搖頭,這個姬正從東洲跑過來,對於南洲的影響非常大,說不定還會讓南洲暫時穩定了下來的局勢發生驚天之變,這是他從九天八卦陣法當中推測出來的結果。
“這人是不是傻的,單憑別人的一面之詞,便千里迢迢而來,他的王位不要了?”碧落覺得這個姬正太子真是好笑,簡直沒有腦子,別人說做什麼就做什麼,任憑擺佈,一點獨立的想法都沒有,這和南洲最蠢的野豬有什麼區別。
“是一根筋,碧落,你快點幫我想個辦法打發走他。”伏據苦笑着說。
“父王,你現在趕他走,不等於害了他的命嗎?”
“瞧你這話說的,你父王我平生未害一人,這次也不會破例啊。”伏據衝碧落眨眨眼。
“哼,那你還要趕人家......”碧落正說着話,卻聽到巫山突然輕輕拉住了她的手腕,然後伸手指了指屋頂,示意有人在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