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當日玉無寒追隨銀狼血魅而去,青城派以及正道各大門派人士窮追不捨,玉無寒便是使計引導衆人岔離,令得重傷的血魅三人遠赴長白山逃離追擊;後置擔心向陽之傷,便是獨自四下尋找向陽與錦繡二人;然,向陽重傷之下,天之妖力隱沒,他胸前血麒麟自行發揮作用,隱藏了他的氣息;是故,玉無寒尋找了多日,也無法尋出向陽身影,只得滯留在崑崙山下一座小鎮之內,擔心焦慮。
這日,他剛起得身來,突見客棧屋內桌前,坐將了兩道人影。驚異之下,玉無寒舉掌防禦喝問:“你們怎會在此?”原來這兩人,正是萬流花與舒心葵。
萬流花端起桌上茶杯,淺嘗一口,淡淡笑道:“小少爺好雅興,這客棧三面環水,風景優美,在此歇息賞風,實屬人生一大享受。”
玉無寒聞言收起臉上驚異,換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客棧之美,不及少女之美,這鎮子雖小,但臨街迎春院的女子甚多,且個個貌美如花;萬公子名喚落花流水,想來也是好這口之人,不如晚上與我一道,前去銷魂。”
舒心葵見他神情曖昧,怒道:“我師兄豈是你口中那般下流之人……”
萬流花一把按住他的手臂,轉身望着玉無寒道:“小少爺貴爲神界少主,此話旦叫不非神君聽見,不知作何感想。”
玉無寒聽聞這“不非神君”之名,臉色一變,怒道:“你莫是拿了他來壓我,本少爺若是懼怕於他,此番便是不會孤身下界,行走天下。到是你,生爲人間正道人士,日前在那寂滅妖洞之內,怎是不阻止本少爺對付青城派衆人。”
萬流花大笑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而此番爭鬥,兩界勢力皆弱,我又何須阻止你的行爲。”
“你……難道……”玉無寒隱隱覺出了異樣,可一時之間卻又尋不出個頭緒。
萬流花續道:“我此次前來,只是想告知你,大變將至,你莫再插手人間之事,對你並無好處,還是速速回得神界去,以求保全自身。”
玉無寒嘴角一扯,想要微笑,可實在是笑不出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不是在恐嚇本少爺?”
“隨便你怎生去想吧!”話落,萬流花身形一晃,瞬間化作一道流光,便是去了,舒心葵見狀,也慌忙施法幻化跟隨。
玉無寒瞪着空曠的屋子,心中疑慮重生,大變將至?何爲大變將至?他說的……莫不是向陽?
玉鏡湖上,錦繡這三日來,數次潛入水下,盼能尋得向陽回來,可終是無功而返;鳳舞天見她心念執着,暗暗搖頭。這日,錦繡下水無果,爬將上來,頹然跌坐在冰面上,怔怔發呆。
鳳舞天拿了一件袍子給她披上,擔憂道:“你莫再時時下水,這湖水千年冰封,寒冷之極,你修爲有限,小心落下病根。”
錦繡仰頭望着她,幽幽道:“師傅,是我錯了吧!那日我若不強行拉了他與我一道去瞧我姥姥,他便是不會被那急流沖走,生死不明。”
鳳舞天搖搖頭,道:“傻徒兒,你怎是與爲師一般癡傻;這世間有許多事,從一開始便是註定了要發生,強求不得。”舉目望天,她似在說自己,又似在說錦繡。
錦繡見她神色黯然,知她想起了當年那人,輕聲道:“師傅……你,還在想他麼?你容得向陽與我們一道居住於此,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憎恨向陽是那人之子麼?”
鳳舞天聞言臉色微變,旋即輕輕一笑,“爲師是在想他,爲師怎能忘了他……至於向陽,他那張臉孔,與那人一模一樣,剛開始爲師確是無法接受這事實;然,相處這幾日來,爲師終是明白,向陽與那人不一樣;向陽比那人心地純正,善良許多……倘若樸天機的預言是真,只怕向陽今後之路,荊棘遍佈,艱難萬分。”嘆息一聲,鳳舞天轉身悄悄拭去眼角淚跡。
世事變遷,時至今日,她已然沒有了當初爭霸天下的雄心萬丈,縱然她曾經身爲天池聖女,此時也僅是一個被情所困的平凡女子。
正在此時,兩人突聞“嘩啦”一道破水之聲響起,轉頭瞧去,卻見一個腦袋從冰縫豁口內鑽出,臉似刀削,膚白似玉,雙眼纖長,不是向陽,卻又是誰!
向陽見得兩人,微微一笑,“呼啦——!”縱身躍出,落至冰原之上。
錦繡又哭又笑,撲上去一把抱住他身,顫聲道:“你終是出來了,我還以爲你死了!”
向陽拍拍她的背脊,笑道:“我的魂魄原是到了鬼界,只是閻王老兒嫌我相貌怪異,命我回來弄清楚自己的性別。”
錦繡一記粉拳垂落在他胸口,嗔怒道:“你何時變得這般油嘴滑舌!”臉上,卻是滿滿的欣喜之色。
鳳舞天瞧着向陽,眉頭不覺漸漸皺起,心中隱隱覺得異樣,這向陽身上……氣息怎地突然改變了許多;仔細打量之下,他相貌雖不曾改變,但眉宇間,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狂野之氣……連說話的口氣,都不似之前那般溫雅。
“你……法力盡失,又不會游水……此番怎生爬將上來?”鳳舞天盯着他笑問。
向陽眼中寒光一閃,隨即隱了去。“我被急流捲走,不知衝到了何處,醒來的時候已然到了一個地底洞穴,古怪的是這洞穴竟然通向地上一處水潭,無奈之下,我只得暫時在那水潭邊上暫作休息,待得恢復了力氣,四下尋找,卻又無法尋出出路,便是原路返回,又在湖底摸索了許久,終是讓我找到這冰縫豁口,爬了出來。”向陽瞪着鳳舞天的眼睛,臉不紅心不跳,說得煞有介事。
他這派謊言,漏洞百出,鳳舞天又怎會相信;猶豫片刻,顧及到身旁錦繡的心情,她隨即點點頭,不再出言細問。
向陽知她不信,但他賭的就是鳳舞天愛護自己徒兒的心思,便是故作顫聲道:“好冷好冷,這湖水寒氣逼人。”語畢,他故意打了一哆嗦。
錦繡聞言推着他的背脊,擔憂道:“廢話,這玉鏡湖千年冰封,冰層之下湖水終年不見陽光,自是寒冷之致;快走,入得屋內取暖,我去給你找身衣衫。”
向陽微微一笑,兩人依次進得屋去。
鳳舞天瞧着向陽的背影,疑惑重生;又瞧得錦繡雀躍的身影,不禁暗自搖頭嘆息。
屋內,錦繡拿了身織錦長袍,衣白勝雪,一根銀色的腰帶懸掛其間,穿在向陽身上頓顯玉樹臨風,氣宇不凡。
錦繡拉着他轉了兩個圈,拍手笑道:“真是好看,剛好配你。”
向陽也很是滿意,扯扯衣角順口道:“玉鏡湖方圓幾百裡,了無人煙,這身男子衣衫你從何處尋來?”
錦繡眼珠一轉,回頭瞧瞧門外,悄聲道:“小聲些,這是師傅爲那人所縫製,還有許多,我想送你一套也無妨。”
向陽一怔,心知錦繡口中那人是指向不允,猶豫道:“偷取你師傅的衣物……怕是不妥!”
“你就穿上吧!我做了許多……只是不知,今生他是否穿得着。”隨後而至的鳳舞天斜斜的靠在門上,淡淡道。
錦繡轉頭見得師傅,臉色緋紅,有些窘迫;向陽看着她,察覺到她言語間的失落,不禁有些惋惜。妖,或許比人更念舊情。
稍後,錦繡用木叉在湖中捕了兩尾魚,做了食物,三人圍坐木桌前,同食。
向陽舉着竹筷,猶豫半晌,才道:“數日來,承蒙錦繡與舞天姑姑照顧,現下我身體已好,便是想去了。”
錦繡聞言,稍一錯愕,驚道:“你體內真元爆裂,根本無法施展飛身之術,你能去何處?”
向陽失笑,“難不成我要一輩子與你們呆在此?”
“可……”錦繡找不出話反駁。
鳳舞天深深的瞧了向陽一眼,才道:“你要走,便是走吧!你體內真元爆裂,錦繡與我提過;然,我法力低微,無法幫你聚集修復。不能施展飛身術,憑着雙腿走遍天下,也無不可。”鳳舞天話中有話,錦繡不知,但向陽卻是隱隱察覺,只是不好詳細詢問。
師傅出言同意,錦繡自是無話可說;只是她心中,不知爲何,有些失落;當即這頓飯,三人均是吃得悶悶不樂。
飯畢,向陽與兩人告別後,孤身向北,飄然而去。
錦繡瞧着他離去的背影,心中不快;鳳舞天連喚兩聲,她都罔若未聞,狀似癡呆。
“闖蕩天下,艱難甚多,與此人一道,更是險阻重重;唉,趁他還未走遠,你若是掛念,便是跟去吧!”鳳舞天的聲音,蒼涼飄渺,落入錦繡耳中,宛若一道清風,瞬間吹散了她心中失落。
“師傅……!”錦繡聲線沙啞,忽然覺得自己很不孝;師傅待她,好似親生女兒一般,自己這番作爲,實是……
鳳舞天一揮手,“去吧!”轉身,徑直向屋子走去。
錦繡瞧着鳳舞天火紅的衣衫隨風飄舞,微一咬牙,道:“師傅保重,錦繡……錦繡會回來的。”話落,她輕身躍起,追隨向陽而去。
鳳舞天嘆息一聲,無言。
有道是:聚散匆匆,玉鏡如夢,情到不堪難言處;紅塵渺渺,不似當初,風雨漫天盼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