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具程序加密處理過的使用者的說話聲聽起來和正常的說話聲會有區別,聽起來就像睡夢中的呢喃。
但是如果掌握幻具處理程序的代碼,就可以對這種聲音進行逆向處理運算,可以使這種聽起來不明所以的呢喃恢復回使用者本身的說話的內容。
井澤巖收到信號,終於可以收工了。
機械蜜蜂完成了使命,也可以將他們召回了。他將兩隻機械蜜蜂的關於盧卡·米歇爾在幻具中交流的視頻和聲音已同步存儲並上傳在薩威利先生指定的雲端服務器,他在本地也存儲了一份備份。
他收起自己所有的工具,清理乾淨現場,總算鬆了一口氣。
盧卡·米歇爾在幻具裡呆的時間不算短,機械蜜蜂錄音的時間有點久。
儘管這不是井澤巖的案子,他也只是小小幫忙一下,但井澤巖很好奇盧卡·米歇爾都說了些什麼。
沒辦法,這是國際刑警調查探員的職業病,知道了謎題,就想刺探出真相。
知道了一幅拼圖的幾個碎片,就想拼湊出這幅圖的全貌,如果不這麼做就會總惦記着這件事兒,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如果找到現實世界國家聯盟內部自己的黑客搭檔做這件事兒,可能會被薩威利先生知道,薩威利先生知道後肯定會懲罰自己不遵守內部規則和風險隔離原則,因爲不屬於自己的案子不應該隨便打聽,不該自己知道的事情絕對不要知道。
如果自己找一個聯盟之外的黑客則是違反了保密原則,後果更加嚴重。內心糾結一番,權衡利弊之後,井澤巖決定自己親自動手。
他給一個自己熟悉的黑客暗啞流光打了個電話,“喂,暗啞流光兄,你那邊有沒有這種軟件,就是對幻具內錄下來的聲音做逆向復原處理的?”
暗啞流光很快發給他了一個軟件,井澤巖把軟件放入病毒掃描程序進行掃描,沒有發現異常。他安裝軟件後,把機械錄製的盧卡·米歇爾的聲音做了復原。
機械蜜蜂只能錄製幻具中使用者本人的聲音,無法錄製到幻影帝國中和使用者對話的對方的聲音,但僅僅是這一半的內容,聽完之後,也讓他驚得下巴要掉下來。
“老天,這是盧卡·米歇爾在幻影帝國排練科幻電影劇本麼?”他滿腹狐疑。
聽了好幾遍,已經夠明顯了,井澤巖總結出來幾個關鍵詞AMIX星系、ARF星、BICA星、AMIXMAST星,這個星系距離地球十幾光年。
他也梳理出了故事線,自行腦補了一些空白。
和盧卡·米歇爾對話的是一個叫小可的人,此人來自AMIX星系,是一個外星人派出來的奴隸,外星人用地球人基因製造出來的一個造物。
小可這個星奴貌似很厲害,竟然逃脫了幻影帝國暗夜森林在現實世界安插的盯梢者和狩獵者,還從墨鴉聖殿的手底下逃脫。這可能是因爲她給自己找了個替身雪吉兒。
盧卡·米歇爾勸說小可加入到加速人類技術發展的偉大使命中來,背棄自己的星球,因爲小可明顯是他們的一顆棋子隨時準備犧牲掉,外星人給奴隸的腦子裡裝了蛋白質芯片。
盧卡·米歇爾引誘小可,許諾給小可金錢和自由,甚至允許她假裝成雙面間諜。
對話的信息量足夠大,比如ARF星盜竊地球人的基因制製造出長得和地球人一樣的間諜,AMIX星系還派出了很多和小可一樣的間諜。
這些人脾氣就像石頭一樣又臭又硬,
在盧卡·米歇爾眼裡,簡直是愚蠢的忠誠,他們不願意接受盧卡·米歇爾開出的條件,最後都淪爲了盧卡·米歇爾實驗室的小白鼠。
最後,盧卡·米歇爾讓小可開出她的條件,他們最後很可能談崩了,最終不歡而散。
信息量太大了,大到顛覆了井澤巖的想象和認知,盧卡·米歇爾真的是在幻影世界創作科幻小說或者是排練劇本麼?
井澤巖在網絡中搜索AMIX星系、ARF星、BICA星、AMIXMAST星這些關鍵詞,沒有什麼有用的結果。
盧卡·米歇爾是一位物理學家兼生物學家,根本沒創作過科幻小說或劇本。
他的資料顯示他也沒有戲劇天賦和這方面的愛好。幾十年來,他把全部的激情都放在了科學研究領域。坤靈是盧卡·米歇爾的助手。
小可這個名字沒辦法查,連姓都沒有隻是一個代號。
元老凱麗是幻影帝國的元老之一,不過這個名字實在是太容易重名了。
對話中只剩下最後一個名字雪吉兒爾可以查了,井澤巖用他在現實世界國家聯盟探員的特殊權限在全世界人口數據庫中進行了查詢。
在所有叫雪吉爾的名字中,有一個格外顯眼,有人在系統中報了雪吉兒失蹤,報失蹤的日期是3天前,報案人是雪吉爾的鄰居邦妮,報案的時候當時雪吉爾已經失蹤48小時了。
他翻了翻報案人的報案記錄,“雪吉兒在接了個代理人的活,得出遠門,她離開之前告訴我,她每天會給我發一封加密郵件報平安,如果用口令「雪花飛舞」可以解密郵件,則說明她活得挺好,如果用「雪花凋零」才能解密郵件,那就是她遇上了危險。如果接下來48小時之內不再有任何郵件發出,那麼她就讓我報警她失蹤了。
“她的第一封郵件給了我一個鏈接,這個鏈接是一個跟蹤器發出的路徑數據,可以查到她最終消失的地點。雪吉爾很聰明,她一向很小心謹慎,她總是要給自己留後手,以防萬一。她覺得她會有危險,”
案件材料中附上了那個鏈接地址,進入那個鏈接也需要密碼,他試了雪吉兒、雪花飛舞、雪花凋零、雪吉爾失蹤等詞,都進不去。他最終輸入了「雪花失蹤」這個詞,密碼是對的,他終於可以訪問鏈接了。
跟蹤器的數據日誌顯示了雪吉兒這幾天的路徑,最後追蹤器應該是被毀掉了,地點是在美國佛羅里達州北部的某個公路上。
從盧卡·米歇爾和小可的對話中可知,雪吉爾是小可的替身,她應該是被盧卡·米歇爾的人抓了。
這麼說,盧卡·米歇爾根本不是在排練什麼科幻劇的劇本,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事情?
井澤巖被自己的這一想法嚇了一跳,他在腦子裡又過了一遍自己梳理的故事線,依然如此,完全顛覆自己的想象和認知。
“這下玩大了,告訴你別碰不該自己知道的事情,讓你忍不住,偏要聽,現在可好,知道之後一樣睡不着了。”他腦子裡有個聲音埋怨道。
客廳裡電話突然鈴聲大作,他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在人口數據庫中查詢的訪問日誌自己還沒來得及清理掉,他會不會被訊問?丟掉飯碗?
或者因爲知道某個不該自己知道的秘密而被暗殺?當初冒出那個念頭要將錄音恢復原狀是這一切的導火索,自己是不是有點太莽撞太沖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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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索電腦桌面上有兩部分錄音。
一部分是小可使用幻具的獨立麥克風錄製的小可和元老多米尼克對話的部分;另一部分是薩威利先生派遣井澤巖前往盧卡·米歇爾的府邸用機械蜜蜂錄製的部分。
他剛剛進行數據處理,還沒有把這兩部分錄音拼湊起來,看見薩威利先生走進辦公室的時候,他的心臟就像吊了一個秤砣一樣不停的往下沉,出大事兒了?他有一種預感。
薩威利先生就坐在卡索的面前,審視着他,那眼神就像準備要審訊一個犯人。
和薩威利先生一起來的還有另一位黑客工程師,他胸前的工牌顯示他叫伊萬,伊萬看上去比自己更年輕,充滿朝氣,他的頭髮上噴了髮膠,短髮像刺蝟身上的刺一般挺直,穿着褐色的格子襯衫。
就是伊萬傳給他的盧卡·米歇爾的錄音,看樣子他們已經聽過這部分錄音了。
這是個歷史性的時刻,他們要共同見證和揭秘盧卡·米歇爾究竟是不是元老多米尼克?謎底終於要揭開了。
但是,這樣,有必要讓兩個黑客都在場麼?薩威利先生不信任他了麼?他們難道是想提防他篡改音頻?
“卡索,兩部分錄音都做了復原處理,現在你們兩個在我跟前同時播放,時間節點要卡準。我不想你們兩個有什麼小動作或者黑客變魔術般隨心所欲的處理。”
卡索盯着伊萬,兩個人的電腦屏幕都投屏到了薩威利先生面前的全息屏幕上,音軌的時間卡點已經校準。“開始播放。”伊萬給卡索做了個手勢。
“滋滋滋——”音軌中出現的是微弱的電磁噪音的聲音。
“元老多米尼克先生,我只想跟您一人談。”這聲音來自從小可幻具中錄製的音頻。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
“坐吧。坤靈告訴我你對實驗方案不太滿意,要考慮一些時日,要知道,我們從不和實驗者或者招募的科研人員討價還價。而你是最特別的那個。”這聲音來自機械蜜蜂從盧卡·米歇爾的書房裡錄製的那部分音頻。
“我特別?是因爲我找了個替身,讓你們沒能得逞?給自己贏得了跟你們討價還價的籌碼?”小可的聲音。
“這只是原因的一部分,但並不是全部。我和坤靈的想法不同,他只想將你和其他那些實驗者同等對待。而我卻覺得你能幫我們做更多的事情。”盧卡·米歇爾的音頻。
卡索摁下了暫停鍵,他看到伊萬也手忙腳亂的按下暫停鍵,“薩威利先生,證據已經很明顯了。盧卡·米歇爾就是元老多米尼克。恭喜您,您已經得到您想要的答案了。”
“卡索,誰讓你自作主張按下暫停鍵的?”薩威利先生有些不悅的說,“繼續。這次不要再打斷播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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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播放時間如此難熬,卡索感覺到如坐鍼氈,手足無措。
他從未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如此緩慢,辦公室裡除了兩個文件的音軌輪流依次播放的聲音,其他聲音全都消退了。
他看到薩威利先生凝重的面色,他看到伊萬驚詫的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一副難以置信又激動萬分的表情。
只有他自己感覺世界在他的眼前一點點的碎裂掉,無法復原。
他本應保守的秘密,AMIX星系的星奴的秘密全然暴露在陽光下,無所遁形。
音頻播放完畢,一切歸於了寂靜,音軌中只剩下靜電的滋滋聲。
卡索的腦袋裡嗡嗡作響,他是BICA星的星奴,現實世界國家聯盟通過“驚奇人才公司”僱傭的他,他不知道現實世界國家聯盟之前知不知道驚奇人才公司推給他們的僱員是AMIX星系的星奴這回事兒。
不管之前他們知不知道,反正現在薩威利先生聽完錄音,肯定是知道了。
他在薩威利手下一直幹得好好的, 還把自己工作中獲得的一些情報和信息傳給BICA星地球人基地,算起來,自己也是個雙面間諜。
伊萬是來替代他的位置的吧?他被解僱了麼?現實世界國家聯盟會不會和幻影帝國一樣,把星奴們當做小白鼠?
他腦子裡各種想法在互相撕扯着。他現在想溜掉是不是晚了?他的臉蒼白又僵硬。現實世界國家聯盟會怎麼對他這個星奴?
“伊萬,如果你還想留着自己這條小命,就請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的腦子。”薩威利先生威嚴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迴盪。
“好的,薩威利先生,您放一百個心。我會封好我的嘴。”伊萬畢恭畢敬的說。
“你找人把井澤巖先控制起來,兩小時後,你安排一個我們的三個會議,帶着他來見我,記住,清理掉他的個人電腦中一切不該留的記錄。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明白,薩威利先生。”此刻,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已經充斥了伊萬的大腦,他還沒能好好消化這些內容。
這一原因導致他語言極度貧乏,他已經說不出想不出其他的詞彙。他服從薩威利先生的指示,小心的關上會議室的門,快步離開。
房間裡只剩下卡索和薩威利先生。
卡索帶着眼鏡,一雙眼睛在眼鏡下骨碌骨碌打轉,心臟的劇烈跳動在加重他的忐忑不安。他在等待命運的宣判,而薩威利先生是他的法官。
“卡索,用我們內部虛擬現實網絡把小可接上線。我們開個會。”等待良久,卡索終於聽到薩威利先生下達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