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
我從媽媽的病房出來又去看了蔣雄,然後驅車去了這個城市的另一家醫院,打斷正在那兒埋頭工作的醫生,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我來拿鑑定結果。”
“哦,蔣小姐啊。”醫生一臉高興,起身從桌邊那一大堆文件中拿了一張薄薄的單子,遞給我,“恭喜你,你們百分之百是父女關係。”
我大腦一片空白,接過鑑定單轉身,就如提線木偶一般,將那個醫生的笑容凍結在臉上。堅定單上的那個99.9%
刺激了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作何想法,去看蔣雄,他已經沒事了,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他臉上的感激跟抱歉是那麼明顯。就是這個男人,在二十二年前除夕夜的煙火中將我扔給人販子,而現在,我卻自己回到他身邊,爲了他的事業,嫁給一個我也不知道到底愛不愛的人。
“既來則受,人世無常,一切皆有緣由。”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腦海裡突然想起了開雲寺的雲竹師傅,我苦笑,原來許辰川並不是無緣無故就變成了蔣不離,這人世界的一切,確實是“皆有緣由”啊!
天空不知何時居然飄起了雨絲,我仰頭,手裡的鑑定單被細細的雨絲慢慢浸透,一點點化掉......
雨似乎下的越來越大了,我的頭髮、臉龐全溼掉了,突然間有種衝動,想要去開雲寺。
我就在雨中一步一步朝着開雲寺的方向走去,身上的衣服也全溼透了,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我沒忘記今天跟莫少棋約定好要一起“回家”,回叶韻跟莫卓的家。我跟莫少棋說等等我,等我去處理一件事,處理好了我們就一起回家,我不知道自己臉上的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現在他一定等不及了吧?
我沒有走近道,直接從石階上走了上去,雨越下越大,通往開雲寺的石階一共有五百六十八個,香客們平時都是走近道的。我想我上輩子一定做什麼壞事了,要不然也不能讓我這輩子遭受這樣的罪,我要懲罰自己,一步一個臺階,我一字一句在心裡默唸,都是我的錯。
雨水順着劉海流到了眼睛裡,我摸摸臉,眼角似乎掃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立刻轉身,大雨中,那個瘦弱的身影正倚在一個人的懷抱裡,而那個男人,則體貼得爲她撐着傘。他們倆的身影是那麼熟悉,我趕緊揉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錯了。
我倒退幾步,緊追他們而下,下面的泥水讓我的腳下一滑,險些摔在了堅硬的道路上。
我忙起身,藉助一邊的石柱子,躲在草叢旁,將自己隱住,等着他們走過。
當那一男一女走進我的視線裡的時候,我忍不住捂住了嘴巴,真的是他們。
他爲她貼心的撐着傘,提醒她小心腳下,而她,我看不大清楚她的表情。
竟然真的就是他們,梅音跟財務部的部長,那個第一印象讓我感覺很好的老頭。
“財務私自挪用公司基金......人現在也不在國內了......”
......
我呆呆
的看着他們走遠,漸漸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手無力得垂下,我蹲在地上,雙手緊緊捂着臉龐,聽到雨水打在石頭上的聲音,這到底算是怎麼回事?
爲什麼這種事偏偏會發生在我的身上?
爲什麼?
心裡裝的那麼多的事快要將我逼瘋了,我到底做什麼錯事了?
突然,我感覺雨停了,再也沒有雨水來煩我了,擡頭,我看見了碧藍色的天空,藍的那麼純淨,似乎正在嘲笑我。
可是奇怪啊,天爲什麼會有手呢?
我使勁兒眨眨眼,這纔看見莫少棋,我沒看見他臉上的表情,我只知道自己衝他笑了,我說,“天好藍。”
他伸手來抱我,那把天藍色的傘被他丟在了一旁,我摟住他的脖子,突然想起第一次摟住他的脖子的時候的感覺。
勞斯萊斯在大雨中全速向前駛,我卻感覺越來越冷,身子緊緊縮成一團,即使披着莫少棋的外套我還是冷的嘴脣發紫。
“該死的!”
莫少棋一邊全速開車一邊看着我,我第一次聽見他冒粗口。
“媽,燒點洗澡水。”
我聽見他往家裡打電話,急了,伸手無力的阻止他,“少棋,我們今天不要回去了好不好?”
他掛了電話,“這會兒知道着急了?這麼大人怎麼連自己都照顧不了?”
本來我就傷心,被他這麼一頓訓,雖然我知道他是擔心,可是我還是委屈的紅了眼睛,坐正了身子。
他也不理我,只顧自己一個人開車。
我沒想到自己這一淋雨讓莫家上上下下都亂了套了,車子剛駛入莫家大門,叶韻就舉着傘出來了,身邊還跟着劉阿姨和一個我不認識的阿姨,應該是莫家的保姆吧,旁邊還站了一個我以前從沒見過的小丫頭,此刻正好奇得探頭。
車子一停下,莫少棋就要來抱我,我忙拒絕他。
他一瞪眼,“別動!”
我嚇了一跳,乖乖任他將我從車裡抱了出來,我們一轉身頭頂就有一把傘,叶韻今天穿的很隨意,薄薄的雪紡開衫在風中飛揚,她低聲責怪莫少棋,“怎麼能讓她淋雨呢?你到底怎麼照顧她的?”
我還沒回過神來,就看見了不遠處舉着傘看着我們的蘇幕遮,剛纔因爲在車子裡視線的緣故,又因爲他站在了拐角根本就沒看見他,這會兒我跟莫少棋都愣了。
莫少棋停下了腳步,看向身邊的叶韻,我看見叶韻尷尬的表情。
“你沒說他也回來。”
“少棋哥哥,想不想我?”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剛纔從我一下車就很不善的看着我的那個小丫頭此時突然蹦了出來,打斷了場面的尷尬。
莫少棋立刻就露出了笑容,“靈兒啊,當然想,很想很想!”
一個小丫頭立刻就讓莫少棋的表情軟化了,抱着我繼續往前走。可是那個小丫頭下一句話卻讓莫少棋跟蘇幕遮同時大呵出口。
那個丫頭大概是太得意了吧,衝着躺在莫少棋懷抱中渾身溼透了還在微微顫抖的我,眼睛
滴溜溜一轉,“蔣不離,你該不會聽說我來了嚇的去跳河吧?”
“住口!”
“住口!”
兩聲大呵同時出口,莫少棋將視線從那個小丫頭身上移到蘇幕遮身上,蘇幕遮也將放在我身上的視線移到莫少棋身上,兩個人的視線相撞的那一刻,我明顯聽到了打雷的聲音。
“啪!”
我忙捂住耳朵。
那兩個人卻還在互相瞪着,沒人理我。
“好了,趕緊回去吧,不離該着涼了。”叶韻一邊暗中給嚇愣在當地的那個叫靈兒的小丫頭使眼色,一邊勸莫少棋。
“好了好了,靈兒錯了,都是靈兒的錯,是靈兒口無遮攔,少棋哥哥跟遮哥哥就不要再生靈兒的氣了好嗎?”
那個丫頭也是個聰明的丫頭,上去一個勁兒的搖晃莫少棋的胳膊,還不忘衝蘇幕遮眨眼。
不知道是叶韻的話起作用了還是那個丫頭的撒嬌起作用了,反正我總算是接觸到了溫暖的被子,身體卻還在顫抖個不停。
莫少棋伸手撫上我的額頭,就見叶韻端來了薑湯。
喝了薑湯後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睡着的,緊緊裹着大被子,半夜渴得慌,起來摸摸額頭,似乎好了,我伸手去開燈,卻找不到遙控器,只好摸索着去客廳找水喝卻撞到了牀,“啊”了一聲後我趕緊捂住嘴。
沒聽到外面有動靜,我這才小心翼翼得摸索着去打開臥室門。
還沒等摸到門邊,臥室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了,緊接着燈也被打開了。
第二次了吧,蘇幕遮站在我面前,滿眼睏意,手裡拿着透明的杯子,“你的這個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掉?”
我先從他手裡接過杯子,一飲而盡後將杯子回遞給他,看着他,“我還要。”
“自己去拿。”他側開身子,給我讓出了道。
我看着他,“我不知道客廳在哪裡。”知道也不去,這是我心裡真實的想法。
什麼叫你的這個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掉?你應該察覺到了吧,蘇幕遮?不然也不能這麼說。以前我曾告訴蘇幕遮,我有半夜起來喝水的毛病。他笑着說,我已經開始做半夜隨時起的準備了。我以爲他只是說笑而已,我也以爲在何姿家的時候只是湊巧而已。
他轉身向客廳走去,我卻無所適從。我一直生氣他不知道我就是許辰川,可是現在他開始懷疑了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知道了又能怎麼樣,我不是還是要嫁給莫少棋嗎?事實不會有任何改變。
看到他從客廳拿着杯子出來,我向他走去,伸手急切得去拿杯子,但是杯子卻被橫空伸出來的一隻手奪走了。
我擡頭順着那隻手看上去,就看到了莫少棋十分生氣的面孔,他瞪着蘇幕遮,字一個一個從他的口裡蹦出來,“我還真不知道你們兩個半夜在幹什麼好事?”
他一鬆手,杯子就從他的手裡滑落,發出清脆的響聲,碎片濺在了我的腳上,劃破了我沒有穿鞋的腳,鮮血一滴滴流出來。
我疼的彎腰,蘇幕遮卻伸出了拳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