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依梵不哭了,但是一雙大眼睛卻執拗的看着季禮,一刻也不肯閉上。
季禮無奈,只好在這裡陪着她,一直守着,兩人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彼此間的關係,卻拉近了許多。
而季禮原本對於莫依梵女扮男裝的那點兒彆扭,在得知莫依梵爲自己所做的一切時,立馬消失的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有感動。
季禮在心裡暗暗告誡自己,只要莫依梵願意,他便會守護他一輩子。
而另一邊,方天朗與方老爺子兩人,在平日方天朗的書房裡,沉默不語。
兩人的面前,各自放了一杯茶,淡淡的白煙徐徐上升,另一邊,擺放這一盤子水果和一碟子點心。
“你,打算如何處置那丫頭?”
不知過了多久,方老爺子終於開口說話了。
“老爺子覺得,我該如何處置?”
方天朗不答反問,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一個膽大包天的丫頭罷了,你想如何處置,我都沒有意見。”
方老爺子沉吟片刻,這才說道。
“那你又何必多問。”方天朗撇嘴,很是不客氣的道。
今兒他是真覺得窩火得很,最近像是什麼倒黴的事情都找上門來了。
方老爺子被方天朗問的一滯,隨即沒好氣的拿過邊上的一本書冊,朝着方天朗就砸了過去,“你個臭小子,翅膀長硬了,越來越不將我老頭子放在眼裡了。”
方天朗伸出一手,接住了老爺子砸過來的書,慢條斯理的道,“這不正是你想要的麼?”
方老爺子看了他一眼,便也沒再說什麼,轉而問道,“你身上的傷”
“我身上的傷倒是不要緊,有神醫在,死不了人。”
方天朗說的倒是輕鬆自在,不過,老爺子是什麼人,一眼就看出了某些問題,聯想到之前的事情,忍不住問道,“你覺得,這件事情跟你幾位兄長有關?”
方天朗聳肩,說得很是篤定,“不是覺得,而是事實!”
方老爺子聽到這話,眉頭不由的皺起,雖然他的心中也有所懷疑,但是,他更希望事情不是如此。
“不是我偏袒,不過,上次他們在你手上吃了大虧,如今已經收斂了許多,我也常有派人看着,他們最近都很老實,並未發現什麼異樣,興許是你這些年,在外得罪的某些人”
“老爺子覺得,能請得起無影門的人,會是什麼人?”
方天朗輕笑出聲,見老爺子到了現在還要護着他們,心裡不免有些失望。
方天朗說着話,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這是在進書房之前,隱衛給他的,“既然老爺子這麼說了,我就不得不讓老爺子看一些東西了,希望老爺子看了之後,咱們能再如此心平氣和的說話。”
方老爺子聞言眉頭一皺,心中有種預感,這件事情,怕是跟之前提到的無影門有關。
方老爺子朝着身側的李磊使了個眼色,李磊上前,將方天朗手上的東西接了過來,雙手遞給了方老爺子。
方老爺子伸手接過,瞥了一邊自顧自吃點心的方天朗一眼,這才低頭看了起來。
這是一個繡着一對金牡丹的茶綠色香囊,方老爺子放在鼻尖聞了聞,一股淡淡的牡丹香味,倒是與這香囊的外觀相得益彰。
這個香囊質地柔和,繡工精緻,一看便是上好的料子。
方老爺子有些疑惑的打開香囊,裡面便掉出來一塊墨綠色的玉佩,和一把像是鑰匙樣式的黑乎乎的東西。
方老爺子當即就是一愣,伸手拿起那塊玉佩細看。
此玉晶瑩,內有虹光縈繞,玉質溫潤如羊脂,雕工精緻,是爲玉之精品。
方天朗就這麼自顧自的吃着,並不去管老爺子,其實他心裡卻在想着,這一次,老爺子還會替那些人說什麼?
一直以來,老爺子對他都是照顧有加,哪怕自己在外面闖了天大的禍事兒,老爺子都會二話不說的,舍了老臉爲自己善後,這也是他能夠京都橫行的理由。
可是,有一點,他卻從來不會由着他,那便是關係到方家那些人的事情。
以往,方天朗還會氣惱,覺得老爺子偏袒,可是越到後來,他就越覺得,這件事情,恐怕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他很想知道,哪怕是人證物證俱在,老爺子也還是不允許自己動他們嗎?
因爲老爺子的存在,他一再的忍讓,一再的躲避,可是,那些人不但沒有收斂,反而更加的得寸進尺。
這時候,老爺子已經放下了那塊玉佩,撿起了桌上的那一把鑰匙,這鑰匙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比一般的家門鑰匙,要小上許多,一精緻許多,最讓人意外的是,這鑰匙竟然是木質的。
方老爺子的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一手拿着玉佩一手舉着鑰匙,久久不語。
方天朗在吃了三塊糕點另一塊西瓜之後,這才聽到老爺子問道,“這些東西,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方天朗用溼手巾擦拭了下嘴巴和手,這才起身,並不急着回答,慢條斯理的走到老爺子所在的桌子前,伸手撿起被老爺子放在一旁的香囊。
將香囊往外一番,整個香囊便反了過來,這時候,方老爺子才注意到,香囊封口的位置,還有一個兩指寬的地方,並沒有被徹底的封口,或者說,香囊裡面內有乾坤。
方老爺子有些意外,剛纔香囊在自己手上,自己還特意的檢查過,除了比一般的香囊厚實一些外,並沒發現什麼異樣。
方天朗熟練的從香囊裡面,扒拉出一塊細小的絹帛出來,上面寫了兩行字,“人未死,速解決,不惜一切代價!”
方天朗嘲諷的一笑,隨即將那一把木質的鑰匙給抓在了手裡,“想來老爺子也清楚,這是什麼東西,有了這個,便能和無影門的人接上話。”
方老爺子並不意外方天朗所說的話,只是靜靜的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卻也不說話。
“這麼多年來,不管我和他們鬧到什麼程度,不管我和他們之間發生什麼,你都會從中調和,即使不能,也會強勢壓制。”
方天朗轉動着手中的鑰匙,聲音清淡,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可是你真的覺得,這樣一來,我們便能彼此相安無事了嗎?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不覺得累嗎?”
方老爺子被他這麼一問,神色有些黯然,低垂着眼眸,盯着手中的玉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其實,我真的很好奇,有什麼是你必須要瞞着我的,這次,你若是不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我不會再這麼輕易的放手。”
方天朗擡頭,盯着老爺子手中的東西,眼中的殺機毫不掩飾。
方老爺子沉默不語,方天朗也不催促,就這麼靜靜的等待着,這一次,他很執拗的想要一個答案。
“朗哥兒。”不知過了多久,方天朗終於聽到了老爺子的聲音。
方老爺子認真的打量了方天朗許久,語氣中帶着說不出的嚴肅。
方天朗聞言擡頭,卻感覺自己落入了一雙,深邃不見底的眼眸裡,他整個人不覺一怔,方家老太爺平日雖然不苟言笑,卻從未這般認真的跟他說過話。
方天朗也同樣收起了自己的玩世不恭,看着他,認真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有些事情,其實我並不想這麼早就告訴你,因爲我不想讓你擔負太多的責任,可是如今看來,卻是不得不說了”
方老太爺常常的吐出一口氣,彷彿下定了決心似的,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他並沒有去看方天朗,只是盯着杯子中還在冒着熱氣的茶水,像是自言自語般喃喃着。
方天朗看着他,沒有說話,眉頭卻忍不住擰了起來,不知爲何,他突然又不是太想知道了。
方老太爺看了方天朗一眼,放下手裡的杯子,緩緩的站起身來,走到窗戶邊,看着外面隨風搖曳的一叢竹子,整個人像是陷入了某種思緒之中。
“曾經有一萬姓王的太醫院院士,一手醫術出神入化”
方老太爺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之中,而方天朗越聽眉頭皺的越緊,不明白爲何他會在這個時候說起故事來。
在方老爺子嘴裡,他聽到的,是一個太醫院院士,被奸人矇蔽算計,幹出了一些,讓他悔恨終身,卻又無法挽回的錯事。
以至於整個家族被抄,一家七十二條人命無一倖免。
爲了保存王家血脈,王太醫以偷樑換柱的方式,將一個才五個月大的男嬰,連夜秘密的交給了好友看顧,這才得意保存住王家最後的一絲骨血。
“那個男嬰最終如何了?”在方老太爺故事說完的一瞬,幾乎是下意識的,方天朗便開口問了出來。
方老爺子回過頭,眼神有些飄忽的看着面前的孫子良久,這纔再次走到桌子旁坐下,伸手端起桌上的杯子,一飲而盡。
然他的這一舉動,卻是讓方天朗的整個心彷彿都被揪起來了一般,莫名的,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那個男嬰被王太醫的好友帶了回去,當成自己的孩子,撫養長大。”
方天朗聽到這裡,不由的大鬆了一口氣,這樣的滅門慘案,聽起來真的是無比的沉重。
感覺到投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方天朗一擡頭,便看到了老爺子和李磊兩人,以從未有過的眼神,正審視着自己。
方天朗皺眉,像是想到了什麼,緊緊的盯着方老爺子,莫非
果然,方老太爺接下來的一段話,就像是個晴天霹靂,將方天朗轟的呆立在了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