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們想來也知道,咱們這附近村子裡頭的日子都不好過,特別是咱們村子,這一年到頭的,能不餓肚子就已經很是難得了。”
劉氏說這話的時候,頗有幾分耐人尋味,“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你家這麼一大戶,一些有心人說什麼也要試上一試的,不說旁的,將孩子賣來你家,哪怕是做個傭人,當個下人那也是不錯的,更何況”
接下來的話,劉氏並沒有挑明,卻是朝着季秋姐妹露出一個頗爲深奧的眼神。
季冬聽她這說話的口氣,就知道她定是還有什麼沒有說,她的眉頭不由的擰了起來。
而季秋則是想到幾個月前發生的那一幕,那天玉珠母女設計二兄的事情再次浮現,她不由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
“嬸子,今兒這事兒,謝謝你了。”季秋深吸了一口氣,笑着對兩人道謝,這次倒是真心的,這劉氏雖然不怎麼靠譜,但是今兒這事兒,還是該歇歇人家的。
而季冬在這時候,也總算是明白過來了,眼睛瞪的溜圓,有些瞠目結舌。
“謝我做甚,我還得多謝你們這段時間提拔我們姑嫂呢。”劉氏雖然刻薄些,心腸倒也不壞,只不過平時說話直來直往的,有些不太討喜。
其實她提起這事兒,也有想要繼續留在點心作坊幫工的意思,之前她可是聽說,過了年,這作坊裡頭就要更改用人的規定了,到時候作坊裡頭的人不一定會全部留下來,所以她便早早的過來,想要探聽下風聲。
“嬸子放心,作坊今年雖然會按照新規招人,但是大部分老人還是會留下的,至於會留多久,還是要看大家的表現和作坊的收益來定。”
季秋並不是傻子,又豈會不知道她的意思,當即也不隱瞞,實話實說道。
這個對於她來說並沒有多少的影響,提前透露一些給她們也無妨,算是穩定下衆人的心吧,更何況原本她也沒想過要將人全部換掉,只是要將一些不太服從管理的人,給踢出出去罷了。
“原來是這樣啊,那就好,那就好。”
劉氏得到季秋這句話,當即就放下心來,這麼一份好差事兒,她又怎麼捨得放棄呢,不說別的,去年下半年光在作坊幹活兒,自家都賺了差不多有十兩銀子呢,更何況還有自家小姑子那份,在往年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小姑子被趕出了夫家,在自家白吃白喝的,一個大錢都不給那怎麼行,所以啊,這半年她的工錢,全都上繳給自己這個嫂子管着呢,這樣一來自家可是入賬近二十兩銀子,想想都讓人覺得心情激盪。
“秋丫頭啊,我看你也是個明事理的,有些事兒我也就不瞞你,依我看吶,這些個人家沒一個好的,想當初你家孃親躺在炕上的時候,可是沒有一個人家借錢給你家,這會兒見你家發達了,便上趕着過來與你家交好了。”
心中的事情安定了,劉氏的話也就多了起來,稱呼也由二小姐變成了秋丫頭,嘴裡絮絮叨叨的說一些有的沒的,“你可得注意些,家裡頭這麼些個人,都還沒說親事兒呢,大家夥兒可都盼着呢,可別被人家鑽了空子去,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是的,謝謝嬸子提醒了,我們會注意的。”季秋並沒什麼心情聽她在這絮叨,便有些心不在焉的道。
“嫂子,時間也不早了,要不,咱們回吧?”
秀雲嬸子原本就沒太好意思過來,這會兒見嫂子的事情都談完了,當即催促起來。
“行,那個大小姐、二小姐,那我們就先回去了。”見目的達成,劉氏倒也光棍,見小姑子催了,變點頭答應了,然後轉身與季秋姐妹打了聲招呼,帶着兩個孩子就往外走。
“來,豐收豐盛,這是給你們的,拿着吧,祝你們在新的一年裡愈發的聰明伶俐,長得壯壯實實的。”
季冬這時候卻從懷裡掏出了兩個紅包,一人一個的遞給了兩個孩子,裡面的銀錢不多,也就十來個大錢,這是季冬之前就準備好的。
劉氏看到季冬拿出紅包來,眼睛刷的一下子就亮了,忙催促着兩個孩子道謝,完事兒之後這才帶着孩子往家走去。
剛出了季家的大門,便迫不及待的從兩個孩子手裡將紅包給接了過來,拆開來一看見裡頭都是十文錢的銅板,頓時高興不已,要知道,山裡頭的孩子出門拜年,一般人家給紅包也就一文兩文的,有些家裡困難些的乾脆就沒有,能給十文的還是很少見的。
送走了秀雲嬸子她們,季秋有些疲軟的坐在凳子上,想着劉氏說的話,考慮着其中的可能性,越想越覺得這事兒確實麻煩,要說都是抱着做工的心思來的,那也就算了,反正自家山地也需要人打理。
但若是奔着家裡頭的幾個人來的,那可就不太好弄了,只希望上次玉珠的事情能給大家夥兒提個醒,做的不要太過。
好在,季秋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時光荏苒,轉眼便到了正月初八,這是季家作坊開工的日子。
頭天的時候,陸大娘和劉大娘便已經到院子裡頭收拾過了,這倒是讓季秋有些意外,不過,想到給她們的那一份股,便也就釋然了,如今她們可都是在爲自己做事兒了,可不是得更加的用心了麼。
陸大娘將季秋新制定的規矩條例貼在了作坊里門口最顯眼的位置,這也是季秋的意思,有了這明文規定,今後有什麼問題,都按照上面的來。
比如說無故鬧事兒的,擅自離職的,不聽從安排的等等,都會給予相應的處分。或罰款或警告,視情節大小而定,多次屢教不改的,將會強制辭退,但也會補償對方一個月的工錢。
遠在省城的一處宅子裡,樑煜微閉着雙目斜靠在榻上假寐,說不出的沉寂,像是什麼事情都不曾被放在心上。
身後一老者靜靜的佇立着,連呼吸聲都被收斂得很好,生怕驚擾了他。
突然,樑煜睜開雙眼,一個翻身便從榻上坐了起來,“福伯,安排一下,少爺我要出去打獵。”
“少爺,這恐怕不太好吧?”福伯聞言一愣,隨即有些皺眉,“最近二夫人那邊盯得很緊,這時候出去,恐怕會有危險。”
這個天出去打獵,說出去誰信啊?弄不好還會被二夫人那邊的人暗算,到時候自己這些個奴才,有幾個腦袋也保不住啊。
“無妨,我一直在府裡不出去,那些宵小又哪兒來的機會下手呢?”樑煜皮笑肉不笑的說着,手不自覺的摸了摸肩膀,這個傷疤,怕是永遠也不會消失了。
“是!”福伯無奈嘆息了一聲,只得轉身下去安排了。
自從上次少爺失蹤回來之後,像是在一夜之間便長大了,就連他都有些看不懂了。
他不知道那些日子少爺經歷了些什麼,可是少爺身上那些刺目的傷疤卻在告訴他,差點兒,他就見不到少爺了,也是從那一刻起,他便一步也不敢再離開少爺身邊。
看到福伯離開的背影,樑煜垂下了頭,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塊藍色的絲帕,細細的端詳了半響,這才又小心的收回了懷裡。
時間過的很快,離季家的點心作坊再次開工已經有三日了,因爲都是去年的老人,再加上原本就接了不少的年後訂單,糕點生意倒是很快就步入了正軌。
而季秋又再次拿出了兩種新鮮點心的配方,這些對別人或許很難,但是對於季秋這個有着兩世經歷的吃貨來說,就完全不是問題了。
她只要將自己記住的一些做法整理整理,隨便挑出幾樣好的,就足夠了。
這也是季秋有信心將糕點生意一直做下去的理由。
這次開工的準備做的很足,而作坊裡頭的分工也更加的明確、有序了。
季冬這次倒是沒有堅持包攬做飯的事情了,不過也正因爲這樣,她也就閒了下來,時不時的跟妹妹嘮嗑,或者沒事兒的時候往後山上去看看。
季冬再次來到當初救治樑煜的山洞,裡面仍舊還是原樣子,只不過灰塵似乎又厚了一下,她幾乎是沒事兒的時候都會過來看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何要來,若說是爲了打魚草,連她自己也是不會信的。
不遠處的一處山坡上,一個男子牽着一匹純白色的馬兒靜靜的佇立着,看着遠處那個熟悉卻又消瘦的小女孩,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只是想過來看看,卻沒想到恰巧能遇到她,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笑意,是巧合嗎?還是她一直在這裡等他?
一個老人默默的走了過來,雪地上竟然沒有一絲的痕跡。
“少爺,那就是當初救了您的丫頭嗎?”老人一雙眼睛顯得炯炯有神,“要去見見嗎?看起來,她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福伯是樑煜身邊的老僕人,是當初夫人的陪嫁,上次少爺出事兒他很是自責,儘管他已年過六十,但是這一身的功夫,卻不是一般人能夠比的。
樑煜披着一件雪白的披風,臉上顯得不大好,但是眼角眉梢的笑意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別人或許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可是他心裡清楚,她是在等他,而那裡是他曾經的藏身之處,想到那個羞澀卻又善良的女子,樑煜心頭軟成了一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