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佑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彷彿太子這番話和他根本無關一樣。
莫問不由得搖頭,要說穩,年輕一輩中原及當屬第一。
看他如此,太子亦無奈,偏他還挺喜歡原及這性子,也欣慰於他這麼多年沒有什麼改變。
從小的交情,雖從地位上來說是主從,但私底下,兩人的相處並沒那麼嚴守規矩。
情份上的不同就是莫問都及不上的。
“佔了你夫人這麼大便宜,要是我什麼表示都沒有,未免也太過過分,你回去問問她可有什麼想要的。”
用的是我,而不是自稱本宮,這便是絕對的不同。
莫問了然,太子想賞原及的夫人,不以君臣主從論,而是自己人。
祁佑這才點頭“我回去問問她,不過她什麼都有,恐怕沒有什麼需要的。”
太子無奈的瞪他一眼“你不就是想炫耀你夫人的十里紅妝嗎?德性,我給她賞賜,也是讓她好在祁府立足,這點你都想不透?”
便是沒有你的賞賜,她也能混得如魚得水,祁佑心想,卻不再拂了太子的好意。
看他如此,太子才把這事揭了過去,問起茶園的事情來。
“我叫了祁軍在外候着,茶園的事他比我要清楚。”
太子側首吩咐“宣祁軍進來。”
“是。”
隨着幾道通傳,祁軍態度恭順的進門,低垂着眉眼,前行了幾步便跪了下去“小的祁軍,見過太子殿下。”
“免禮。”這人是見過的,雖不常跟在原及身邊,卻也知是他信得過的人,神情間便舒緩了幾分。
“茶園現在情況如何?茶葉做出了多少?”
“稟太子殿下,茶葉才做出第一批,量不多,少夫人說要等太子殿下滿意了才繼續做。”
太子很滿意,臉上就有了笑意“這樣就挺好,回去後就照着這個做。”
“是,小的遵命。”
飲了。茶水,太子又問“依你看,能出多少茶葉?”
祁軍心下暗贊少夫人聰慧,把這些都一一交待過,也就接話接得極快“稟太子殿下,少夫人說如果只做這種茶葉的話能出不少,但是她想嘗試做點別的,可能會要浪費不少茶葉,還不一定做得出,少夫人還說她在揚州才試着做茶葉時浪費了整整一園子才做出來,如果您不同意,她馬上停手。”
祁佑掀了掀眼皮,繼又沉默着喝茶。
如初這個餌拋出來,他都不信太子能忍得下。
果然,太子眼睛一亮“她說還能做出別的來?味道如何?”
“稟太子殿下,少夫人說茶葉可以做出很多種,味道也各有不同,只是她也沒把握能做出來,只能試着做做看。”
太子起身來來回回的走,他當然知道茶葉能給他帶來好處,卻也有限的很,到現在,好處已經見了底,但是……
想起聞昱揚手底下那些聚寶盆一般的買賣,太子眯起眼。
要拉攏人,要行各種方便不方便之事,銀子很重要。
可他身邊沒有一個點子多腦子活的陶側妃。
若是當初是他先碰上陶嘉……
關於原及的這個夫人,名聲不顯,也不會處處表現。
進了祁家門也有段時間了,卻從不見她在貴婦的圈子裡出現。
固然有祁家沒落的原因,但如果有心,並不是沒有機會。
她應該是不願意拋頭露面吧,和陶嘉截然不同的人。
但是,這是個撈銀子的機會。
站定腳步,太子定定的看向祁佑“原及,本宮需要銀子,茶葉能成爲一個大的進項。”
早在太子站起身來時便跟着起身的祁佑平靜的對上他的視線“茶葉本就是太子的東西,太子想如何處理便如何處理。”
沒從祁佑眼中看到猶豫,太子很滿意,重又坐下來,道:“我不會虧待你夫人。”
這時候,祁佑卻沒有跟着坐下,而是鄭重的躬身行禮“屬下有一事相求,請殿下應允。”
“說說。”
“內子膽小,府裡那些事尚且拎不清,如若讓她站到臺前來必定會給殿子丟臉,殿下不妨派出信得過的人去學了那做茶之法,內子一定很高興能被殿下看重。”
“你不願意讓她拋頭露面?”
“是,她亦不願。”
太子眉頭微蹙“那本宮不是奪臣下的東西了?這事要是傳出去,不說本宮自己就覺得沒臉,就是本宮那二弟又哪會放過這個打擊本宮的機會。”
“只是不讓內子出面,買賣該如何做就如何做,又有誰知道銀子的最後去向,殿下多慮了。”
“不妥,本宮做不來那奪人財路的事。”
莫問只管喝自己的茶,不參與進兩人的商談,可心下卻在暗哂,您恐怕不是做不來,而是不想擔那個名聲吧。
祁佑太熟悉聞昱丹,比莫問更清楚他心底在想什麼。
抓住身邊的一切機會爲己所用,兩人從小到大都是這麼過來的,要不然光憑一個太子頭銜,他們今天如何能擁有和二皇子抗衡的實力。
可這次,他是絕不會搭上如初。
“殿下,昨天內子還在和屬下說她家人給她的壓箱底錢就是半箱金子和一疊銀票。”
這是……炫耀吧。
太子哭笑不得,這兩夫妻,真可謂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了。
“本宮怎麼覺得和你夫人一比,本宮都成窮人了呢?”
莫問這時候接話“屬下也這麼想,和原及的夫人一比,屬下都要窮得揭不開鍋了,殿下,您看是不是給屬下漲點俸祿?”
“本宮也窮,等本宮賺了銀子再考慮考慮這事。”
如此,這事便這麼定了下來。
這時,氣氛才鬆泛下來。
伴君如伴虎,太子雖還不是君,可皇家之人的涼薄寡情是刻進骨子裡了的。
以前莫問還覺着太子對原及會有不同,現在看來,若是原及做了什麼觸及太子的事,一樣落不着好。
“殿下,屬下想起來內子想要什麼了。”
開了條財路,太子心情甚好,遂笑眯眯的問“想要什麼?”
“她喜歡看遊記,若是殿下有,賞屬下幾本帶回去即可。”
“她識字?”
“是,世家小姐會的她都會。”
那華家還是把她當世家小姐養大的?就他所知,武林中的女子會武的多過識字的。
不過這個要求實在太容易滿足,太子沒有不滿足的理由。
“這個容易,周良,你去尋太子妃,讓她多找幾本來。”
“是,殿下。”
祁府去主院請了安後,華如初便回了屋。
天氣愈發熱起來了,雲書坐在小杌上輕輕給小姐打着扇子,邊偷瞧她的表情。
也不知道小姐的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昨晚姑爺沒有歇在小姐這裡,原本她還擔心會去姨娘屋裡,可一打聽,她就放下心來。
“小姐,姑爺昨晚歇在了書房。”
華如初看她一眼“想說什麼?”
“小姐,婢子自知身份不夠,您就是罰我,有些話婢子還是想說。”
攔住她想跪下的動作,華如初懶懶的道:“說吧,我聽着。”
雲書暗暗咬牙,小姐的陪嫁都是她自己挑,並且被挑之人也願意跟隨的,不是沒有老嬤嬤願意跟來,可是小姐就連奶孃都給拒了。
私底下小姐說過,折騰年輕人就夠了,年紀大的就好好在華府養着吧。
她知道,小姐是不想讓年紀大了的人跟着來受苦。
可有些時候,她真希望有個年老有經驗的在一邊提點。
她和秋謹等人忠心自然沒得說,可人生經驗到底是比不得多活了她們幾十年的人,有些道理懂得,卻說不清。
小姐那麼聰明,只要有個人稍稍提點就會明白。
丫頭裡面她最長,就是被小姐厭棄,她也要擔起這個責任。
“小姐,您不該冷落姑爺,這事上姑爺沒有錯,拒了大夫人送來的丫頭,從頭至尾也是護着您的,您態度這麼疏遠不是讓人冷了心?您別忘了,那還有三個柔情似水的妾室在虎視耽耽呢!便宜了她們,您多不值。”
她何嘗不知這個道理。
可她要如何告訴關心她的丫頭,她疏遠他並不完全是因爲昨天發生的事,而是她察覺到了自己心裡的鬆動。
在她兩輩子加起來的認知裡,祁佑都算得上是優秀的。
一個優秀的人刻意對她好,在她面前展現溫柔,只要她不是木頭人,不是心裡裝了別人,沒有一點異樣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不能動心。
她無法容忍感情上的不忠,更無法容忍屋裡那三個隨時等着他寵幸的姨娘。
如果不是唯一,她寧願做個寬厚仁慈的大婦。
只要守住了心,男人就是再娶進十個八個姨娘她都不會傷心難過。
可一旦失了心,以後這幾十年她便會身處地獄。
她都在地獄了,又如何能讓別人獨善其身。
與其那樣兩敗俱傷,一開始就遠遠的處着豈不是更好?
她不過是想要個孩子而已。
“小姐……”
“知道了知道了,對了,府裡最近有沒有什麼新鮮事,這段時間忙着做茶葉,都沒關注了。”
明知道小姐是轉移話題,雲書還是隻能接了過去“三太太不知從哪弄來一對雙生姐妹huā,做主擡了姨娘,新僻了一個院子給她們居住,聽說長得極美,這段時間三老爺都在她們屋裡。”
一個美人便能勾人,何況是一對一模一樣的,三嬸這招還真是高。
姨娘讓她沒了孩子,她便讓她們失了寵。
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