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高興的是那些提着桶子挑着擔子蹲在路邊上的小販們,平時一天都難以賣出去的貨物,今天可能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搶了個精光,每個人都樂的見牙不見眼的,心裡真誠的感謝河神給他們帶來這麼興隆的生意。
容家炸雞店也不例外,外面擠滿了要買炸雞的人,容明容水早料到會有這種情況,昨日晚上就把容家人一大家子都接了過來,今日李氏和容正就幫着二人賣炸雞,其餘人則都換上了嶄新的衣裳,喜氣洋洋的出了門。
因着河神祭有一項傳統習俗,就是參加了祭祀的人們,在把新娘子沉入水底後,都用紅紙寫上全家人的姓名,再寫幾句吉祥話,祈求河神保佑全家人身體康健,萬事順遂,把紅紙塞入花燈裡後,再把花燈放入江水裡,讓花燈順着江水飄飄蕩蕩而去。
據說那個時候河流還未改道之前,來放花燈的人非常多,整個河面上飄滿了五顏六色的花燈,一眼望去,蔚爲壯觀。白天猶還一般,到了晚上,絳藍色的夜幕籠罩而下,天邊閃爍着一顆北極星,孤高冷傲,映照着河面上跳動的燈火,朦朦朧朧,美不勝收。
但自從河流改道後,河裡的水除卻春夏汛期有着幾股細小的溪流潺潺流過以外,到了秋冬季節,都只剩下乾硬的河牀,人們即便是想把花燈放入水利順流而下,也沒那個條件,所以後來老百姓們就根據乾旱的河流做了改變,把先前需要點燃的花燈,改爲了紙做的不需要點燃油燈的假花燈。
人們照舊把吉祥話卸載紅紙上,塞在假花燈裡,然後來到昔日大江奔騰流過,如今卻可以隨意任人行走的乾旱河牀裡,一排排的放好了,看上去也是花花綠綠,有幾分可愛,只是沒有了那份花燈在水中隨波逐流,飄來蕩去的搖曳美感。
大家也不在意,看重的也就是個形式,容家人也一樣,一大早,容婉容卿帶着容小妹,興沖沖的往江邊岸上趕去。
此時岸上已經聚集了好多人,遠遠望去人頭攢動,人挨人、人擠人,場面甚是熱鬧壯觀。容婉容卿生怕走丟了,兩人一人一邊,緊緊拉着容小妹的小手。但因着人羣太擠的緣故,他們三人也都沒有發現,有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子隱藏在人羣裡,時隱時現的跟隨在他們身後。
李驢子和趙柱子二人也換上了簇新衣服,趙柱子說起來也才十多歲,還有些少年心性,看着旁邊熱鬧好玩,心裡也跟着興奮起來,也想去跟着湊湊熱鬧放放花燈,李驢子倒是時刻牢記着自己的使命,生怕把容婉給跟丟了。他看着趙柱子這沒出息的模樣,氣得恨鐵不成鋼,好幾次粗魯的把趙柱子給拉了回來,狠狠的訓斥了一番,趙柱子才耷拉着腦袋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走着。
趙柱子低聲的問道:“李大哥,咱們現在動手嗎?”他心裡還想着快點解決,好拿着羅燦打發他的錢去賭一把,說不定能一舉翻身呢。
李驢子陰鷙的眼光橫了他一眼,立刻就看出了他的真實想法,壓低聲音冷冷罵道:“蠢貨
!現在動手?虧你想的出來!這光天化日之下的不說,旁邊那麼多人你都瞎了眼看不見嗎?現在動手,是等着官府把我們來個人贓並獲抓我們去坐牢嗎?”
趙柱子又沒話說了,低下頭去,李驢子這才道:“咱們先跟着他們,不能跟丟了容婉,等到人羣散去之後,要先想法子把容卿那小子給引開。至於容小妹,哼哼,到時候我們一併抓了,綁到外地賣了,也是一筆銀子。”
說罷,他狠狠的瞪了趙柱子一眼,喝道:“等下你必須聽我命令行事,絕對不可輕舉妄動,若是把這件事給辦砸了,不等羅老闆收拾你……”他一手揪過趙柱子的衣領,三角眼射出一道兇光,凶神惡煞的怒瞪着趙柱子,把個趙柱子嚇得渾身抖如篩糠。
“老子他媽的就先廢了你的手腳。”
“好好好,我一定聽從大哥命令,絕不拖後腿!”
趙柱子忙不迭的舉起手掌發誓表忠心,李驢子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過他一回,身後一個人把他撞了一個趔趄,不耐煩呵斥道:“堵在這裡幹什麼,快點走啊!等會兒放花燈都沒有好位置了!真是的!腦子有毛病吧?”
李驢子無緣無故被痛罵一頓,心中邪火亂竄,恨不得撲上前去把那個男人揪過來暴揍一場,可惜現在人多眼雜,他還有任務在身,不敢徒惹事端,只得忍氣吞聲,任由那個男人故意狠狠的往他肩膀上撞來,撞得他一個趔趄,險些沒站穩,好歹讓趙柱子拉住了。
那男人撞倒了他,卻連一句歉意也沒有表示,眼睜睜看着他大搖大擺的離開了,恨得牙根發癢,心中暗暗把那個男人的裝束記在了心裡,打算等那男人落單的時候,再伺機偷襲,給那男人一頓好排頭吃。
打定主意後,二人繼續撥開川流不息的人羣,艱難的往前行進,尋找着容婉等人的背影。
等容婉等人跟着人羣走到了河岸邊後,容卿在河邊上借來紙筆,寫好祝福的話語,拿出在家中就做好的七盞花燈,把紅紙一一塞了進去,代表容家一家七口人。
容婉等三人小心翼翼的跟着前面攢動的人羣向前移動着腳步,等前面的人離開後,才輪到了他們的面前,他們這纔拿着手裡的花燈跟着擺放下去,嘴裡唸叨着:“黴運厄運,隨風飄去,河神大人保佑。”
容小妹蹦蹦跳跳的,興奮異常,她還是第一次來參加河神祭。往年容家家境貧窮,到了河神祭的時候也未必能七口人都添上一身新衣裳,沒有新衣裳又不好意思出門,所以每年都只能安排容正帶着容明來匆匆參加一回,其餘人等,就看當年的收成好不好,才能決定能不能跟着去。但毫無例外的,作爲家裡年紀最小的容小妹,都是跟着李氏躲在家裡的。
容婉讓容小妹晃的心煩,有心要呵斥她幾句讓她聽話,又想起她是第一次參加的緣故,那呵斥的話語到了嘴巴里都說不出來,只得復又咽了下去,柔聲囑咐容小妹:“一定要緊緊跟在阿哥阿姐身邊,不能走丟了,聽見了沒
?”
容小妹脆生生答道:“聽見了!”
殊不知,李驢子等人卻是在盼望着容婉這個阿姐快快和人羣走丟,好讓他們動手。
說來也是老天都幫助他們,兄妹三人放過花燈後,又順着擁擠的人羣往回走,李驢子等人好幾次都差點跟丟。終於離開了擠成一堆的人羣后,三人來到了人羣的外圍,看的李驢子心中大喜。
正打算想個理由忽悠趙柱子前去把容卿賺開來時,可巧就不遠不近的聽到容卿對容婉說道:“阿妹,正巧趕着這河神祭,我的墨水快用完了,現在估摸着墨塊兒會降價,你和小妹先行回家去罷,我去買兩塊墨回來。”
誰知容婉心中也有鬼,她惦記着拿着自己那幾個私房錢也去買些什麼新奇玩意兒來送給王先生,不想容小妹跟着,正想法子要擺脫她呢。
她一聽容卿這麼說,立即道:“二哥,小妹難得來一次鎮上,讓我這就匆匆忙忙帶她回去,她心裡定是不樂意的,不若二哥你先帶着小妹閒逛一番,順便去買墨,我就先行回去罷?”
容小妹聽阿姐這麼說,高興地不住點頭,擡着頭祈求的看着容卿,眼神裡盡是渴望的神色,顯然她讓容婉給說中了,果真不願意早早就離開這熱鬧喧天的人羣回家。
容卿好笑的低頭看着容小妹,倒也覺得容婉說的有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那小妹過來,跟着二哥去玩一玩,好不好?”
容小妹豈有不肯的理,歡呼着撲過去抱住了容卿的大腿,容卿伸手捏了捏她軟糯的腮幫子,笑道:“二哥帶你去買點糖豆來吃吧。”
容小妹聽得口水橫流,眼巴巴的看着容卿,恨不得現在就動身離開。容卿又跟容婉囑咐了一番,她只能站在原地不動,吸溜着口水耐着性子等待他們說完。
容卿囑咐了容婉幾句,讓她一個女孩子家不要到處亂跑,等下分手後就馬上回去,鎮上人多,魚龍混雜,遇上什麼歹人可就後悔都來不及了。
容婉乖巧點頭,目送容卿牽着容小妹的手離開,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後,懷着雀躍不已的心情,從反方向走了,滿心甜蜜的盤算着。
現在天氣逐漸變冷,眼看着今日立了冬,過幾日不出意外,就該飄起小雪來了,王棟每日要做功課,一雙骨節分明又修長的手,整天的裸露在外頭,飽受寒風侵襲,想起來就叫容婉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她沿着人羣走了一截路後,心裡已做好決定,準備給王棟買一雙手套。好在王棟每日教她識字唸書,偶爾遇到容婉不會寫的字,還會伸出大手包着她的小手一筆一劃的教她。教書的王棟心無旁騖,那裡知道容婉一顆少女心爲了他怦然心動,小鹿亂撞?
容婉想着這些雜亂的事,一忽兒又自顧自甜蜜的笑着,一忽兒情緒又低落了下去,眼角眉梢都充盈着鬱結。一顆芳心百轉千回,兀自爲了王棟柔腸寸斷,卻不知自己此時的心不在焉剛好給李驢子等人創造了最好的時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