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劉洋被急招到容家門口,兩個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月勾彎得鋒利,無風無浪,星河天懸,夜魅得危險......劉洋的心裡卻是難以平復。
他整了整衣領,又拍去衣袖上的灰塵,努力將自己拾輟成悠然而來,不慌不忙的樣子,卻掩飾不了面如土色的事實,自以爲今日東窗事發被深夜叫來問話,只是因爲身爲張明顯帶的人,自然也要取一些口供的,並不知道他已經是大難臨頭了。
敲開門,便有容家的人將他帶到院子裡,卻並未讓其進屋。
容水和容卿坐在葡萄架下的小亭,舉杯飲酒作樂,場面看似怡然自得,只是當這兩兄妹轉過臉來面對他時,他纔是汗流浹背。
容水眼神直奪他內心,放佛看進了他靈魂深處。
他搓搓兩臂,刻意說着輕鬆話兒,道:“大東家,今夜風寒露重,怎的想起在這裡賞月吃酒?”
自從上一次容水狠狠的批鬥他和張明顯,他已經有好久沒有機會和容水面對着說話討好了,以前沒出付程璧那檔子事兒,要知道他劉洋可是整個容家炸雞鋪張明顯手下最風光得意的一個,容水也是十分器重的,他幹活伶俐,善於察言觀色,也有一點小聰明的,就是善妒。
劉洋說話之後,容水不急不躁,淺啄了一下杯中之酒,又看了一下容卿說道:“月下飲酒吃菜,自然是要配上一出大戲啊!這樣纔出彩,得趣,不枉受這天寒地凍之苦。”
劉洋傻傻一笑,說道:“東家真是好生…好生雅緻啊!劉洋這一介粗人,也沒看着府上來了戲班子啊?不知道大東家看的是什麼戲?劉洋是否能有幸一睹爲快?”
容水豎起纖長手指,輕輕晃動,說道:“不行啊,因爲劉洋你就是這一齣戲的戲子啊!演的不就是栽贓嫁禍、中飽私囊、恩將仇報的這幾齣精彩大戲啊!”
容水此話一出,劉洋的笑容僵住,半天說道:“大東家…你說的什麼?這些…冤枉啊大東家!你不會以爲是我做的吧?!大東家那日我雖然是最後跟着張哥走,可是不代表賬本上的問題是我做的手腳啊!張哥平時是對我好,可我也不能替他背了這一個黑鍋吧。”
容卿一直旁觀,此時忍不住說了一句:“都還沒說什麼,你緊張的吐出這一大堆做甚?”
劉洋叫冤不已,還要辯解之時,容水卻是不給他這個機會,繼續說道:“劉洋,知道爲什麼我這麼深夜才叫你過來嗎?因爲白日裡店鋪這麼多人看着,你的事情要是爆出來,便是顏面掃地,傳了出去沒有任何一家店敢用你,我給足了你臉面和時間就是希望你不要太浪費我的忍耐力。”
劉洋淒厲的叫道:“大當家!真的不是我,那日張哥記賬時,我便避諱,早早的出去入廁去了,回來之時,張哥已經記錄完賬本了,根本連見都沒見到一眼。”
然而,容水卻並不聽他洗脫嫌疑之詞,繼續說道:“劉洋,我再三警告過你了,不要浪費我的忍耐
力和時間,你覺得我要是沒有證據,我會這樣叫你過來?你當時假借入廁之名僞造成不在場的證據,然後趁着張明顯鎖前門之時,進入櫃檯將他還沒收好的賬本上篡改了,然後又去向茅廁,等到張明顯將賬本鎖進櫃子裡後又纔出現,你便以爲神不知鬼不覺了?”
劉洋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太可怕了…容水敘述的簡直跟真正看到他作案的全過程一樣!
沒錯!這件事的確是他一手策劃出來的!自從付程璧風中受凍邀客一事後,他不僅地位一落千丈,店裡其他的夥計也對他不甚看的起眼,最頭疼的是他在容家炸雞鋪呆了這麼久,一夕之間卻淪爲才進入店裡試用新人待遇,隨時有可能被逐出店鋪。
然而明明是身爲主犯的張明顯,就只是小小的罰了點月俸,掃什麼院子這些簡單輕微的處罰,他怎麼會服氣?
張明顯不比他年紀大上多少,以前自以爲是容水眼中的大紅人,處處都擺出一副前輩的噁心模樣......在他心裡一直多有看不慣的,上一次若不是他默許或者說自己只是提出了他心裡的想法,狠狠的整了一番付程璧,容水捨不得着重處罰張明顯,自己卻幾乎變成容水欲攆走的對象。
眼看着三個月的試用期即將結束,他心裡卻是一直鬱鬱寡歡,始終想狠狠整付沉兒那個小賤人和張明顯這個狐假虎威的敗類。
昨夜便是那麼一個機會,他知道容水已經回城了,今日極有可能來視察店鋪,於是趁着張明顯鎖門時從茅廁溜到櫃檯,短短的時間篡改了賬目,爲的就是讓他們兩個明天在容水面前整個你死我活!
容水見不得手下有污點的人,他做的又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查不出原因,便是很有可能將兩人都雙雙開除或者停職一段時間,到了那時候,他趁機好好表現說不定可以一舉除掉兩人又可以取代他們的位置。
然而......容水現在說出的這話是什麼意思?!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有人看到他的小動作,那夜,爲求穩妥他上上下下都巡視了整間店鋪,在賬目上做手腳之前也是四處觀察過的!絕對不可能被人發現。
他打死不認,吼道:“大東家,空口無憑!你有什麼證據啊!我劉洋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你說是不是張明顯他賴在我身上了?”
容水在仔細觀察他整個過程的表情變化,先是難以置信後來心慌面上失措,後面卻又開始下定決心一般的抵賴......嗯,不錯,整個過程過度的十分自然熟練,憑藉大學時選修過的“人體微表情學”容水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
她比起劉洋的大呼喊冤,已經算是很鎮定了,繼續說道:“證據不是拿給你看的,你篡改的賬本上面,一字填上了兩筆變成了三,可不知道這兩筆卻是敗露了你的奸計!因爲張明顯的筆跡對比裡,所有的一字都沒有勾,而你添加的那兩筆卻多了一個勾!”
劉洋繼續狡辯道:“大東家你怎麼這麼糊塗啊?!難不成
會在一字後面加一個勾的就只有我劉洋一人嗎?難不成不是他張明顯爲了混淆耳目而故意爲之的嗎?”
任憑他再怎麼胡攪蠻纏,容水還是自有辦法,她說道:“劉洋,當時整個炸雞鋪只有你和張明顯兩人,不是你篡改的賬目還能是誰?你可知道你改賬本的時候,其實張明顯根本沒有去鎖門!他看到你那日舉動異常,便藉機離開看看你會搞出什麼花樣!沒想到卻是目睹你這一幕!當夜張明顯便過來稟告給我事情的經過了,我指導他將計就計,今日演的這一齣戲給你看,你最想看到的!怎麼樣?劉洋這齣戲可是精彩吧?”
說完又是一嘆道:“不當時就揭穿你,就是爲了看穿你的目的,我也想知道你身爲張明顯一手帶上正軌的人,不去盡職盡責報恩,究竟是有多狼子野心?另外......我容家炸雞鋪裡的人,就算犯了錯,我也會給他們一次機會,上一次你妒忌付程璧,想出這麼一個餿主意,然後特意在張明顯睡覺的內室裡加了助眠薰香,讓他多睡了幾個時辰,也讓付程璧多站了這麼久,你以爲你就真是神不知鬼不覺了嗎?”
說完容水便喝上一口水,靜觀劉洋的變化,然而......劉洋雙目大瞪,始終不願意相信。
容水又說道:“那日我進入內室便聞到一股異香,張明顯雖偶爾貪懶,但也不至於一覺睡上一下午,事後悄悄又去問了樂神醫才知道屋子裡是助眠薰香,張明顯無緣無故哪裡會想到在炸雞鋪裡點這玩意?之後便有夥計說那日看到你從賣薰香的攤販那裡回來,又只有你和張明顯進過內室,那時我便不想留你的,不過也是念在你跟着張明顯學到幾分本事,而且爲人也是難得的聰明,便尋思給你一次機會,呵,你可倒好......”
劉洋心裡怎麼不明白大勢已去,怎麼不明白自己無法翻身了,容水不僅出乎他意料的講出了這麼多鐵證,還將上一次他以爲早已埋進土裡的秘密給發掘了出來。
他做着最後徒勞的掙扎:“大當家......你...你,你口說無憑!”
容水與他周旋一夜也懶得再與他多說,直接道:“你真想看到我剛剛說的證據,明日一早我提交到官府裡去,到時候你就去看個仔細清楚吧!也有縣令大人爲你伸冤做主。”
劉洋這下知道厲害了,這個時代見官,意味着什麼?!意味着身敗名裂不說,人人喊打不說,還要被判入獄,獄中什麼地獄般的生活想都不敢想,還有那各種刑法令人望而生畏。
想到這些下場後果,劉洋再也堅持不住了,哭天搶地的跪在了容水和容卿面前。
淚流滿面的說道:“大東家啊!大東家!你千萬不要帶我去見官,求大東家顧憐着劉洋家中老母啊!老母高齡,只盼劉洋娶妻生子落戶啊!大東家你也知道那日看到東家招募人手的貼畫後,是老母一步步帶着劉洋過來應聘,求東家不要帶我去見官!”
涕淚交加,說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