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既無漣漪也無聲
潘採的意願,還是打算回到布魯塞。因爲羅柴德與華真行已經達成了一致,將在生機俱樂部的基礎上,成立國際養元術協會羅巴聯盟分會。
潘採希望以碧空島總協派駐導師的身份,負責那裡的工作。
原則上講,華真行可以不同意,另派他人去負責。但華真行不得不承認,潘採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而且這也是潘採本人的意願。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華真行沒有理由不答應潘採的請求。王龍明就是潘採的貼身跟班,潘採幹什麼他都跟着,所以肯定也會一起回布魯塞。
真正另有想法的是祝玉京,經過這段時間的參觀,祝玉京不想再去布魯塞了,他就想留在養元谷本部修行,也參與這裡的工作。
昨天潘採把他們幾個找過去開了個小會,先說了自己的打算,然後問他們的意見,並聲明沒有任何勉強的意思,就是要他們自主做出決定。
王龍明當然要跟潘採回布魯塞,可是祝玉京卻想留下來。
羅柴德那邊提供的待遇確實非常好,但對修士而言,各方面條件往往是另一回事。
祝玉京和陳鳳原本就是六級養元術導師,在養元谷中居住修行時,可以在辦公樓對面的洞府山上,擁有一座獨立洞府。
六級導師每年都有一盒免費的春容丹,即可自用也可送人。
他們夫妻倆的春容丹,陳鳳都拿去託羅柴德轉售了,每年至少有五千萬東國幣的收入,因爲羅柴德的轉手價當然比兩千萬更貴……這些其實都是養元谷給的待遇。
祝玉京這種人,日常的衣食住行已不需要怎麼操心。
身爲修士,他肯定希望在修行上更進一步,能突破大成當然最好,就算此生無法突破大成修爲,也希望能夠擁有更大的身心自由,活出更回逍遙灑脫的人生境界。
潘採爲什麼要回布魯塞,祝玉京很清楚,但他又不是潘採!所以他將自已的想法說了出來,潘採倒沒什麼意見,陳鳳卻非常生氣,反應很激烈。
陳鳳當場就斥責祝玉京:“當初不是說好了共同進退,如今潘師弟和王師兄都要回布魯塞,你怎麼就改了主意?”
祝玉京解釋道:“此一時彼一時,況且當初是什麼情況,我們都很清楚,這一頁已經翻過去了。這次華總導把話說開了,並徵求我們自已的意願,而我就是這個意願。
真要說正理,當初我們是被養元谷派到布魯塞執行任務的,如今任務已完成。下一步在布魯塞成立養元術協會的分會,那是另一個任務了。”
這時王龍明也開口表達了不滿,與陳鳳兩人皆指責祝玉京。倒是潘採阻止了王龍明,並讓祝玉京與陳鳳兩人回去後再好好商量,自行決定不必勉強。
等回到兩人的洞府後,陳鳳與祝玉京之間又爆發了一場更激烈的爭執。陳鳳指責他道:“你這個人就是沒出息,在布魯塞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跑回來給人做牛做馬?”
祝玉京:“於己適志,於事有宜,於世增益,有何不可呢,又何來做牛做馬之說?難道你真覺得在布魯塞那種地方,更適合我等修行嗎?”
陳鳳:“想當初宗門覆滅,我跟着伱有過幾天好日子?就算在那種情況下,潘師弟不也突破了大成修爲?如今在布魯塞要什麼有什麼,怎麼就不能修行了?
再說了,羅醫生是哪點對不住你了,是不尊重你還是給的待遇不夠好?如今生機俱樂部那邊正是用人之際,你就這麼一走了之?”
祝玉京反問道:“你若認爲這幾年的一切都很好,要什麼有什麼,有沒有想過是誰給的,難道是羅柴德?
凡事講緣起,我們是被養元谷派到布魯塞的,羅醫生提供的一切條件,其實是養元谷給的工作待遇。哪怕從私心而論,這也是因爲我們的修爲境界。
下一步,養元谷還會再派導師去輪值。而你我已經在那裡值守了三年有餘,該回來了,我們的道場終究不在那裡。”
夫妻倆爭執不下,到最後陳鳳撂下話道:“我不管你打什麼主意,反正我已經做了決定,還是要去布魯塞,你自已看着辦吧!”
事情經過大致如此,所以祝玉京今天才會來找華真行,但說完之後又覺得很尷尬,像這種家務事,華真行好像也解決不了啊。
華真行聽完後果然皺眉道:“養元谷會充分考慮弟子的實際情況,無論是你們倆都想回布魯塞,還是都想留下來,都會尊重你們的意見。”
祝玉京又嘆息道:“其實我沒別的意思,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我癡長了這麼多年歲,也不該用這種事情來煩華總導。
但華總導將我等四人派到布魯塞這麼長時間,如今召回養元谷,並說下一步的安排要徵求我們自已的意見,我就是來彙報意願。”
華真行想了想,又問道:“陳鳳是回家之後罵你的,還是在潘採和王龍明面前罵你的?”
祝玉京:“昨日潘師弟召集我等問詢,我說出了自已的意願,被陳鳳當場斥責。待回去之後,更有一番爭執。”
華真行:“她其實可以先回去與你商量,沒必要在那裡發作。你說王龍明也斥責你,這又是什麼說法?”
祝玉京:“王師兄頗有些不敬言語,我若轉述,恐有背後嚼舌之嫌。”
華真行:“我如今爲扶風盤之主,只要在養元谷大陣內,無論洞府有沒有隔音法陣,我只要想聽便能聽見,只是未曾聽而已,不存在什麼背後嚼舌之說。
當時四人皆在,於宗門中商議宗門事,此非私語。我身爲宗主,既然問了,就是要你講明白,否則你何必來找我說事?”
祝玉京終於答道:“昨晚陳鳳斥責我時曾說,既然在此地受人排擠,莫不如遠在海外逍遙,也免得看人眼色。
我則反駁,日前華總導與潘師弟已冰釋前嫌,往日之事就不必再提。
潘採尚未開口,那王龍明卻說道,假如華總導不計前嫌,真心信任與器重潘師弟,爲何扶風盤神魂烙印、春容丹丹方、碧空洗大陣陣圖,一樣都沒傳給潘師弟?
潘師弟聞言變色,喝止了王師兄,並讓我與陳鳳回洞府自行商議……”
別說潘採當時聞言變色,華真行聽見祝玉京的轉述,也忍不住變了臉色。養元谷的傳承很多,但真正最核心的東西,就是王龍明提到的三大傳承。
更準確的表述,應該是——
扶風盤的神魂烙印以及養元谷的洞天陣法、春容丹完整的丹方以及生產工藝體系、碧空洗大陣的陣圖以及鑿建方法。
假如不算三位老人家,世上只有華真行一人全部掌握,而且由於修爲不足,其中養元谷的洞天法陣他還打造不了,只是能運轉現成的陣法而已。
王龍明是真敢想啊,他既然說出來了,就說明心裡惦記過。
在目前的養元谷導師中,貢獻最大的蕭光也只得到了一道傳承,就是扶風盤的神魂烙印以及養元谷的洞天陣法。
蕭光、郎校民、司馬植這三兄弟,早年就得到了定風盤的神魂烙印傳承,通過當年鎮山神獸墨麒麟留下的瑞獸舍利。
後來華真行將定風盤改名扶風盤,神器認主,三位老人家用扶風盤爲陣樞打造仙家洞天結界,華真行又將洞天陣法傳給了蕭光和司馬植。
假如華真行與三位老人家都不在養元谷,也必須要有人能掌控洞天大陣。蕭光被衆導師稱爲蕭總長,就是谷中日常事務負責人,由他接手是理所應當。
但蕭光的修爲只有五境圓滿,尚發揮不了大陣的所有玄妙。所以華真行在臨去東國之前,又將洞天陣法傳給了司馬植。
司馬植好歹有大成修爲,而且他能與蕭光適時輪換,蕭光也不必總待在谷中不得離開。雖然平時沒有什麼狀況需要運轉洞天大陣,但輪值制度必須得有。
從原則上來講,這是一派宗主才能掌握的傳承,蕭光和司馬植都是宗主不在時執掌的後備人選。他們雖然得到了神魂烙印傳承,卻沒有資格擅傳他人。
華真行招潘採回來,是爲冰釋前嫌,又不是請他當宗主,況且潘採已經表態,不想留在養元谷還是要回布魯塞,華真行難道還要將宗主傳承雙手奉上,那豈不是瘋了?
至於碧空洗大陣的陣圖,除了華真行之外,如今也只有司馬植得到了半套,否則也沒法指揮衆導師與學員去鑿建大陣。
但是最後一步安置陣樞,尤其是如何將妖王玄牝珠嵌入陣樞,然後運轉並啓動大陣,目前也只有華真行才掌握。
這不僅是養元谷的核心秘傳,也涉及到春容丹最後一步的成丹關竅。世上不可能有更多的九轉紫金爐大陣,但儘量多打造一批碧空洗大陣,在理論上還是可以實現的。
至於春容丹的完整丹方,那就更有講究了。其實養元谷、歡想實業以及春容丹中心的不少高層,若是有心去搜集,還是能夠拼湊出春容丹的整個生產加工過程。
春容丹是一種社會化大生產的成果。從各種原材料的培育、採集、加工開始,華真行將之分解成了很多個步驟,由不同的生產部門銜接完成。
哪怕華真行不在的時候,春容丹也照樣能正常生產。
負責某個具體環節的人,不需要掌握完整的丹方,只需瞭解自已負責的生產工藝。假如有人能夠接觸到該體系內的各個生產部門,當然能夠把有效的丹方給總結出來。
但這種丹方雖有效卻並不完整,首先成丹的最後一步還涉及到碧空洗大陣。假如沒有碧空洗大陣,就無法用同樣的方式煉製出春容丹。
其次春容丹的生產體系,仍在不斷改進變化中。
比如很多靈藥都可以用其他的靈藥代替,其用量及煉製方法都有相應的調整,以儘量降低生產成本與難度,最終達到規模化的產出。
最早的“春容丹1.0版”,是楊老頭通過“系統”教會華真行的,所有的煉製工作也都是華真行一個人搞定,用的是九轉紫金爐大陣。
而到如今,已有數萬人參與到春容丹的生產體系中,生產工藝至少也更新到3.X版了。所以丹方並不是藥方,甚至可以說千變萬化存乎一心,這纔是真正完整的傳承。
且不說潘採能不能學得會,華真行爲何要將此傳承給他,難道因爲他長得帥嗎?相信潘採本人不是不明白,很清楚這種話提都不能提,可是王龍明偏偏提了。
華真行不禁搖頭道:“潘採雖心高氣傲,但爲人並不糊塗,知道自已想要什麼又能要什麼。可是他爲何總將這個王龍明帶在身邊,難道看不出來這是什麼人嗎?”
祝玉京:“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我等四人同拜一師。潘採能夠拜入師尊門下,想當年還是王龍明引薦。師尊坐化之前,也對潘師弟有過囑託。”
潘採等四人,皆是原定風潭長老王衍的弟子。王龍明年紀最大、修行最早,他是王長老的本家親戚,也是他引薦潘採拜在了王長老門下,跟潘採關係最爲親近。
王長老坐化後,本是師兄的王龍明對潘採言聽計從,潘採幹什麼事他都跟着。所以到後來,潘採無論去哪裡,也都會把他帶在身邊。
華真行嘆了口氣:“有這層關係,潘師兄也確實不好置之不理。不說他們了,就說你們吧,據你所知,陳鳳爲何堅持要回布魯塞?”
祝玉京望着湖面道:“其實我知道,她是喜歡那裡的生活方式,這幾年是越來越喜歡了,感覺自已成了真正的上等人,活得像個高貴的公主……”
華真行打斷他道:“養元谷的導師在這裡也受人尊敬,生活同樣無憂,更何況身爲修士,留在這裡無論是機緣還是能做的事情,不都是更多嗎?
就算她更願意去布魯塞,但留在這裡也未嘗不可,絕不算吃苦受罪,更不能說是沒出息,何至與你爭執得如此激烈?”
祝玉京苦笑道:“也許就是想法不同吧。在這裡她並不高人一等,在那邊天天廝混於名流圈子裡,自以爲優雅上流,參加各種晚宴比閉關修煉的次數都多……
我們這三年的總收入,差不多有一點七億。拿兩百萬給我的父母買了套房子,拿六百萬給她家親戚補生意虧空,其餘幾乎都讓她給花了。”
華真行詫異地插了一句:“也沒見你們買私人飛機啊!”
要說花錢,華真行這些年幾千億都花出去了,但這是兩碼事。華真行的個人消費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就連在春華留學,他用的也是東國獎學金。
修士生活中的很多事物,也是不需要花錢消費的,自己就能搞定了,甚至是花錢都買不到的。
祝玉京苦笑道:“確實沒置辦什麼,但吃穿用度皆是極致,已視爲平常自然。還時常參加拍賣會、購買藝術品啥的。
雖沒有搞什麼產業,但她對金融投資很感興趣,比如證券外匯市場、股票期貨交易。她具體怎麼投的,我並不是很清楚,還常說手頭緊呢。”
華真行:“手頭緊?”
祝玉京:“華總導對有些事沒什麼講究,也就沒興趣去了解。
她這次回來,就說您在機見到的那身衣服和鞋,再加上手裡的包,全算下來得大幾十萬,接近百萬。這些還算少的,當時她戴的全套珠寶首飾,更是百萬以上。
她可遠不止一身衣服、一套珠寶……算了,就不說了,說多了還以爲我是計較錢財,我真正在意的不是這些。”
華真行:“如此說來,你這身行頭,應該也不便宜吧?”
祝玉京有些尷尬道:“從頭到腳全算下來,應該也有十萬出頭吧,都是她給買的,硬說我若太不講究,會讓她也沒面子。讓華總導見笑了!”
華真行板着臉道:“我沒笑,反正花的錢不是我的,而且也是你自己掙的。但是她這種開銷水平,就連克蒂婭公主也遠遠比不上啊。”
祝玉京:“她還真的私下說過克蒂婭公主,說克蒂婭有王室流傳的珠寶,根本用不着自己再去買,一年四季的衣飾,也有大設計師主動幫她設計。而她跟了我,都得自己從頭置辦。”
華真行:“那她這次回來,還真有點錦衣夜行的意思了。我好像聽見她跟你說,這麼多人就沒一個識貨的,說的是什麼呀?”
祝玉京的神情更尷尬了:“是那天去了碧空湖工地之後,她上車前對我說的,原來您也聽見了。她是說那麼多人,沒一個認識她戴的珠寶品牌。”
華真行沒有說話,而是向着前方的湖面伸出一隻手,掌心向上,應是在凝神施法。祝玉京離得很近,華真也沒對他掩飾氣息,因此感應得很清楚。
整座洞天,更確切地說是面前偌大的湖泊彷彿都被法力牽引,無數微塵般的事物憑空彙集到華真行的掌心。而恰恰是其手心那一片空間,祝玉京感應不清。
華真行這一定念,差不多就是半個時辰,但對於修士而言,時間感往往與常人不同,可能就是一晃神而已。
法力波動消失後,華真行手心出現了一枚耳墜。其形制是三枚形狀大小不等的藍寶石鑲嵌勾連,掛在一個銀色的金屬質耳鉤上。
華真行開口道:“那天陳鳳戴的,是這樣的耳墜嗎?”
祝玉京目瞪口呆:“就是這樣的,可以說一模一樣,但您手中的耳墜,藍寶石品相更好,幾乎是理論上世間最完美的品相了!華總導,您這是何等器法修爲?”
華真行搖頭道:“這又不是什麼法寶,普通的首飾而已,算不得多高明的器法,更多玄妙倒是在陣法與丹法。”
祝玉京:“丹法?”
華真行:“這隻耳墜包含的成分,這片湖底的淤泥中都有。我藉助養元谷洞天大陣,才能就地取材,順利祭煉成功。其類似手法,在煉製春容丹時也會用到。”
陳鳳說的對,我確實不認識這是什麼品牌的珠寶,感覺還可以打造得更精美一些。但我只是按照她當日所戴的耳墜,原樣弄出來一枚。”
說完話華真行一揮手,將這枚耳墜遠遠拋向湖心。耳墜還在空中的時候,便已重新化散爲無數微塵,既無漣漪也無聲。
祝玉京簡直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陳鳳那副耳墜的價格他恰好知道,摺合東國幣大約十六萬一對,單枚就是八萬元。但這是櫃面售價,實際生產成本其實低得多。
華真行這種人,藉助養元谷洞天大陣妙用,以大神通法力專門耗費一個小時,假如只爲這麼一個東西,實在不值……他也也沒留下那枚耳墜。
真正驚人的是,他憑空打造了那枚耳墜……哦,也不能算憑空,是用湖底淤泥隨手煉製的,這展示了怎樣一種境界?
而華真行此刻望着湖面,莫名竟想起了張藍衣。那位青城劍派的藍衣仙子,常年只戴着同一副劍形耳垂,所選的衣服也都是能搭配那對耳墜的。
器物精美人也美,恰到好處映襯得體態更美,華真行對此並不反感,甚至還很欣賞。那其實是一對成套的法劍,有紫電青霜劍陣的妙用……
這時祝玉京終於回過神來,起身下拜行禮道:“多謝華總導點化!不僅是我,陳鳳也更需要您的點化。”
華真行微微皺眉,隨即展顏道:“祝師兄,有些情況我還不是很瞭解,能否說說你們的故事?”
祝玉京:“我們能有什麼故事,情況剛纔不都告訴華總導了。”
華真行:“當初的故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在東國做過什麼,又怎麼來到了養元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