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國事
夏爾是對東國的一切都很感興趣,羨慕中帶着好奇,每天看的情況簡報中,都有不少關於東國的內容。
想當初在非索港,柯孟朝曾把夏爾帶在身邊教訓了好幾個月,主要是讓他養成某些習慣,且必須得養成,所以既是教又是訓。
夏爾成爲幾裡國總席後,與柯孟朝見面的時間就很少了。但他老人家每次露面,夏爾都很緊張,反覆琢磨自己最近是否犯了什麼錯,這也是讓柯夫子訓出來的心理陰影。
曾經有一次諮政會議,柯孟朝難得出席。夏爾公務繁忙,趕在開會前看今天的簡報,突然聽見有人問:“你在看什麼呢?”
聽見這個聲音,夏爾條件反射式地從椅子上躥起來站直了,字正腔圓地答道:“秘書處提供的每日簡報……柯老,您要不要過目審查一下?”
柯孟朝笑着把文件夾接過去了,卻沒有打開看,隨口問道:“爲什麼每天都要看這個?”
夏爾:“國際、國內發生了哪些重要的大事,我必須要了解情況。”
柯孟朝:“事所謂大,大在何處?在衆、在理還是在度?”
夏爾:“綱常爲大,大在明德。這是您老教的。
一切有組織的人類行爲規範,包括個人行爲與社會行爲,都是‘大’。見其大,就是把握其本質。”
柯孟朝:“那別人教的呢?”
夏爾:“人、地、天、道,域中四大,大在見微、見素。這是楊總教的……無數複雜現象的背後,是簡單質樸的規律。”
柯孟朝微微點了點頭:“我沒要你背語錄,具體說說吧。”
夏爾:“不說古之綱常,就說今之綱常……”
柯孟朝打斷他道:“既有古之綱常,亦有今之綱常,更有無古今之綱常。所謂綱常爲大,不論古今。”
夏爾愣了愣,又很謹慎地組織語言道:“要是從這個層面講呢,所謂綱,是萬事經緯,也就是楊總說的天網。”
柯夫子又打斷他道:“且不談法天之網,只說其人本。”
夏爾:“綱就是秩序的目的,法律制度、行政體系、生產關係按照什麼原則確定,又按照什麼目標在實施並運轉?不看其宣揚,要明其實質。
常就是現實中每天都離不開的需要,人們需要認同什麼、相信什麼、維護什麼,每天都在經歷什麼。綱由常生,常受綱制……哎,我才反應過來,這就有點像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築的說法啊。”
柯孟朝笑了:“是有點像,但並不完全是一回事,所謂綱常既是基礎、也是棟樑。說綱常爲大,究竟有多大呢?”
假如換個人這麼說話,夏爾可能早不耐煩了,但在柯夫子面前他不敢也不會,又想了想道:“比如柴草多少錢一斤、在哪裡能買到,這就是常,因爲大家每天都得做飯。
所以每個城市有多少人口,每天需要多少用量,需要鋪多少個網點,怎麼調集運輸,這也是常。現有的柴草價格,比照家庭收入能否負擔的起,這仍然是常。
那麼組織柴草生產,保證用量需求,這就是綱。根據現有收入水平,決定柴草如何定價補貼,以保障每個家庭都能用得起,這也是綱……
假如下一道命令,不準用柴草做飯,或者必須用柴草做飯,這還是綱。”
柯夫子:“今天的會議是討論居民生活燃料的,所以你才以它舉例。答得有幾分對,卻不盡然,再說說吧。”
夏爾很老實地接着說道:“組織柴草生產、運輸、分配,是爲了發展柴草產業,還是爲了解決居民生活燃料問題?兩者看似都是解決思路,好像是一回事,卻又不是一回事。
前者的目的在柴草之利,這就是綱。它也需要擴大生產規模、提高生產技術、降低生產成本,然後佔領市場份額、形成聯合壟斷、取得定價權。
市場需求越大、價格越高,則越有利。若其已勢大,必然還會打壓競爭對手,通過種種方式限制競爭產業,比如阻礙蜂窩煤、液化氣推行。
將柴草換成蜂窩煤、液化氣,也是一般情景。而提倡‘貸用不惜’則是‘常’。
我在東國見到的管道液化氣、天然氣,清潔便利,是工業時代的降維打擊,若生產發達到一定程度,柴草與蜂窩煤必然競爭不過。
待其無利可圖時,則棄柴草之用,換管道燃氣之用以求利,循環往復。
後者的目的是解決居民生活燃料問題,這就是綱。以此爲綱,柴草是目前最現實的選擇,今後還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而提倡‘敬惜節用’則是‘常’,不論是柴草還是其他的生活燃料。
它同樣需要擴大生產規模、提高生產技術、降低生產成本,假如將來有更好的選擇,那就選擇更好的生活燃料。
但不論柴草供應再充足、定價再合理,有赤貧之家還是買不起。這就是不是柴草生產的問題了,要看是他們自己的問題還是社會分配的問題,要給他們能用得起的機會。
總而言之,常是生產與使用柴草的方式,綱是這種方式的本質目的。”
夏爾說完了,暗暗喘了一口氣。柯孟朝微微一皺眉:“有些話,是伱墨大爺教的吧?”
夏爾:“我以前經常去雜貨鋪找小華,也時常看見楊總和墨老怎麼教訓,呃,是怎麼教育小華。”
柯孟朝:“那我再舉個例子,很多書上都寫着呢,就是一套理論。
柴草供應量不夠,價格自然會上漲。價格上漲了,生產它的利潤自然會提高,然後有更多的人生產柴草。供應多了價格又會下降,最後達到均衡。
它所提倡的‘常’就是不干預、不干涉,儘量別去管他們,那麼代表的‘綱’是什麼?”
夏爾:“您老說的不就是曾經的幾裡國嗎?多少年都沒人任何人去幹預柴草市場,但根本沒有發展出什麼柴草產業,而民衆一直都缺少生活燃料。
我當初有香蕉園,不用買柴草。實際上我們街區的人,很少有花錢買柴草的,要麼去郊外自己割,要麼去偷點搶點,收集各種能燒的東西,比如垃圾。
經常有幾大家子的好多人,圍着一個土竈,燒各種垃圾做飯。
按楊總的說法,這套理論根本不符合熵增原理,我還專門請教了什麼是熵增原理。您老舉的例子,如果它在某種情況下確實起到了效果,那一定還有其他的原因在發揮作用。
什麼都沒做,並非無爲之境……不好意思,我又扯到了楊總的話。”
柯孟朝:“你提不提老楊無所謂,我只問其綱。”
夏爾:“損不足奉有餘而已,本質的目的就是贏家通吃、資源兼併。
說它不符合熵增原理,因爲這個模型本身就是不穩定的,從理論上來說,它也是效率最低的生產組織方式,不可能自動迴歸到它所描述的均衡狀態。
沒有任何一個產業,可以無成本、無障礙地自由進入。假如產出柴草的農莊和種植園土地,都掌握在別人手中,你拿什麼再進入這個市場?
假如只剩下一家企業,還有不干涉的說法嗎,難道它不會干預自己的內部生產行爲?小華給我看的東國政治教科書上,早就有分析理論,每一個東國中學生都學過的。”
柯夫子又笑了:“我舉的例子,和你說的分析,都是寫在教科書上的理論。關鍵是,這些理論所倡導的常,都是在爲什麼樣的綱服務,我們一定要清楚。
很多事情,世上那麼多聰明人不是想不到,而是他們想的和你想的,不是同一種東西。”
夏爾:“今天的諮政會議,就是要研究討論這些議題。根據我們的評估,柴草方面基本可以滿足目前的需求,下一步根據條件,可以適當推廣蜂窩煤。”
柯夫子:“先不說蜂窩煤,再說說老楊教你的那些吧,比如法天之網和大在見微。”
夏爾:“法天之網,就是自然規律啊,誰都不能脫離現實條件亂來。大在見微,大事並不需要驚天動地,有時只在一個人身上發生了,你就要想到它是否可能在所有人身上發生。”
柯夫子微微搖了搖頭:“理解得倒是不錯,就是還不夠……”
他老人家還想多考訓幾句,但已經有人過來提醒會議要開始了,所以這番閒談就進行到這裡。今天夏爾又根據回憶講述了一番,還儘量模仿柯夫子的神情語氣。
衆人一時靜默,多少沒聽懂他究竟想說什麼?最後還是遊方笑道:“夏總席,就您這個題目已經可以寫論文了,難怪小華想讓你去讀博。”
華真行問道:“你講了這麼多道理,還搬出了夫子,所以想說什麼事呢?”
夏爾端起杯子,有些高深莫測道:“你們知道嗎?何光認識一個東國朋友,開網店的。她的網店經營十年了,可是上個月被平臺封了,投訴到現在還沒有解決呢!”
王豐收:“您這思維跳躍性也太大了吧,不是說有重大國內事務要談嗎?”
夏爾:“綱常爲大,大在明德;法天之網,大在見微。身爲一國領導人,我問你們,誰有權利查封、關閉一家店鋪?
有工商、稅務、公安、質檢、衛生、消防等很多部門,涉及不同的管理權限。假如該店鋪違反了相關法律,證據確鑿可以依法查封。
但是我再問你們,一家店鋪,有權查封另一家店鋪嗎?一家公司,有權查封另一家公司嗎?他們肯定沒有這種權利,也不應該有,但事實上卻擁有,甚至每天都在行使,而且沒人管。
這是大事,綱常之大事,常亂則綱崩!”
王豐收咳嗽兩聲:“這種事情可能比較複雜,東國有東國的情況,我們也不好下斷言。”
夏爾:“我又沒有說給東國領導聽,我是說給你們聽。我關心的也不是東國的現在,而是幾裡國的將來。將來的幾裡國是不是也要這樣,是不是也會這樣?
昨天午飯,我要何光把那個店老闆請來了,一起吃的工作餐,和她聊了幾句。當時你們都在忙,大概也沒注意。”
王豐收趕緊解釋道:“我知道這回事,你叫何光請一些熟悉的東國市民一起吃午飯,瞭解東國的民情,名單過了我的手,但我沒想到……”
夏爾:“這幾天事情太多,本來也沒想現在說什麼,可剛纔聽了張不盈的遭遇,我覺得有必要好好討論討論。那個老闆也姓張,叫張盈,和張不盈就差一個字,是個女的,人很漂亮。”
王豐收:“我知道,她今年三十五,比你大十一歲,老公三年前因病去世了,有一個女兒。你跟她不合適,怎麼樣都不合適,可千萬別亂來!”
王豐收果然很稱職,夏爾昨天的工作餐邀請了幾位東國市民,名單他看過,也全部都記得。他得保證這些人不會有問題,不料讓夏爾好像整出什麼問題了。
夏爾:“我不是對她的人感興趣,我是對她的事感興趣。一個寡婦帶着未成年的孩子,和我姨媽當年差不多……不說這些,說網店。
她就是在網上開店的,以此爲生,因爲當初開網店的成本便宜、手續也方便,後來漸漸做起來了,到上個月已經有十年。
雖然是網上虛擬店鋪,但同樣需要經營,花的心思甚至更多,比如刷評分、穩定客戶羣、參加推廣活動……據她說,這幾年獲客成本越來越高,推廣費用越來越貴,不花費用就沒流量。
她之所以還能做下來,還是因爲前些年的積累,包括老客戶以及一些私人關係。比如何光的堂哥,就是她的小學同學。
現在有個問題,她在飯桌上問我的,這樣的店鋪有沒有產權?假如有的話,產權包含哪些內容,分別歸誰所有?它雖然只是網上虛擬店鋪,但也包含了多年的勞動投入,擁有店鋪價值。
假如她並沒有做什麼違法的事,也沒有違反什麼規定,誰有權力查封它?
損失由誰來承擔且不提,大平臺法務那裡有的是辦法對付她,董律師說的。昨天董律師也在,告訴她不產生損失的唯一辦法,就是不要發生這種事。
可是這種事是她想發生的嗎?她懷疑是競爭對手惡意投訴,何光甚至都查到是誰幹的了。平臺只反饋了一句有人投訴,正在處理中,但是根本就沒有處理結果,也沒有人找她查實證據。”
王豐收:“這,這要看她和平臺籤的協議,董律師沒告訴你嗎?通常這種情況,平臺擁有規則的解釋權。”
夏爾:“董律師說了啊!可是平臺的這種權力,事實上已經包含國家行政權力了,也涉及公民權利。
公民權利首先是經濟權利、勞動權利,個人財產也包含虛擬財產和無形財產,尤其是數字財產,它們都是個人勞動成果。在什麼情況下、誰有權、按照什麼方式,去剝奪與處置?
你有沒有發現,你說的那種平臺協議,事實上已經取代國家立法了嗎?假如情況不變,發生在張盈身上的事,就有可能發生每一個人身上。”
遊方慢悠悠地插話道:“我總算聽明白夏總席想說什麼了,幫着解釋幾句吧。
之所以有這種情況,因爲很多大的網絡平臺功能,事實上已經包含了一部分國家行政職能,也成爲了傳統公民權利最新的實現方式。
因爲時代不同了,人們行使各種權利的方式也變了。
比如言論權,包括髮表權與出版權,如今不通過網絡平臺幾乎無法實現,相比傳統方式已經變得極爲簡便。但任何便利都是有代價的,用傳統方式也很難監管。
再從另一個角度看,平臺有了本不該有權力,其實也承擔了相應的責任。
就比如俏寡婦張盈這件事吧,假如她的店鋪真有什麼問題,執法機關處罰她可能比較麻煩,往往也罰不出什麼來,但是可以去處罰平臺,說不定能罰一大筆。
在這種情況下,平臺和她籤的免責條款,執法機關是可以不認的。她出了事,平臺就有可能跟着一起倒黴,所以很多時候,不論她有沒有問題,平臺就這麼處理了。”
夏爾:“我知道遊真人說是現實情況,但這不能說明什麼。我就問一句,你們願意被這樣處理嗎?假如談現實,三、五年前的幾裡國,還是遍地黑幫呢!
照我說,這種權力與責任,都不應該有,除非有另一種更合理的管理授權方式。
好吧,這件事先放一邊,再說另一件事。我去年就得到彙報了,在東國最大的自媒體平臺,小華上熱搜了,好像還導致了一場罵戰,很多賬號都被封了。
其中有很多胡說八道的賬號該封,但更關鍵的問題是,是被誰、按什麼方式、以什麼依據去封禁的?
商業平臺具有私有性、內容限定性,可以自己定規則,比如汽車論壇上,管理員可以把賣酒廣告帖子給刪了,這沒問題。
但是有些大型開放式自媒體平臺,事實上已經具備了公民行使言論權的職能,這種情況該怎麼處理或者管理?
在這樣的時代,如果你的聲音傳不出去,就等於被剝奪了言論權。言論權也是一種公民政治權力,而剝奪政治權利是一種刑罰,誰有權力裁決並執行?
再假設一種情況,有人經營了十年的賬號,發佈了很多原創內容,擁有巨大的流量價值,對,就叫流量價值,這又涉及到經濟權利。
昨天中午我還問了一個問題,社交賬號被禁用了,比如維信賬號被封了,意味着什麼?
他們都告訴我,意味着完全無法正常的生活,這可不僅僅是跟親朋好友聯絡,日常學習和工作都必須依賴社交賬號,比如各種羣。
那麼社交賬號的所有權是誰的?它已經成爲正常行使公民權利的必須途經!是什麼人,能夠不經過法定程序,直接剝奪另一個人事實上的公民權利?
再說一件事,比如張不盈,大家剛剛提到這個人。他每天去了哪裡、買了什麼東西,假如這些信息被別有用心的人掌握並使用,想想就覺得可怕!
我昨天剛學了一個成語,叫細思恐極。
有人知道你穿什麼牌子的內褲、用什麼尺寸的套子、戴多大的杯罩、真胸還是假胸……再加一些簡單的算法處理,就像張不盈那樣,還知道你和什麼人在約會、在哪兒約會。
這是信息時代的數據,這些數據掌握在誰手裡、被怎樣使用,難道幾裡國的將來不需要考慮嗎?除非我們不進入這個時代,否則從現在開始就要解決這個問題。
世界各國現有的法律體系、行政管理體系,都是在這個時代之前建立的,建立時並未預料到今天的情況。
常已經變化,綱呢?所謂綱,並不是制度本身,而是制度的目的。”
夏爾這番長篇大論說完了,桌上的熱菜也都涼了,衆人的眼神都變得嚴肅起來。幾裡國確實有這方面的議題,但並不是目前重點計劃,夏爾這兩天可能是受了點刺激,所以話題超前了。
華真行很認真地看着夏爾:“所以,你想到的方案呢?”
夏爾卻答非所問,看着桌上的高腳黃酒杯道:“這幾天的外事活動,按照你的意思,我都帶着羅緋玉出席。
讓她站在儘量醒目的位置、接受各種採訪,在各種場合留下影像記錄,她還上了東國新聞大聯播。
這麼做的目的,是留下她這個人存在的痕跡,哪怕再過三十年、六十年,人們仍然可以很方便地查到她各個時期的影像和照片,有確鑿的時間記錄。
羅醫生和福根基金會那邊,也挑了一批這樣的人,我們這邊最初有十個,後來又添了一批,總數達到一百人,但也就是這一百多人……”
李敬直疑惑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遊方插話道:“他想說,網絡既然能保留一個人存在的痕跡,也能抹去一個人存在的痕跡。”
不愧是小遊子,腦筋比華真行都快了半拍,他說完華真行才反應過來,然後王豐收露出了恍然之色。
夏爾點頭道:“是的,來到東國後,感覺這裡和幾裡國就是兩個世界、兩個時代。其實我在幾裡國的時候,回想三、五年前,也是這種感覺。
在這個時代,太多的事情都依賴互聯網,所以它真的可以抹掉一個人存在的痕跡,理論上可以讓你說不出話、出不了門、上不了街,讓誰都看不到你曾經的信息。
就說那一百多人的記錄吧,可以讓她們在世界上的信息資料全部消失,就算還有,也可以讓人們看不見。你告訴人們這是真的,也有人能讓大家相信這是謊言。”
王豐收:“總席先生,說重點。”
夏爾:“重點就是,我們要明確國家數字主權的概念,由此明確網絡公民權。”
我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幾裡國的居民登記工作做得非常好,在此基礎上,給每個人一個數字身份,就與現有的身居民份登記系統綁定。
這是唯一的、與每人對應數字身份,代表網絡公民權的實施主體,可以叫它元賬號。公民元賬號,是所有網絡應用平臺的通用賬號。
所有網絡應用平臺,都要在這個基礎上進行開發。所有公民理論上都是它是用戶、都可以成爲它的用戶,但賬號所有權屬於公民本人。
網絡應用平臺內部所謂的用戶賬號,只是元賬號的二級賬號,由元賬號自動生成,無須另行單獨註冊,但可以起各種用戶暱稱。
用戶也可以與平臺簽訂某些特殊用戶協議,比如高級會員協議,這本質上也是一種購買增值服務的交易。
這就像我們去商店買東西,顧客的身份與商店無關。不涉及法律管控普通商品與服務,商店也不能要求顧客提交其他信息材料,只是換成在網絡上進行,交易記錄可以自動生成並保留。
我諮詢過技術顧問,還特意打電話問了大殼子了,技術上是可以實現的。”
李敬直:“我插一句,您這好像就是網絡實名制啊。”
華真行敲了敲桌子道:“不一樣,不僅僅是網絡實名制問題,也不是技術手段的區別,而是法律主體的區別……夏總席,您接着說,邊想邊說,怎麼想就怎麼說。”
夏爾:“實現它還需要物質基礎,就是國家建立的元賬號網絡平臺。東國的大廠平臺可以有幾十億賬號,我還聽說有的劇有幾千億播放量,所以技術上是沒有問題的,幾裡國只有一千多萬人。
這個元賬號平臺,本身就具備自媒體功能,相當於個人的網絡空間,可以發佈各種個人信息,包括文字、圖象、音視頻等個人創作成果。
公民擁有這個賬號的所有權,同時也承擔這個賬號的法律責任。
除了自媒體功能,它也具備社交軟件功能,可開發出社交應用界面,用於學習和工作的任意場合。它還要將網絡購物、網上支付等功能也整合進去,因爲這些都代表了某種公民權利。”
王豐收:“這都是大殼子說的嗎?”
夏爾:“是他在電話裡的介紹,但也符合我的想法。”
遊方:“你是把現有的網絡應用平臺,主要是居民必須使用的平臺,都弄成官辦的?”
夏爾搖頭道:“我不是要把那些網絡平臺企業都收歸國有,其實幾裡國現在啥都沒有呢。我的意思是說,元賬號平臺是網絡公民權的體現與保障,國家必須提供,從一開始就提供。
現有的那些網絡應用平臺,誰都可以去辦嘛,但都需要在此基礎上開發。比如誰想開個網上商城,我們也歡迎啊,但用戶賬號不是他的,而是屬於用戶自己,包括數字權利。”
遊方笑了:“很有創見,連稅收和數據分級管理問題都一併解決了,我在科幻小說裡看過。”
王豐收:“等等,我覺得你說的好像就是元宇宙的概念啊,國家層面的元宇宙?”
李敬直:“我還以爲元宇宙就是創造一個擬真的數字世界呢,戴上VR眼鏡,就可以到處逛了。”
華真行:“這並不矛盾啊,就是以現實國度爲數據模型的元宇宙,技術上可以再擴展。”
遊方又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我還有個問題,您剛纔說的都是個人用戶,那麼商戶呢?比如幾裡國也有一位張盈女士,她想開家店鋪,在你的設想中會發生什麼呢?”
夏爾:“這個倒不復雜,數字法人賬號嘛。工商系統做法人登記的時候,同時生成一個數字法人賬號。她可以在元賬號平臺上開店鋪,平臺本身就具有展示、交易、支付功能。
幾裡國將來所有的法人,同時也都是數字法人,都擁有網絡店鋪的功能與權限,去不去國家元賬號平臺上搞開發,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也可以暫時只做線上或線下。
張盈,幾裡國的張盈,她也可以入駐某些網絡商城平臺去搞推廣導流。二級應用平臺可以與她合作,也可以不與她合作,但是不能屏蔽她的數字法人賬號,也關閉不了她的元平臺店鋪。
各種商業應用平臺的開發,都要使用到元賬號平臺的數據接口,這些是要付費的。
所以,從長遠來看,國家建立元賬號平臺雖然需要投入,但也有收入。我們不以盈利爲目的,收入也納入國家財政,用於公共支出,包括福利支出。
我還有一個想法,聽說東國互聯網就相當於一個東國局域網,境內很多用戶出不去,但是境外用戶能進得來……”
遊方:“對啊,這就是一個問題,假如搞了這樣一個國家元宇宙,怎麼與世界互聯網銜接?”
夏爾:“我這不是正在想嗎!既然有這樣的技術,就像鍍膜玻璃能單向屏蔽,那麼在幾裡國可不可以反過來?境內的用戶都可以出得去,但境外的用戶進不來。”
遊方:“任何技術都有侷限,你不可能完全屏蔽境外的用戶,他們通過各種代理還是能進來的。但是他們就算進來了,也沒有幾裡國的數字公民身份,你打算怎麼解決?”
夏爾:“這就對了啊,就是我要達到的目的!非幾裡國公民沒有元賬號,就算他們能在各個二級應用平臺上註冊賬號,也有顯著的區別,一眼就能看出來。
想要完全分辨是不可能的,比如他們可以盜用幾裡國公民身份,或者就是幾裡國公民把賬號借給他們用了,但假如出了問題,很容易查明是誰。”
華真行終於開口道:“那麼你剛纔擔心的事情,在這樣一個元宇宙中更容易發生。假如一個人被刪除了元賬號數據,就等於社會性死亡,這是雙刃劍啊!”
夏爾:“所以要立法保障,也只有在在這種情況下,網絡公民權才能真正得到保障。
元賬號的法定根數據,是不可刪除的,其他各級衍生數據,在規定年限內也是不可刪除的。假如受到相關法律處罰,可以在規定期限內禁用元賬號的某些功能。
處罰原因、處罰方式、處罰對象,都在直接在相應的位置內容上標明公示。
其實去年,你通過郎校民建議東國自媒體平臺,對問題賬號的處理方式,他們做不到,但我們將來要爭取能做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