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一道陰風拂面而來。
酸痠麻麻的瘙癢出現在臉上，秦修下意識地眨眨眼，隨即就感覺到一陣陣刺痛襲來，好像是尖針在自己眼皮處上下穿刺，一根根無形的絲線來回縫紉，就要將這一雙眸子如女鬼般死死縫住。
眼前光線越發暗淡，秦修竭力撐開眼皮，掙扎之間，卻直接將傷口撕裂，一行行鮮血流淌，將他整張臉染得血紅一片，無比猙獰。
這下，他終於明白，劉崇臉上鮮血的來歷。
“拿着！捏碎按在眼上！”
慌亂中聽到宋思飛沉穩冷靜的聲音，真是如聞仙音一般。
秦修心中就是一定，憑藉之前的記憶，雙手往旁邊一揮，正好觸到他遞過來的手掌，迅速將一枚圓丸形狀的東西接過，五指一碾，就將散碎的粉末抹在眼上。
伴隨着一股沖鼻的氣味，灼熱氣息如火焰般拂過面龐，淨化邪祟，秦修下意識一眨眼，疼痛過後，那種被無形針線束縛的難受感覺卻是揮之而去，視野中重現光明。
旁邊，宋思飛也是滿臉鮮血，沾着丹紅色的粉末，好像泥堆裡打過滾，狼狽不堪，秦修四下望了望，皺眉道：“那隻女鬼呢，走了？”
“怎麼，你還想再跟她親熱親熱？”
同歷生死，守望相助，性情耿直的劉崇對秦修的感觀有了明顯的改善，如同戰友般沒好氣地打趣道。
宋思飛表情陰沉，搖搖頭說道：“不對，秦修的意思是，這隻女鬼的舉動有問題。”
“剛纔女鬼已經以鬼術佔據了優勢，絕對能趕在你支援之前，將我和秦修重創，但她並沒有這樣做，相反，卻選擇了第一時間逃走，這就有點兒不對勁了！”
宋思飛和劉崇都是國安六處的老手，經驗豐富，老辣幹練，這會兒從危機中冷靜下來，略微一想，就察覺到異常所在。
“而且，最關鍵的是，一隻領悟了音波、瞳術兩種鬼術的厲鬼，按理來說氣息不該這麼弱小，給我的感覺，就跟一隻尋常的孤魂野鬼差不多……”
宋思飛慢慢整理着思路，卻被劉崇大聲打斷。
“隊長，現在可不是你推理的好時候。這個女人嚇昏過去了，得趕緊送醫院，走廊盡頭的女廁所裡還有一個死去的受害者，也得打電話讓處裡派人過來。”
“又有一隻領悟了雙鬼術的女鬼出現，怎麼什麼破事都趕在這幾天了！”
宋思飛惱怒地揮了揮拳頭，隨即又無奈地嘆了口氣，與劉崇掏出電話來安排着善後事宜。
秦修一時無所事事，過去將那位昏倒在地的女人扶了起來，讓她半倚着牆壁，然後將外套給她披上，這才驚訝地發現，這人竟然是今天晚上剛剛給他上過《西方文化導論》課程的女講師李玟。
“算你命大……”
十分隨意地揉了揉女講師的長髮，秦修長出了口氣，也倚着牆壁坐了下去，只覺得渾身痠軟，懶洋洋地不想動彈，一雙手掌搭在膝蓋上，猶在後知後覺地顫抖着。
“呼，這就是戰鬥的刺激麼……有點，後怕啊……”
想想曾幾何時盲目的自信和勇氣，今晚的遭遇就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潑下，熄滅了剛剛冒出苗頭的驕傲和自大。
秦修自嘲一笑，嘴角一扯，才發現臉上鮮血乾涸，血痂乾乾硬硬地黏着皮膚，極不舒服。
他雙手按在臉上，一陣揉搓，卻又觸動了眼皮上的傷口，疼得呲牙咧嘴。
“治療輕傷。”
雙指相扣，點點碧綠光芒融入傷口，清新柔和的自然氣息給疲憊的身軀帶來了春風潤物般的撫慰。
秦修望着準備去走廊盡頭查看受害者屍體的宋思飛和劉崇，雙手一撐站了起來，緊走幾步，追了上去。
“別動，給你們治傷。”
同樣兩團綠色光點飛過去，兩人身上大小傷口迅速癒合，劉崇驚喜地誇讚道：“可以啊，還有這一手，要不然你直接跟我們回去吧，讓隊長給你申請個名額。國家幹部，待遇優厚……”
秦修一笑，沒做迴應，轉而說道：“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身爲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我可不想跟兇殺案件扯上關係，自找麻煩。”
宋思飛想了想，沒有拒絕，而是特意提醒道：“我和劉崇負責調查市博物館盜竊的案子，嫌疑人已經鎖定在連城身上。隨後幾天，我們會派人時刻跟着你，如果連城出現，還請你配合幫忙，一起將他抓捕歸案！”
“好。”
對此，秦修早有預料，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雖然日常被人監視着有些不便，但他並沒有不可對人言的秘密。相反，彩戲師連城的存在如芒刺在背，時刻威脅着他的生命安全，如果能借助國安六處的力量，將這個隱患一勞永逸地根除，何樂而不爲？
遠處，已經有響亮尖銳的警笛聲傳來，一排紅光閃爍的警燈駛進學校，打破了夜色的寧靜。
秦修往水池邊洗了把臉，將血跡去掉，瀟灑揮揮手，告辭離去。
“希望你們今晚能早點休息。”
“不可能嘍……”
宋思飛推開廁所隔門，饒是有多年豐富的工作經歷打底，眼前觸目驚心的情景，仍是令他瞳孔一縮，背後直冒冷氣。
短裙下慘白雙腿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失去光澤的暗淡長髮從額前落下，遮掩住面龐，一縷從天花板垂下的黑色髮絲將扭曲成麻花狀的雙臂高高吊起，詭異的姿勢，彷彿是在懺悔着自身無可饒恕的罪孽。
一陣寒冷的夜風透過換氣窗吹了進來，廁所隔門繞着轉軸來回擺動，發出吱呀吱呀的陰森響聲。
幾道髮絲隨風散開，宋思飛神色一凜，就見到那張本應該光滑豐滿的漂亮臉蛋，如同被抽乾了血液一樣乾癟下去，層層疊疊的褶皺掛在骨頭架上，好似一枚風乾的骷髏頭。
凹陷的眼眶中有血淚流淌，閉合的眼睛四周密密麻麻縫着的針線，向宋思飛彰示着，兇手正是片刻之前從他們手上逃走的女鬼。
“多年輕的孩子啊，就這麼沒了……”
今晚不知第幾次地嘆着氣，宋思飛退出廁所，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皺皺巴巴的香菸，在煙霧繚繞中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