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劉虞的時候,齊舜忽然一陣心酸。這個兩鬢已是斑斑白的長者還是當年那個平和儒雅的院長麼?這些年他也操了很多心吃了很多苦吧,
他本不想落淚,可他此刻的心情就好似流浪多年的遊子忽然見到了親人,那種迸出來的情感又怎能不讓他熱淚盈眶?
劉虞也不比他好多少,只是緊緊地握着他的手,一個勁的說着:“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聲音哽咽,不能自已。
眼淚還沒幹透,二人都像孩子一樣笑了,畢竟重逢的喜悅是要用笑容來表達的。劉虞拉着齊舜坐下,開始問東問西,問長問短。
齊舜也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地說出了這些年來的經歷。聽到何進與董卓的合謀偷襲,劉虞拍案而起,差點就破口大罵;又聽到齊舜的逢凶化吉,又不禁喜上眉梢;再聽到齊舜碰見贏政的經歷,他又在感嘆世事變幻莫測,齊舜的福緣深厚。
等到齊舜問他的時候,他的笑容才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伯禹,這三年,大漢的變故也有很多,你……你要有心理準備。”
齊舜心裡一沉,難道有什麼不好的消息?
“這第一件事,就是你的父皇,早在兩年多以前就已駕崩了。”劉虞緩緩道。
“怎麼會這樣?父皇雖然身體盈弱,可還不至這麼快就駕崩啊。難道又有什麼陰謀不成?”齊舜頗有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感覺。
“這倒沒有,你父皇知道你失蹤後,龍顏大怒,多次派人四處找你,可始終無功而返,傷心失望之下,憂鬱成疾,這才撒手西歸。”
齊舜與靈帝雖然感情不深,但血脈至親還是讓他心頭難過。他年少氣盛,當然希望自己能身居高位,但在他內心深處,又何嘗不是更希望能獲得他從未得到過的父愛與關懷?他原本以爲比武大會後一切都會實現,可現實又是那麼的殘酷。
“那……現今陛下是……”齊舜不知道最後取得勝利的是何進還是董卓。
“當今陛下是當時的四皇子。”劉虞把何進被殺以及董卓專權的經過詳細地向齊舜說明,“現在的洛陽簡直就是恐怖的地獄啊。”
“不好!”齊舜好似想到了什麼,“我外公還在洛陽,不知道現在是否危險!”
“這個你不用擔心,你外公自從被免職後,一直低調得很。董卓認爲他沒有什麼威脅,加之他又德高望重,也沒幾個人敢動他。”劉虞又道,“不過既然你已平安歸來,我也會差人通知你外公,請他過來和你相聚。”
“多謝叔父!”齊舜大喜過望,不過想想還是有點擔心,“我外公年事已高,不知道還能不能受得了舟車勞頓?”
“你也太小瞧你外公了吧,”劉虞笑道,“他本身就修習仙術,又不像我這麼操心,身體好得很呢。你就安心等候吧,不出三月,你們就可相見了。”
齊舜這才放下心來,又問了問洛陽學院其他同學的情況。劉虞嘆了口氣道:“孟起回了西涼,臨走前還對你念念不忘,他回去後刻苦練習,聽說現在已經達到了大劍師的水準;宗乾回了徐州,他父親陶謙也希望他回去幫忙;其他的人也都各自回到故鄉,現在已無洛陽學院這個地方了。”
“還有……當時和我們一起在養志閣的甄宓小姐呢?”齊舜支吾了半天,還是紅着臉問了出來。
劉虞有些沉默,好似有什麼事情難以啓齒。
一種不祥的預感襲過齊舜的心頭,他的面色忽然慘白,道:“她……她不會已經……”
他幾乎已不敢去看劉虞,生怕他會點頭稱是。還好劉虞搖了搖頭,道:“她現在很好,實在是……很好。”
齊舜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放了下去,笑道:“叔父剛纔可把我嚇壞了,您不說話,我還以爲她有什麼不測呢。”
劉虞勉強笑道:“只不過,她已不再是甄家小姐,而已成爲袁家二少夫人了。”
齊舜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他只覺一盆冷水從頭澆下,全身冷透,滿腦一片空白,竟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你失蹤以後,她原本一直要等你,說不管怎樣也不相信你已不在這個世上。那時洛陽學院還在,我經常能看到她一個人在院中以淚洗面,在你的房間駐足徘徊。可後來……”劉虞長嘆一聲,“她若是生在普通家庭就好了。”
齊舜已明白劉虞的意思,定是她父親甄逸覺得自己已無活着回來的可能,與其守着一個抓不到摸不着的所謂“齊王殿下”,還不如來點實在的,身爲近鄰的袁紹絕對是個理想的結親對象。
“她……她後來就同意了?”齊舜的聲音已有些沙啞。
“不同意又能怎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哪有她選擇的餘地?”劉虞頓了頓,又道,“在那段時間裡,袁家二公子袁熙天天守在她的身邊,對她無微不至,好得不能再好。也許,人在寂寞難過的時候,會更容易接納別人吧……他們已於去年結爲夫婦,聽說日子還算幸福。”
“是啊……是我讓她傷心難過,是我沒有能力守在她的身邊,我……我又怎能苛求要她等我?”齊舜笑了笑,可那笑容比哭更爲悲慘,“嫁得好,嫁得對啊!”
“伯禹,你……”劉虞有些擔心。
“叔父放心,我沒事,只是……心有些亂。”齊舜低沉着聲音,“請容我先行告退,我想一個人先靜一下。”
“去吧……只是莫要太難過了。”劉虞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看着他緩緩走了出去,長長嘆了口氣。
————————————————————————————————————————————————
夜涼如水,齊舜坐在冰冷的石階上,望着天上閃動的明星。
“你已嫁人了!爲什麼你竟不肯等我!”石階雖然冰冷,可齊舜的心裡卻好似有一團烈火在燃燒。
已經三天了,他把自己關在房裡,誰也不見,誰也不想見。
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的,就彷彿甄宓明亮的眼睛。在齊舜的記憶中,那雙眼睛裡,時刻閃動着對自己的愛慕和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