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錦棠看了荷花拿回屋的信也有些愣神,皺眉在腦子裡翻找這遠房親戚的信息,半晌纔不太肯定地說:“我也拿不太準,看信裡的意思應該是跟爹同宗的遠房親戚,但是打從我記事就也沒太多走動,齊家的祖祠是在齊家村的,我家纔是嫡系,這怕是早年間分出去的旁支親戚,平時應該都沒個聯繫,爹也從未跟我提起過,怎麼這回好端端的會來投奔咱們?”
“不管怎麼說人都已經來了,若真是同宗,不管是親是疏咱們就也都沒有不管的道理,聽來送信的馬勇說,一家子五口都來了,咱倆不在家他們不敢做主,只能先安置在客棧裡住着,等咱們回去以後再處置。”
“我先寫封信送回去問問爹……”齊錦棠擡手揉揉眉心道,“雖然一來一回得用不少時間,不過還是問個清楚的好。”
荷花起身兒給他鋪紙研墨,兩個人斟酌着說辭寫了信,又附了封家書,封了口着人送出去。
這會兒小秀那邊的廚下的人也提着食盒來給送飯菜,雖然說是清粥小菜,但也都做得精緻,粥是皮蛋瘦肉粳米粥,葷素搭配的六盤小菜,另外還有銀絲捲和玫瑰酥餅。
荷花示意苗兒給了賞錢,然後揮手讓兩個丫頭自己也下去吃飯,然後到前面去給小秀幫忙,她自個兒挽了袖子給齊錦棠盛粥佈菜,然後略有些猶豫地把那天跟博榮說過的事兒細細說給了齊錦棠知道,然後不等齊錦棠表態又解釋道:“大哥的意思是他們兩個過來就在他這兒住着,不管是學做生意還是繼續唸書也都方便,不過我尋思着,不管怎麼說兩個弟弟是到南邊兒來了,興許偶爾也接到咱家住幾日,所以跟你商議商議,你覺得如何?”
“看你那一臉嚴肅的樣子,我還以爲是有啥大不了的事情。我以前不就跟你說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兩個弟弟出來長長見識是好事兒,若是博寧願意跟着學些公務上的往來。那邊直接接到咱家更方便一些,畢竟大哥本來就是做屬官的,不如我安排方便。”齊錦棠伸筷子給荷花夾了塊她愛吃的玫瑰酥餅,然後揉揉她的頭頂道,“我早就說過,我會把你的家人當作自己的家人一樣對待的,以後用不着有這樣的心思。只要是做得對的事兒,我肯定不會有意見的。”
荷花心裡鬆了口氣,雖然她自己覺得齊錦棠肯定不會有反對意見,但是被博榮說得到底還是心裡有些沒底,這會兒見齊錦棠毫不猶豫地反應,頓時覺得心下十分溫暖,嘴角噙出溫柔的笑意道:“我這不是尊重你的意見嘛!”
“你那點兒小心思啊!”齊錦棠寵溺地捏捏她的鼻子,隨即又有些憂心地說。“我看咱倆還是應該多擔心一下送上門的那門親戚爲好。”
“回去看看再說,若是能踏實幹活的,便留下做事。若是真不老實的,便小心拘束着,白養活着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以後找機會再慢慢處理。”荷花經過開始的擔心,這會兒倒是也想開了些,只要當真是齊家的同宗,那不管時好時壞,這塊膏藥只要自己不想走,就算是黏在自家身上了,與其無謂地擔心。倒不如見招拆招。
聽荷花這樣說,齊錦棠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笑道:“實在不行咱就把人打包送回齊家村去,讓家裡那些老爺子們收拾去。”
“你倒是會想,到時候爹孃先收拾你吧!”荷花打擊他道。
兩個人正一邊說笑一邊吃飯,苗兒打簾子進來道:“奶奶。孫大人那邊的翠柳姑娘過來,說是要給奶奶請安說話兒。”
荷花楞了一下才想起來這個所謂的翠柳姑娘是什麼人,吩咐道:“先帶去花廳坐着喝茶,讓白芷過去伺候,說我馬上就到。”
把苗兒打發走了,荷花還有點兒摸不着頭腦,翠柳不過是孫建羽的一個通房丫頭,根據上次孫夫人的介紹還有剛纔苗兒的稱呼,應該是還沒有擡做姨娘的。她上次就平白無故地來找自己搭話,如今還巴巴兒地送上門來,也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心裡這麼想着手下還是加快了速度喝粥。
齊錦棠卻伸手給荷花添了兩勺粥,又夾了些小菜給她道:“着什麼急,不過是個有頭臉的丫頭,用得着你着急忙慌第去見她,讓她等着就是。”
荷花聽了這話才稍微找回了點兒自己的身份位置,以往從來沒有過這樣經驗,若不是齊錦棠的提點,等下過去說話怕是還得有**份。
這會兒她心下安定了不少,用平常的速度喝完了粥,取了茶滷漱口,又進屋理了理衣裳補了些細粉和口脂,這才抱着手爐帶着苗兒去了花廳。
繞過屏風就見翠柳穩穩當當地坐着喝茶,半點兒沒露出什麼着急的神色,也不知道是平時經常被晾習慣了還是本性沉穩。
荷花等翠柳行禮後,在她開口之前道:“讓翠柳姑娘久候了,若是我家丫頭有什麼怠慢的,還望姑娘見諒。”說着到主位上坐定,低頭撥了撥手爐裡的火炭兒,這才擡頭看向翠柳。
“齊夫人這話奴婢怎麼敢當,這個時候來打擾夫人本就是奴婢的不好。”因爲過年,翠柳今個兒穿了件蜜合色的簇新褙子,反倒不如頭一次見她那身兒翠裳看起來鮮亮襯人,看來這丫頭還是穿綠色系的衣裳更好看一些。不過這是她自己審美的問題還是特意在過年的時候避主母的鋒頭,就不是荷花需要考慮的事兒了。
荷花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收回目光道:“哪裡的話,我每日在屋裡也悶得很,你來陪我說話也是好事兒。”於是便東一句西一句地跟翠柳寒暄,只當人家是真的來閒話的,壓根兒不問來意。
翠柳開始還賠笑地跟荷花說話,但是見荷花繞了半晌說得都是些民風民俗、吃食雜貨之類不着邊際的閒扯,便稍稍有些按捺不住地扯到了自己的來意:“奶奶,奴婢聽說我家大人跟奶奶的兄長是從小的交情?”
“也算不得是從小,孫大哥跟我大哥是當初一起考的童生試,當時不過是點頭之交,後來一起在城裡書院唸書,這才漸漸熟悉了起來。”這些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翠柳也不可能是當真不知道,這會兒從這裡說,不過是找個話頭好把正題帶出來罷了。
“其實……”翠柳說到這兒略有些吞吐,扯出帕子下意識地擦了擦嘴角道,“奶奶,其實奴婢今個兒來,是真有事兒想求奶奶幫奴婢的……”
“翠柳姑娘真是會說笑話,孫大人年少有爲、是一方父母官,孫夫人也是賢良淑德,聽說不管是對外還是對內都是寬容待人,姑娘是夫人的孃家人,還能有什麼事兒用得着求我?”荷花說罷便低頭喝茶,不想接她的話題。
沒想到翠柳像是沒聽出荷花言下的拒絕之意,繼續道:“其實對夫人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但是對奴婢來說,卻算得上是大事兒。我家大人閒暇時候說過,當初齊夫人常做了吃食送到書院,總是誇夫人的做菜的手藝極好,到現在雖說是南北大菜都沒少吃過,但也還是對當年夫人的手藝念念不忘……”
荷花沒等翠柳說完臉色就完全沉了下來,當初自己的確經常做菜送去城裡,但是那都是給自家大哥做的,如今被翠柳一說倒像是特意去給孫建羽送的,如今兩個人已經各自婚娶,但是她特意來說這話,卻讓人心裡頭覺得添堵。
見翠柳完全看不到眼色似的還要繼續往下說,荷花把手裡的茶碗往桌上一頓,打斷了她後面的話。
苗兒腦子轉得快,知道荷花若是開口解釋有**份,忙笑着插嘴道:“翠柳姑娘,不是奴婢多嘴,當年的事兒我家大人和奶奶時常也說起。當年我們家老夫人惦記在城裡唸書的舅爺,經常做了吃食讓老爺和我家奶奶送去城裡,舅爺在書院裡跟孫大人還有我家大人的關係最好,三個人經常一起吃飯,許是因爲這樣才嘗過我家的飯菜。不過那都是些自家的粗茶淡飯,孫大人從小精細吃食吃慣了偶爾嚐到新鮮罷了,咱不說別的,只說若是現在去弄些粗糧餅子,別說是孫大人,就是翠柳姑娘怕是也吃不下去的,你說是不是?”
翠柳聽了苗兒的話,臉上略有些掛不住,但是也只能點頭道:“苗兒姑娘說的是,是我太冒昧了。”說着忙起身兒給荷花賠禮,“奶奶莫要跟奴婢這樣的蠢人計較。”
荷花直接起身兒回屋,只丟下句話道:“今個三十兒事忙,我也不多留姑娘了,姑娘若是喜歡聊天,初一我給孫夫人拜年的時候咱們再聊。白芷,送翠柳姑娘出去。”
荷花坐在屋裡還沒消氣,白芷又氣哼哼地甩簾子進屋道:“奶奶,那個翠柳姑娘,奴婢不過只是送她出去,她還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要套話似的,總是問孫大人當初讀書時候的事兒,奴婢瞧着她肯定是沒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