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孫建羽的爛醉,一行人的回程都被拖慢了,齊錦棠雖然父母都不在身邊,但也還是打發了個家丁回去報喜,本來說就也順便給祝家一道報喜,方氏尋思了一下,還是讓祝永鑫跟齊家的家丁一道回去,給家裡人捎個信兒。
回程的時候孫建羽到城裡便直接回了家,剩下一行人剛一進齊家村的村口,就瞧見里正領着全村老少已經等在了路邊,見到齊錦棠和博榮,鞭炮、喇叭、鼓聲就都震天震地的響了起來,荷花捂着耳朵直往方氏懷裡躲。
里正上前給齊錦棠和博榮胸前都掛了朵紅綢布扎的大紅花,全村人簇擁着他倆往村裡曬穀場去。
“曬穀場可擺了幾十桌酒席,就單等着你們回來了,錦棠你爹不在家,先跟着我去拜一下祖祠,博榮也回家拜了祖宗,就趕緊回來,全村老少等着你們開席,這可是咱們齊家村的大喜事,數百年未出過的大喜事了。”里正激動得說不下去,握着齊錦棠的手用力晃了半晌,“好、好孩子啊,真是給咱們老齊家的人長臉。”
博榮跟方氏和荷花直接回了老院子,就見全家人都在院門口抻長了脖子等着呢,一見到三個人的身影出現在路口,博寧、博源和栓子就撒腿跑過來,拉着博榮嘰嘰喳喳地問這問那,博榮安撫了三個小子,走到門口祝老爺子面前,一撩衣襬跪下衝着祝老爺子、老祝頭和楊氏磕了三個頭道:“孫兒不負家裡的期望,沒給咱老祝家丟人。”起身兒後看小秀含淚帶笑地站在後頭,心裡也百感交集。
祝老爺子一把將博榮拉起來,拍着他的胳膊說:“是光宗耀祖、光宗耀祖了咱們老祝家打我這兒往前倒八輩子都沒出個一個舉人老爺,這回可真是光宗耀祖了,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博凱看着這情形,不由得有些黯然,想來若是自己當初沒有因爲那件事……如今光宗耀祖的說不定也有自己一份兒。
巧然早就聽博凱說過了以前的事兒,所以在別人把目光都投向博榮的時候,她卻只在悄悄注視着博凱的神情,見他垂眸微沉了臉色,就知道他定然是又想起了以前的事兒,便伸手握住他的手掌,輕輕地用力捏了兩下,示意他不要再想那些不開心的事兒了。
博凱偏頭看着巧然關切的神色,便還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不再去想,擡頭看祝大姐,祝老四等人都圍着博榮說長論短,便悄悄伸手攬住了巧然的腰,貼在她耳邊說:“你啥時候讓我也光宗耀祖一下?”
“我?”巧然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不解地眨着眼睛看向他,見他的眼神兒朝着自己的小腹勾了一圈兒,頓時臉上一紅地明白了他說的是啥,跺跺腳低聲道,“這又不是着急的事兒。”
“不急,但是得努力不是?”博榮笑着收回了手,上前跟着一起拜祭祖先,然後全家到曬穀場去準備入席。
祝老爺子穿着林氏給做的簇新衣褲,楊氏納的布鞋穿在腳上舒服合腳,右手拄着祝永鑫打磨的柺杖,左手拉着博榮的手,覺得自己走在土路上都是挺胸擡頭、揚眉吐氣的,聽着鄉里鄉親的祝賀和羨豔的話,更是讓他心裡比喝了蜜還甜,扭頭看着老祝頭覺得比平時順眼了不少,看來自己就是個有兒孫福的人,到老了還能過上這樣舒坦順心的好日子。
想到這兒眼神兒就又轉到了小秀和巧然身上,覺得如今美中不足的就是,兩個重孫媳誰也沒給自己添個玄孫,不知道自己這把老身子骨還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曬穀場這會兒已經是人聲鼎沸了,場邊臨時搭的竈坑一個挨着一個,炒菜的呲啦聲不絕於耳,里正見祝家的人都來了,就從位子上起身兒上前幾步迎道:“呦,祝老哥,到了趕緊入席。”
祝老爺子何時受過這樣的待遇,里正在他眼裡就都是個老大的官兒了,更何況縣官不如現管,村兒裡的事大多都是里正處置,所以說平頭百姓對他很是畏懼也實屬正常。現下見里正都親自起身兒來迎自己,頓時不知道該邁那條腿纔好,一個踉蹌差點兒絆倒在土坷垃上,把自己先鬧了個大紅臉。
荷花一直跟在老爺子右邊兒,見狀趕緊伸手跟博榮把老爺子扶住,然後隨口給他找了個臺階道:“祖爺,早就說您歲數大了腿腳不好,不該在祖宗牌位面前跪那麼久的,心誠就是最大的敬畏了。”
“荷花說得極是啊,祝老哥要注意自個兒的身子才行。”里正熱情異常地拉着祝老爺子做在了上首的第一桌,桌上除了齊錦棠和博榮,就大多都是齊家村上了年紀說話又有分量的人,祝家人少,就讓祝老爺子,老祝頭跟祝永鑫都一道坐了上去,後兩個人對着里正和村裡的長輩老頭子們,都顯得十分拘謹。
荷花看着老祝頭和祝永鑫繃直的後背和腰腿,估摸着這要是坐到吃完酒席,回了家怕是都要腰疼腿疼的。
村子裡的酒席吃起來最是熱鬧,但是時間可也是不短,大家開始說說笑笑地敬酒,喝得差不多以後就開始吵吵嚷嚷地划拳,這時候就已經有一批倒下被送回家去的,剩下的就都是酒量極大的了,喝到最後更是拍桌子踹凳子,鬧得震天震地,有時候一個不好還容易大打出手。
里正在的這桌比較安生,沒什麼分量的人也不敢上來敬酒,博榮和齊錦棠就也算是逃過一劫,只陪着桌上長輩喝了個微醉,里正覺着自個兒喝得剛剛好,飄飄忽忽還不難受,便及時地起身兒道:“你們樂和,我酒足飯飽,回去衝個盹兒,舒坦啊,心裡身上都舒坦。”
祝老爺子難得有這麼高興的時候,連下酒菜都用不着,光看着博榮的模樣就能歡喜地喝下大半斤酒,老祝頭和祝永鑫坐在首席上總覺得村裡人都在瞅自己,也不敢亂動亂看的,就只埋頭吃飯,一時間也忘了照顧老爺子,博榮那邊疲於應付來來往往的村裡鄉親,也是沒留神,等三個人發現的時候,老爺子手裡還緊緊捏着酒杯,人卻已經沒了知覺,癱軟地出溜下去大半個身子,被橫在胸前的柺杖攔住纔沒滑到桌子下面去。
“爹,爹?”老祝頭喚了兩聲見沒有反應,不像只是喝多睡着的樣子,頓時嚇得連聲音都變了,“爹,你可別嚇我啊”
祝永鑫和博榮這會兒也覺出不對,趕緊上前七手八腳地把老爺子平放在地上,博榮又跳起來去尋郎中,結果郎中早就喝得了個爛醉,抱着酒罈子趴在一個桌上,渾身上下都是菜湯酒氣。
齊錦棠喊道:“博榮,趕緊套車送去城裡找郎中,別耽擱了。”然後就打發自家的小廝回去套車,把老爺子擡到車上,荷花一個箭步跳上去,博榮也隨後跟上,博凱攔住了祝家一股腦都想跟着上車的人道:“那麼小的車廂,已經躺着一個了,還上去這麼多人咋坐得開,爹,你跟四叔回家套車,奶跟大姑回家收拾點兒衣裳行李的,記得帶上銀錢,咱跟着後頭去。”
祝永鑫在前頭趕車,也顧不得不是自家的馬車,甩着鞭子不住地打馬快走,荷花在後頭被顛得七葷八素地,只能抱着祝老爺子的頭,免得他萬一有嘔吐物或是什麼嗆到。
博榮撩起簾子道:“爹,你別趕這麼快,這樣到了城裡,沒事兒都給顛出事兒來了。”
“我、我這不是着急嘛”祝永鑫懊喪地捶着自己的腦袋說,“我咋就光顧着自己吃,就沒照看着老爺子呢,我……我真他|媽|的不是個東西我……”
“爹,現在不是怪自個兒的時候了,爺應該沒啥大事兒,就是酒喝多喝急了,你別想那麼多專心趕車,得注意安全。”荷花在裡頭嚷道,“大哥,要不你替了爹趕車,讓他上裡頭來坐着。”
祝永鑫死捏着鞭子不撒手,一口氣把老爺子送到城裡鄭大夫的醫館,跳下車背起老爺子就往裡頭跑,一邊跑一邊喊道:“親家,親家快來給看看,我爺這是咋了?”
鄭大夫被嚇了一跳,趕緊從後頭跑出來,看着祝永鑫滿頭大汗地揹着老爺子,也顧不得問是怎麼回事,就領着先往後頭的屋裡去,“快來,先把老爺子放在這兒,這是咋回事?老爺子見到博榮歡喜得過了頭?”說完話才聞到這幾個人身上的酒氣,瞭然地道,“酒席上喝多了?”
“是啊,應該是喝多了,怎麼叫都不應,可嚇死個人了,你快給瞧瞧。”祝永鑫焦急難耐地說。
鄭大夫翻看了一下老爺子的舌頭,又搭了搭脈,皺着眉頭道:“你們村裡人也真行,這麼大歲數的人還這般個灌酒?”
“您是不知道,這怕都是老爺子自個兒高興喝得,村兒里人誰會這麼沒命地給敬酒啊。”荷花熟門熟路地去打了水來給老爺子擦臉擦手,也緊張地問,“是不是就是醉酒,沒啥大事兒吧?”
“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我去熬碗湯藥,若是能喝下去能解了酒氣就好辦。”鄭大夫說着便急忙出門去熬藥,不多時一大家子人就都趕着車來了,進門就道:“咋樣了,老爺子咋樣了?”呼啦就都圍到了老爺子的牀邊。
“親家說沒啥大事,就是酒喝得太急太多了,先熬瞭解酒藥喝吧”祝永鑫擦着腦門子上的汗說。
老祝頭一屁股做到門檻子上,也扯了袖子擦汗:“我的個老天爺,可嚇死我了。”
博榮招呼大家到裡頭去坐,別都圍着老爺子,本來天就熱,若是再中暑了可就是雪上加霜了。
小半個時辰之後,鄭大夫端着熬好的湯藥進門,祝大姐跟楊氏一起喂着老爺子喝了下去。
“能喝得進去藥就好,讓老爺子躺着歇會兒,傍晚應該就能轉醒過來了。”鄭大夫見老爺子喝藥都還很是順當,也鬆了口氣,“你們也別那麼擔心了,留兩個人照看着,其餘的就也都去別的屋裡歇會兒。”
說罷這才又轉向博榮,拍拍他的肩頭很是欣慰地說:“好小子,果然不錯,看來我挑女婿還是很有眼光的。”
“這些年承蒙岳丈關照,小婿給您磕頭了。”博榮忙跪下給鄭大夫磕頭。
“好,好,快起來吧”鄭大夫趕緊去扶,“你對小秀好我就知足,別的都不用說什麼謝不謝、關照不關照的,你小子若是敢對不起我家小秀,那我就是拼了這把老骨頭可是不會饒了你的。”
老祝頭聽說老爺子沒事已經歇過勁兒來,聽了這話頓時道:“小秀爹,今個兒我家老爺子和我都在,你還說自個兒是一把老骨頭,那我們是啥?”
大毛接話極快地說:“是老妖精”
祝老四趕緊一把拎起大毛,朝着屁股啪地就是一巴掌:“瞎說八道,有說祖爺和爺是老妖精的嗎?”
大毛被打得哇哇大哭,楊氏心疼孫子,又揚手給了祝老四好**掌,把大毛抱過自個兒哄着,不樂意地說:“就知道打孩子,你可得好生跟你二哥學學,你見過你二哥打孩子不?看博榮現在多有出息,博寧和栓子也都那麼懂事,你這小兔崽子就知道揚手打,下回你再打我孫子,我、我就……”
大毛好了傷疤忘了疼地又接話茬子說:“奶,那你就打他孫子。”
屋裡的人頓時鬨堂大笑起來,祝大姐兒笑得前仰後合地問:“那你說說看,你爹的孫子是誰?”
大毛掰着手指頭算:“我爹是爺的兒子,我是我爹的兒子,我是爺的孫子,那我爹的孫子就是……”自個兒也知道自個兒鬧了笑話,一扭身把頭拱進楊氏懷裡,害臊地不肯再探頭出來。
之後大家就一邊說話一邊守着老爺子,除了大毛二毛困得不行被林氏抱去睡了,其餘的人都不肯離開,一直守到傍晚,見老爺子果真轉醒了,大家這才全都鬆了一口氣。
老祝頭跪在牀頭前道:“爹啊,我的個親爹呦,您可把兒嚇了個半死,您要是出了啥事兒,兒以後咋還有臉去見咱老祝家的祖宗呀”
老爺子喉嚨翻滾了幾下,只吐出幾個嘶啞地音調,喉嚨裡像是被什麼塞住了似的,呼嚕呼嚕地說不清楚。
祝永鑫趕緊去叫鄭大夫過來瞧,他診了脈便把老爺子扶起來,讓他伏在牀沿上輕輕釦背,不多時,老爺子就咳出許多粘乎乎地痰液,這回終於順暢了,也能含混地說話道:“我、我這、這是咋地了?”
“老爺子,您喝酒喝太多太急了,以後可不能這樣,差點兒就出了大事兒了。”鄭大夫給開了調養的方子,又叮囑了注意事項,本來要留他們住上一晚,可老爺子偏生又來了倔脾氣,堅決地要回家。
最後大家拗不過他,只好套了車拎着東西又大包小裹地趕夜路回家。
從鄭大夫家裡一出來,老爺子就開始捶着身下墊的褥子道:“丟人嘍,老臉都丟光嘍,這麼大系喜個日子出這樣的醜呦……”
“祖爺,您別想這些啦,只要您身子沒事兒就好。”博榮一個勁兒地勸也不好使。
荷花見老爺子翻來覆去地念叨這一句,揣摩着老爺子的心態說:“祖爺,沒事,您喝醉了那會兒里正和村兒裡的老人都已經回了,曬穀場上就沒有不醉的了,桌子底下出溜了好些人,還有抱着酒罈子躺在盤子上睡了一身菜湯兒的,您就放寬了心,沒人看笑話。”
祝老爺子瞪圓了眼睛看着荷花,然後壓低聲音問:“荷花丫頭你不騙人?”
“祖爺,我從來都不騙人。”荷花忍着笑說。
“哎呦,那我可就放心了。”老爺子說罷沒一會兒,就呼嚕聲大作地睡着了。
博榮看着老爺子睡得安穩,這才放下了心,衝荷花豎了豎大拇指,用嘴型道:“還是你有辦法。”
有人中舉雖說是村裡的大事,但是再大也打不過穿衣吃飯去,隨後的秋收熱潮頓時就把前頭的熱鬧衝了個乾淨,各家各戶都忙着秋收,曬穀場上打掃乾淨了之後鋪着各家的糧食,大人們在地裡收割,孩子們或是撿穗子或是看着曬場,全都忙得熱火朝天。
因着博榮中了舉人,所以家裡便商議着把田地都掛在他的名下,這樣便都能免了賦稅,自家人開口博榮自然是沒有不答應的,不過卻也說:“親兄弟明算賬,更何況這都是長輩的田產,咱私下立個契約,誰家多少畝地,在什麼位置都寫得清楚,以後除了是都掛在我名下以外,都還是自家種自家的,互補擾亂。”
家裡這邊還沒弄好呢,老魏頭也抄着手找上門來,閒扯了一會兒就也提這把地掛在博榮名下的事兒,老魏頭跟老祝頭是多年的拜把子兄弟,祝家自然也不能往外推,便也如同自家一樣,把魏家每個孩子多少畝地,是在什麼位置的都寫了個清楚。
因着牽扯到了老魏家,不止是自家的事兒了,博榮便又找了齊錦棠和里正來做見證人,每塊地都丈量了尺寸,記下了好壞,規規矩矩地一式三份,兩家各拿一份,剩下的一份兒擱在里正手裡幫忙保管,這樣萬一出了什麼糾紛矛盾,也算是能拿出來做個見證。
因爲中了舉人,城裡的學院就不用再去念書了,博榮天天陪着小秀在山腳下散散步,平時自己在家看看書,幫着家裡乾乾活,天天直說還是家裡舒坦,這樣的日子給個神仙都不換。
荷花便說:“明年開春兒還有會試呢,咋也不見你看書?”
“小丫頭你知道個啥,還懂會試。”博榮伸手捏了捏荷花的筆尖說。
“我不知道可以打聽啊”荷花嘟着嘴說,“鄉試的轉年進京去禮部的貢院考會試,二月初九、十二和十五各考一場,每場三天,第一場試四書義三道、經義四道,第二場試……”
“好了好了,背得磕磕巴巴的還說呢這都是跟錦棠打聽的吧?他就沒告訴你會試取得極少且難考,而且像我們這樣沒有背景沒有家世的,除非是有什麼經世之才,否則哪裡能上達天聽。”博榮哪裡會看不透荷花的小心眼兒,彈了她腦門一記道,“你就是想趁機進京去玩兒罷了,一肚子的鬼主意。”
“大哥既然知道,就帶我去吧”荷花晃着博榮的胳膊說,“我去跟娘說她不一定會同意的,大哥你去說嘛,你就說喜歡吃我做得飯菜,然後帶着我去給你做飯,幫你洗衣服,我還能幫你抄書呢……好不好嘛娘肯定聽你的……”
荷花極少這般撒嬌,只偶爾爲了跟方氏玩鬧纔會這般,但是進京對她來說誘惑實在是太大了,不管怎麼說,到這裡來了一次,怎麼也該去看看首都才行,所以這回可謂是使出了渾身解數地撒嬌耍賴。
博榮哪裡受過這樣的待遇,被她軟聲軟語地說得頓時就沒了法子,又被晃了個七葷八素的,只得抓住她說:“好好,你別晃了,我若是進京定然會帶你去的。”
“哦,大哥最好了,大哥對我最好了。”荷花高興的幾乎蹦起來,在院子裡又跳又叫的。
小秀託着後腰道:“我嫁過來這麼幾年,還沒見過荷花有過這般高興的時候呢”
“這丫頭從來都不爲自個兒要什麼東西,一味地只爲了家裡努力,這回難得開了一次口,不管是我還是娘,哪裡會有不應的道理。”博榮看着荷花蹦蹦跳跳地拎着籃子往山上跑去,似乎也被她那種高興勁兒感染了,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容。
“這就是荷花最大的好處,她爲了別人盡心盡力都只覺得是自己該做的,偏生自個兒一有什麼需要她卻又覺得是給別人添了麻煩,這樣的孩子,有誰能不喜歡。”小秀摸着肚子看着在院兒裡玩的寶兒,“我只盼着咱家寶兒能有荷花一半兒地懂事省心,我這個做孃的就於願足矣嘍。”
“好好的這是發得什麼感慨?”博榮也伸手摸摸小秀的肚子,笑着說,“咋對咱家寶兒這麼沒信心?雖說超過荷花實在是有難度,不過咱倆都這麼懂事,寶兒從小又是荷花幫你帶着,有荷花個七八分的優點還是沒問題的。”
小秀聽了撲哧一聲笑出來:“可真會往你自個兒閨女臉上貼金,還不忘了往自個兒臉上貼。”
“你咋沒聽見我還往你臉上貼了呢”博榮說罷就兩步並作一步地走到寶兒面前,“好閨女,來讓爹抱抱。”
“爹”寶兒脆生生地叫着,剛抓過泥巴的一雙小髒手就已經啪唧一聲拍在了博榮的臉上,然後似乎覺得聲音還挺好聽,咯咯笑着又連拍了幾下,“爹”
小秀見狀笑得前仰後合:“你這還沒貼上金,就先糊了一臉的泥巴快把那個小泥猴子放下吧,看弄髒了衣裳。寶兒也不知道隨誰,喜歡玩兒的東西都跟男娃兒似的,以後還不會長成個五大三粗的吧?”
“那哪兒能啊”博榮連連搖頭,很肯定地說,“絕對不會的,有這麼秀氣地娘和俊朗的爹,咋能長得五大三粗的。”
“你可是越發會油嘴滑舌了”小秀也伸手朝着博榮臉上啪唧了兩下,打了水讓他洗臉,自個兒就着洗了手,又換了乾淨水抓着寶兒來洗了手和臉,抱進屋去給方氏看着,然後出來跟博榮商議道:“再過幾日大伯就要娶新媳婦過門了,咱送啥禮好?”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娘都準備好了,咱全家一起送就行了。”博榮說罷又一拍腦門子說,“你說起這事兒我倒是想起另一件事來,娘昨個兒跟我說,讓你翻翻箱子底兒有沒有針頭線腦碎布頭兒什麼的,都劃拉起來給她拿去。”
“要這些幹啥?”小秀回屋翻騰了一會兒,沒找出什麼零零碎碎,倒是翻出來兩塊自己用不着的尺頭,便拿出來放在一旁,“我有了身子以後不能動針線,所以好久都沒有啥針頭線腦的了,以前剩下的那點兒都在孃家呢倒是這兩塊尺頭,你拿去給娘吧,都是鮮亮兒地顏色,留着以後給荷花做嫁妝。”
“荷花才幾歲,還早呢”博榮不以爲意地說,“她也不喜歡這種花花綠綠的,你留着穿吧”
“我都眼看要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還穿成這樣還不讓人笑話,你不去我自個兒去拿給娘。”小秀說罷自個兒抱着尺頭去東屋找方氏說,“娘,我翻出兩塊自個兒用不着的尺頭,本來想說給荷花擱在嫁妝裡頭,博榮手荷花不喜歡這樣花花綠綠的,要不娘看着是打人情還是留着做個啥?不然白擱在箱子裡都糟踐了。”
方氏接過來一上手就知道是好料子,用手指捻了捻邊兒,又撐起來對着亮處看看花色:“你爹可沒少給你貼補嫁妝,這麼好的料子都得是從南邊兒運過來的,好些人有錢還未必能在當地買着呢”開始的時候方氏本想說拿着給祝老大的新媳婦當賀禮,可上手了又覺得有點兒捨不得,跟小秀一起扯開布料看了看,大小是可着小秀的身量剪的,雖說富裕了點兒,但是也不夠老大家的那個新媳婦做個衣裳的,便乾脆就不提這件事,只舉着料子端詳道:“做個啥好呢!”
荷花一進門看見那料子道:“咦,這料子喜慶,這是找出來要做過年的新衣裳?”
“你看我就說給你留着,你大哥非說你不喜歡,剛還合計着要送人呢”小秀扯着往荷花身上比量道,“這顏色就該小姑娘穿,年歲大了再穿就不好看了,瞧襯得荷花的小臉兒多好看。”
“嫂子,這料子做衣裳可就糟踐了,這大小比量着,正是做一個披風和一個棉捂子的材料,你若是信得過就把料子給我,到時候做好了咱倆一人一件兒。”荷花看那兩塊尺頭,一塊兒是銀紅妝花的,另一塊兒是翠綠色的妝花,心裡估摸着樣子,再找良子哥要幾塊銷好的兔子皮,就能做兩件好看的披風。
方氏見狀嘖嘖稱奇道:“今個兒可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摟,咱家的荷花姑奶奶居然主動說要做針線,嘖嘖。”
“娘,我自個兒可做不來這麼複雜的東西,當然是得我畫了樣子娘來做了。”荷花抱着料子吐了吐舌頭,“咱家還有沒有良子哥銷好的兔子皮?若是沒有,記得讓爹下次進城去幫我要幾塊。”
“你倒是不客氣,你良子哥那兔子皮都是要賣錢的,你說要就要啊?”方氏朝荷花腦門子上戳了兩下,“唉,那個盈雙倒是個好孩子,不過也架不住有這麼個爹,過個啥節都得送禮不說,送得少了或是不滿意了就給甩臉子,也虧得你良子哥性子好,若是換做你四叔那樣的,早打得翻天了。”
荷花跳上炕道:“其實我倒是覺得,小雙姐的爹不像是壞人,你看他家都窮成那樣了,小雙姐的娘也沒了,他還一直照顧着丈母孃,多少人做不到這點呢也許他找良子哥要錢,不過只是怕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以後不能再幫襯家裡,所以纔想給老太太和兒子攢點兒家底兒吧”
“唉,不管怎麼說,你良子哥也是夠命苦的了,在咱家都沒受過誰的臉色呢,結果到城裡去看老丈人的臉色。”方氏心裡早就把良子當成自己兒子似的看待了,心自然是向着良子的,“所以說你少去找你良子哥一下子套兔子,一下子採什麼榛子核桃的,他只顧着賺錢就夠忙的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後不了還不行。”荷花見方氏是當真說得,趕緊吐吐舌頭,“大不了我去店裡買皮子。我這不是怕被良子哥知道了心裡不高興嘛,放着他不找去店裡買……總歸不好的嘛”
“買什麼買,就算買也得買良子的啊,不然不都便宜了外人?”方氏說罷也覺得良子不可能找自家收錢,便又改口道,“反正……找你爹給你套兔子去”
“我……我爹……”荷花滿頭黑線地說,“我爹怕是隻會吃兔子肉吧……”
小秀實在忍不住,歪倒在被垛上笑得上不來氣,方氏原本故意板着臉這會兒也板不住了,看見小秀笑得那樣趕緊又去攔着,“你可不能這麼笑,看抻着肚子閃了腰的,可不是鬧着玩兒的。”邊說邊擡腳扒拉了荷花一下,“都是你來鬧騰的,趕緊該幹啥幹啥去”
“娘,你不能只稀罕媳婦不要閨女了啊”
荷花抱着料子就往外跑,但是還故意扯着嗓子嚷了一聲,引得在後院兒幹活的祝永鑫探頭進屋張望問:“誰不要閨女了?”
“爹,我娘讓你去上山給我套兔子。”荷花趕緊轉達懿旨。
“套兔子?兔子套我還差不多。”祝永鑫翻了個白眼,“這活兒得找你良子哥,你爹可沒這本事。”
“找我幹啥?”
祝永鑫話音未落,良子就扛着一個鼓鼓囊囊地大袋子進屋來,擱在竈間地上問:“還沒進門就聽見說我,該不是說啥壞話呢吧?”
“沒沒,哪兒能說你壞話啊”荷花笑着上前去看那袋子,“這裡是啥啊?”
“我尋思着大伯快要辦喜事兒了,就上山去套了點兒野雞和兔子,正是秋後肥的時候,喜宴上加菜最好了。”良子說着就拎着布袋子的底兒往外一倒,“都還是新鮮的咧,我都沒弄死,在家養幾天,到時候宰了吃新鮮的。”
野兔和野雞都被捆住了腳,所以只翻騰卻也跑不了,荷花一把抱住個純白的大兔子,眉開眼笑地說:“良子哥你真是救苦救難地觀世音菩薩,我想要啥你就來送啥了。”
良子摸不着頭腦地說:“你想養兔子?”說着從後腰解下來個蒲草編的籠子說:“我不當心踩了個花鼠子的尾巴,正好一把就給抓了,尋思着拿回來給你們玩兒呢”
說這話把小籠子一提起來,荷花就瞧見籠子下面早就被啃了個雞蛋大小的洞口,什麼花鼠子的,早就跑得沒了影子。
“哎呀,竟然給跑了……”良子窘然道,“我從沒抓過這東西,還以爲就回來這一路,那麼小個東西咬不穿這個咧”
“小東西還算是厚道了,只咬穿了籠子,沒在你身上也啃倆口解氣。”荷花笑眯眯地揪着兔子的長耳朵,一個沒留神用勁兒太大,兔子早就被捆得發急,低頭一口就咬在了荷花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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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榮華》——伊人花開——女特情駕到,踢翻庶姐庶妹,打倒寵妾老爹,調戲良家公子,謀求盛世榮華。
最新章節 第三百零四章 感情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