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自然是不可能拿楊氏的這點兒私房錢,但是對婆婆能這樣做心裡卻實在感動,也不禁在心裡檢討自己的行爲,平時是不是也太過計較了,上了年紀的人難免會有些偏心或是愛念叨,很多時候怕也不過就是嘮叨幾句罷了,自己也該寬容些對待老人才好。
想到這些,方氏漸漸放平和了心態,把那兩個銀角子重新給楊氏揣回荷包裡,塞到她手裡道:“娘,你好生收着就是了,我這兒的銀錢還夠用,早就知道嫁閨女要多陪嫁,這兩年一直攢着不敢亂花呢!而且雖說我這是頭一次嫁閨女,但是梅子和大姐的婚事我也都是跟着一手操辦的,你還有啥不放心的?廚子是一早兒就請好了的,我原本想找上次大姐成親做喜宴的那個廚子,但是茉莉爹說那廚子雖說做得不錯,但是上回剛吃過還不到一年,倒不如另外找一個,我今個兒回家之前,去我孃家打聽了一下,找了個方莊子那邊的廚子,說是在莊子裡的風評很是不錯,咱們也換換口味是不是?”
楊氏聽得連連點頭說:“老二平時蔫兒了吧唧的,關鍵時候倒還能出個聽得過去的主意。”
“跟那廚子說好了,明個兒一早來咱家列單子,我直接把他領到大姐哪兒去,到時候娘也一起過去,咱們孃兒仨一起合計着來,倒時候再讓他做兩個菜給咱嚐嚐味兒,娘說好不?”
楊氏聽得連連點頭,覺得方氏今個兒說話中聽多了,加上聽她說得安排的都很妥帖,就起身兒道:“看你都辦得明白我也就放心了,時候不早我先回去了,明個兒上午我直接去大姐兒那邊。”
方氏把婆婆送出了門兒,這纔回家收拾着做飯,把想出來幫忙的茉莉推回屋裡說:“你趕緊進屋呆着去吧,這兩天用不着你幹活兒。”
晚飯後方氏看全家都坐着沒什麼話說,扭頭皺眉很是不耐煩地問道,“荷花,你大哥上次回來說啥時候回家了不?這後個兒就要成親了,到底知道不知道日子啊?還回不回來啊?”
荷花有些無辜地看看方氏說:“娘,我大哥啥時候回來你得問嫂子吧,我哪兒知道啊!再說大哥說學堂裡有點事兒要回去,你都千叮嚀萬囑咐地說了成親的日子,就差把耳朵聽出繭子來了,哪兒可能忘記啊!”
方氏聽荷花還有心逗悶子,瞥了她一眼又轉身看向小秀。
小秀抱着寶兒也有些無奈地搖搖頭說:“娘,他走時候也沒跟我說啥啊,就是十五那天晚上回家的時候說要回城裡辦事兒,娘不是也囑咐他趕緊回來的,我想今晚不回來明個兒也該差不離兒了。”
方氏心氣兒不順地說:“行了,都歇着吧,別跟這兒大眼兒瞪小眼兒的了。”
等其他人都回屋之後,荷花兌了熱水,催着茉莉洗漱躺下,自個兒取了個小瓷瓶兒出來,笑眯眯地說:“大姐,這可是我找鄭大夫要來的,是他自個兒按照古法配的方子,聽大嫂說用來敷臉的話,臉上會特別的白皙細滑的。”說着稍稍放低了聲音說,“大嫂說她跟大哥成親前也用了呢!”
茉莉的臉頰頓時就漲紅了起來,伸手掐着荷花的腮幫子說:“你這死丫頭,我早就說讓你少看點兒亂七八糟的書,這學得都是啥東西,什麼白不白,滑不滑的,說這話也不知道羞?”
“我也是聽大嫂說得嘛!”荷花鼓着腮幫子躲開了茉莉的手,舉着瓷瓶兒問,“那你既然不喜歡這個,我就收起來算了。”
“哎……”茉莉一骨碌翻身起來,見荷花臉上的笑意,頓時知道自己是中了這個小丫頭的詭計,頓時氣惱地嗔道,“快別鬧了,趕緊睡覺,等下把娘吵過來就該挨訓了。”
話音未落門就被輕叩了兩下,茉莉和荷花都以爲是方氏過來了,都忙噤聲,荷花到門口說:“娘,我們這就睡了。”
門外卻傳來小秀的聲音:“荷花開門,我是大嫂。”
荷花趕緊打開門閂,讓小秀閃身進來問:“嫂子有事兒嗎?寶兒呢?”
“剛給哄得睡了,我尋思着過來幫茉莉敷臉,怕你弄不明白呢!”小秀說着從荷花手裡接過瓷瓶兒,從裡頭倒了兩粒兒白色的藥丸兒出來,讓荷花找了個小茶盅兒和沒用過的毛筆,把藥丸兒擱進茶盅裡,倒了一點兒的水進去,用毛筆調得化開,均勻地刷在茉莉的臉上。
茉莉怕癢忍不住想躲,被荷花伸手按住了肩膀,總算是忍着笑地被塗了滿臉的白色的藥糊,小秀讓她俯身趴在炕沿兒上,在她的臉下面放了盆熱水,讓熱氣不斷地燻蒸着茉莉的臉。
荷花瞧着做得似乎挺像模像樣的,自己便也要小秀給自己塗了一臉,趴在炕上跟她擠在一個木盆上頭蒸臉,就這麼足蒸了一炷香差不多的時候,小秀讓她倆仰面躺着,在臉上被汗水沖掉的部分又補了點兒藥糊,就這麼直到都半乾了,才用溫溼的毛巾把兩個人臉上的藥糊都抹掉,重新用澡豆洗了臉,互相摸摸似乎都覺得臉上細滑了不少,小秀看着她們姐倆兒互相笑鬧着,自己手腳麻利地收拾了東西,輕聲道:“趕緊睡吧,別真把娘吵醒就不好了,明個兒還有事兒忙呢!”
第二天晌午前,博榮終於從城裡僱車回來了,自然是被家裡好一頓埋怨。
不過上午廚子做的菜味道很是不錯,菜單子也擬得十分順當,方氏的心情還算不錯,就也只嘮叨了幾句,沒有多說什麼,下午把該收拾出來的菜都擇乾淨備着,該割的肉、該殺的雞,良子連着跑了幾天的山,硬是套了十來只野兔,都收拾了出來留着做菜。
荷花姥娘下晌兒就帶着兩個媳婦上門兒來了,帶了十隻殺好收拾好的鴨子過來,還有一大桶還養在水裡的扎堆翻個兒的江鯉子,說是早晨摸黑兒去撈的,都還是鮮活的,擱在缸裡養一天,明天喜宴上用正好兒。生怕方氏家裡也去買,結果一大早晨就急急忙忙地趕過來了。
方大哥和方二哥放好了車,直接就捲袖子問:“鍋竈要壘在哪兒啊?”
祝永鑫捏着疊兒裁好的紙,拎着菸袋子道:“急啥的,先坐下歇口氣兒,抽個煙再說。”
荷花姥娘性子急,直接招呼兒子把東西都擡到竈間,打量了院子一下說:“明個兒的喜宴肯定擺在前院兒,你家後院兒又都佔着,打算在哪兒壘竈臺啊?”
“壘在枝兒那邊的後院兒,那後院兒閒着啥都沒幹,正好還能用着枝兒那邊的竈間,收拾個啥東西都便利,昨個兒叫那廚子倆看過地方,說是都合適,不過咱家這會兒擺的桌兒有些多,所以至少得壘四個竈臺才行。”
“人家說幾個就是幾個,你大哥和二哥一會兒就拾掇出來的。”荷花姥娘打發兩個兒子到後頭去幹活,自己領着兩個媳婦去幫着收拾做菜的用物,準備明天一早的用物。
當晚天剛一擦黑兒,荷花姥娘就把家裡的人都打發去睡了,祝永鑫、方大哥和方二哥睡在東屋,把兩個兒媳婦和荷花都打發去了小秀屋裡睡,讓博榮到西廂房對付一宿,自己跟方氏一起,跟茉莉在西屋住着,躺下之後方氏自然悄悄地跟茉莉,隱晦地講了幾句夫妻房中之事,便也都心情複雜地各自睡了。
八月十八這天早晨,天邊兒都還沒泛起魚肚白,祝家就都起牀開始忙活,院兒裡該披紅掛綵的都開始打扮。
枝兒那屋後院兒的四口大竈都在咕嚕咕嚕地燒着熱水,方氏的兩個嫂子往屋裡拎熱水,方氏在屋裡守着水桶幫茉莉沐浴,先用城裡買的澡豆把身上洗乾淨,再用鄉下的土法子,用磨細的綠豆麪兒揉搓身上,從裡頭出來後擦乾了身上的水珠,小秀又給調了那藥丸兒,這回弄得比較稀薄,讓茉莉把渾身上下都擦了一遍,這回也不用洗掉,等着幹了便開始穿從裡到外一共九層的喜服。長長的頭髮用幹手巾包住細細地擦乾,等到衣裳都穿好了,頭髮也已經擦得半乾了。
茉莉穿着層疊的喜服,最終坐在了妝臺前,由方氏給她最後一次梳了長辮子,打上紅色的喜結兒,她這會兒已經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但是還不等開口說話,門外就傳來齊五嬸兒的聲音,進門就連說恭喜,見茉莉都已經準備妥當了,便上前來準備給茉莉開臉梳頭,爲成親做最後的準備工作了。
齊五嬸兒茉莉那淚盈於睫的模樣,趕緊用帕子給擦了說:“這會兒可別哭,不然一會兒眼睛就都是紅腫的了,等上轎之前還有你哭的時候呢!”說罷就把開臉梳妝的東西準備好,用棉線兒絞去了茉莉臉上的絨毛,修齊了髮際,拿煮熟的雞蛋在臉頰上各滾了三滾,把方氏梳好的辮子打散,一縷一縷地分開盤好,最後把蔣家送來的頭面首飾給她一一戴上,每插戴一樣兒嘴裡還要說着吉祥話,最後是撲粉上妝,一整套忙下來足足用了大半個時辰,等到都裝扮好的時候,外頭的天色已經矇矇亮了。
最新章節 第二百三十四章 洞房花燭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