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榮聽了荷花說得情況,神色不悅地看了魏老幺兒一眼,卻忍着沒有發作,只沉聲道:“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
孫建羽點點頭,邁步往外走道:“走吧,我在附近置了個宅子,去吃點兒飯坐下來慢慢說。”
荷花聽了這話忍不住自己偷着吐吐舌頭,自家買個小院子都算計了好幾個月,人家買個院子像買了個玩意兒似的,還是書院旁邊這麼好地段兒的,不過羨慕歸羨慕,那也的家世也不是自己能消受得起的。
魏老幺兒平時總到城裡來混,自然能看出高低貴賤、眉眼高低,瞧着孫建羽的衣着舉止,就知道不是自己能夠得罪得起的人,灰溜溜地跟在祝永鑫身後,大氣兒都不敢出。
孫建羽說是在附近置辦了宅子,倒還真是附近不假,只過了一個路口轉彎的第二個門兒就是,一個老婆子出來應門,孫建羽直接吩咐道:“去附近的酒樓叫一桌菜過來,不要酒,下午還得回學裡。”
“是。”那老婆子拿了錢便麻利兒地去了,屋門從裡頭被推開,出來個身着月白素服的丫頭。
荷花定睛一瞧,可不就是上次廟會時候遇到的,心想這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就是不同,這纔多大的年紀,就都開始置外宅了,只是不知道這丫頭還在孝裡,這樣會不會有些太犯了規矩。
“爺,您來了!”那丫頭低眉順目地上前行禮,又給博榮和其餘幾個人請安,引着衆人到花廳坐定,又去端了茶出來奉上。
“行了,你下去吧,我們有點兒事要談。”孫建羽的神色冷冷清清的,一點兒也瞧不出什麼眷顧或是疼愛,倒讓在一旁等着看八卦的荷花有些微的失望。
“你詳細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等那丫頭退出去又回身帶上了門,孫建羽才板着臉厲聲問魏老幺兒。
“孫、孫爺,我……”魏老幺兒緊張得嗓子都冒煙兒了,半天沒說出句整話,最後瞧着孫建羽不耐煩的神色,一咬牙抓起面前的茶盞,也顧不得燙嘴就灌了半杯下去,這纔算是順了過來,心虛地說:“我以前偶爾就到城裡來玩玩兒,但都是跟朋友一起出來,去那種野場子,小來小去的,就算是輸也輸不到幾個錢,也就是圖個解悶兒。今年正月裡,有個朋友就來叫我去玩兒,結果到了城裡他們就奔那賭場去了,我原本不想去但是他們硬是要拉我去,說就算不賭去見識見識也好的。我當時也、也是鬼迷了心竅,就這麼跟着去了,剛開始我也沒下去玩兒,只是在一邊兒看着他們賭……結果身邊兒有個人一直輸錢,面前一大堆的銀角子,不一會兒就只剩下兩個了,他就突然抓着我,說讓我幫他押一把,看能不能轉運,我說我來不了這個,那兩個銀角子呢,把我身上連衣裳都當了也賠不起啊……但是那人說贏了的話給我個銀角子,輸了的話算他的,反正已經輸出去那麼多了,也不差這一個兩個的……”
博榮聽出來魏老幺兒在盡力地描補,主要是想努力撇清自己,把自己說得是被人陷害才這樣的,所以就皺着眉頭說:“老叔,你能不能先撿要緊的說啊?”
“哦哦……”魏老幺兒點頭道,“反正就是,我幫那人押了一把莊兒,結果就贏了,他又接着讓我給壓,結果連着贏了十幾把,把他輸了的都贏回來了,他說不玩兒了要走了,抓了幾個銀角子給我……我那朋友就說,你這麼好的手氣還不自己玩兒幾把,我……我就一時沒忍住,開始還真就贏了,贏得我都快昏了頭,被人忽悠的把錢就都推上去下注,就那一把就都輸了個乾淨……”
他說到這兒忽然瞧見孫建羽緊鎖的眉頭,趕緊擡手就朝自己嘴上抽了一記,“瞧我這碎嘴子,原本輸了個乾淨我就要回家了,可是那賭場的人說,再押一把說不定能翻盤,我……我也就是豬油蒙了心,迷迷糊糊的就簽字畫押地借了錢,結果就一個子兒都沒再贏過,等到後半夜我都輸紅了眼,那賭場的人忽然就說不能再借錢給我了,把我畫押的一疊字據拿出來給我看,一共都借了好幾十兩銀子了,我……我當時就懵了,那可是印子錢啊,利滾利的,我就是砸鍋賣鐵也還不上啊……”
“老叔,你趕緊說那人後來是怎麼找你的,都讓你幹啥了。”荷花嘆了口氣提醒道。
“哦,我躲了好多天,但是他們說如果不還錢就去找我爹孃要,後來我就到處借錢,可是哪兒湊的夠那麼多啊,借來的只夠叫利錢,有一次我去送利錢的時候,那個每次找我收錢的人突然變得笑眯眯的,像是換了個人兒似的,也沒接我遞給他的錢,只搭着我的肩膀問,他說老弟啊,我看你也是個老實人,不像是個賭錢不要命的,可是輸了這麼多錢,照你這麼還錢,這輩子也換不上啊!我就跟他訴苦了幾句,結果他就問我,現在他有個能來錢的道兒,說若是我肯做,那就能把我欠的錢都還上。我一聽還有這樣的好事兒,就趕緊說,只要不是讓我殺人放火,啥我都肯幹。結果那人就問我認不認識祝老二家,又說只要我能去你家後院兒的那個土坯房裡,把裡頭的東西偷一些出來,他們看過覺得沒問題了,就把我欠的銀子一筆勾銷。”
“所以你就去我家又是鬼鬼祟祟地套話,又是半夜去翻杖子啊?”荷花白了他一眼道,“還好東西沒被你偷了去,不然你以爲你得罪得起孫家?到時候就更有你受的了!”
孫建羽聞言眼神閃爍了一下,看看荷花沒有說話,又衝着魏老幺兒揮手道:“行了,你出去到西廂房候着去吧,我叫人給你準備晌午飯。”
魏老幺兒低頭哈腰的,片刻都不敢多呆地就出去了。
祝永鑫覺得魏老幺兒走了之後,自己在屋裡就頓時變得扎眼起來,他覺得有啥事兒有博榮和荷花也就夠了,自己呆在這兒反而讓他們不自在,所以猶豫了一下也起身兒道:“我去看着他點兒吧,那傢伙雖說本性不壞可是也有些油滑,別鬧出什麼事兒來纔好。”
這會兒正好那婆子也領了酒樓的人進來佈菜,孫建羽讓她分了幾盤菜端到西廂房給祝永鑫和魏老幺兒,那丫頭也進屋來伺候幾個人洗了手,打算伺候孫建羽吃飯。
不過孫建羽還是擺手道:“微露,你下去吧,我們說點兒事,你去西廂房,把博榮爹照顧好了就行。”
屋裡沒有外人之後,荷花就再也忍不住地問:“建羽哥,是不是過年的時候就有人動手腳了?”
“你腦子轉得倒是快。”孫建羽沒肯定卻也沒否認,先吃了幾口菜才道,“其實之前八品齋也有個果蔬的鋪子,按理說這麼大個縣城,多幾個果蔬鋪子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但是他家那果蔬鋪子的掌櫃爲了爭功,去年開始非要跟我家打擂臺,冬天也買什麼蔬果。哈,要知道我家可都是自家的莊子裡種出來的,直接拉到城裡來賣,他家都是從外頭買進的,這一裡一外就比我家要少了好幾成的利潤,原本他打的主意是,先薄利地扛幾年,等到大家也慢慢認可他家了,他就也自己買莊子弄暖棚種菜,誰知道今年我家突然開始賣鮮蘑菇……”
孫建羽說着半截,忽然夾了一塊兒扣肉放在荷花的碗裡道:“這個扣肉的味道做得不錯,這家似乎是換廚子了,你嚐嚐看。”
荷花被他的舉動弄得一呆,夾菜這樣的事兒還是有些太過親暱,讓她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纔好,但是看孫建羽隨後又夾了一筷子放在了博榮的碗裡,這才心道許是自己想太多了,又追問說:“後來怎麼樣了?那如果這麼說的話,在背後使壞的應該就是八品齋的那個掌櫃?又或者是他們背後的大東家?”
“咱們這兒本來就是個小縣城,真正算得上有錢的人也不過就那麼屈指可數的幾家,我家今年有蘑菇賣,自然就都來我家採買,總不會在我家買了蘑菇又去他家買菜,所以他家今年進的許多菜都砸在了手裡。”孫建羽一邊吃飯一邊不緊不慢地說,“過年的時候,秦叔發現家裡一個夥計有些不對勁兒,總跟店裡的掌櫃打聽蘑菇的事兒,後來還自告奮勇的說要幫着去拉貨,因爲當初你說不想招惹是非,所以每次去拉貨的都是秦叔手下最得力最信任的人,也都是我家的家生奴才,素來都不用外人的,所以立刻就有人把這事兒告訴了秦叔。”
“秦叔還真是厲害,這麼點小事兒就看出了蛛絲馬跡。”荷花眨眨眼睛誇道。
“得了吧你,說這話也不虧心。”孫建羽瞥了她一眼,“他都是老江湖了,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這連你都能瞧得出來的東西,他若是還覺不出有啥問題,那還能在我家做着大掌櫃的位子?早就捲鋪蓋回家了!”
“誇兩句都不許……”荷花嘟囔道,“那之後呢,秦叔是嚴刑拷打了還是欲擒故縱了?”
“都不是,秦叔故意讓他跟着去拿貨,但是隻讓他趕車……”孫建羽瞧着荷花突然變得氣鼓鼓的神色,有些好笑地說,“放心吧,不是去你家拿貨,而是去了我家一個有些偏遠,平時沒什麼人去的莊子,因爲只讓他在外面看着馬車,所以裡面什麼樣兒他也不知道,只看着擡出來好多蓋着棉被的大筐,那天另外有一批人到你家去拿貨,所以回去之後正好店裡上了新貨,他就信以爲真地覺得蘑菇就是從那個莊子運來的,回去自然就是告訴了背後的那人。”
“秦叔就安排人埋伏在莊子裡一網打盡了?”荷花高興地問。
“哪兒有那麼簡單,秦叔讓人在莊子里布置得混亂的樣子,像是剛匆忙搬走似的,那些人以爲是被我家察覺了,所以偷着看了一圈兒就悄悄地走了,秦叔派人在後頭跟着,才發現了果然是八品齋的人。”孫建羽用手指扣了扣桌子,“本來秦叔一直留着那個夥計牽制着那些人,他們當時覺得那夥計辦事兒還算小心也有成果,沒敢輕舉妄動地拉攏別人,但是年後那夥計就開始越發的不安分了,非但開始找我身邊兒的人套話,更有一次偷着跟去了齊家莊,還好被及時發現給關了起來,不過我估計那些人再笨也該察覺到有些不對了,後來有人趁着身邊兒的親信落單的時候下手,雖然沒出大事兒,但是也把我家老太太驚得不輕,就給我身邊加派了不少人手,弄得十分不方便。”
“所以你去廟會的時候纔會弄得那麼草木皆兵的樣子……”荷花說着眼神兒就不自覺地往西廂房方向瞟去,心道就這麼不方便還弄了個美女回來呢,若是方便那還指不定要幹啥呢,這紈絝子弟果然就是不同凡響,古往今來都是這般模樣的。
“小丫頭瞎尋思什麼呢?”孫建羽在她腦門彈了一記問道。
“我……”荷花趕緊回過神兒來問,“我是在想現在咋辦啊?他們從魏老幺兒這邊走不通的話,肯定還會再想別的路子的。”
孫建羽搖搖頭說:“今年的蘑菇已經都賣完了,現在你家也不用在弄什麼,反正你跟人家說那房裡的東西是我的,明個兒我打發人去把東西都搬到城裡來,擱在你家買的那個宅子裡,我打發幾個人去看着點兒,到時候做的動靜大點兒,這樣他們的的注意力就肯定被吸引到城裡來了。我估摸着等到今年秋天,這件事兒就能徹底的解決了,到時候就不用擔心了。”
“徹底解決?”荷花有些不懂他這話的意思,但是見他不像是想說的樣子,也就明白這不是自己該問的事兒,笑着說,“只要能解決了就好,有建羽哥的這句話,我也就算是放心了。”
荷花本來還想問問那魏老幺兒的事兒如何解決,但是轉念一想,不管魏老幺兒是不是被人引誘去賭博的,這件事也跟孫建羽無關,若是魏老幺兒能自己把持住自己,就也不會欠下那麼多的錢,所以這件事兒孫建羽壓根兒就不用承擔任何責任,總不能讓人家幫魏老幺兒還錢,所以就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孫建羽吃飽了丟開筷子,拿了桌邊的毛巾擦了擦嘴,看博榮和荷花早都吃好撂筷了,便也起身兒道:“時候不早,差不多該回學堂去了,荷花你明個兒在家等着,我讓秦叔親自帶人去拉東西。”
“好,麻煩建羽哥了。”荷花起來謝道。
“你這丫頭倒是稀奇,明明是我家鋪子的事兒牽連了你們,你反倒過來跟我道謝。”
“其實我早就覺得,這種蘑菇的事兒若是弄的不好會招人眼紅,所以不管我家跟誰做這筆生意,發生這樣的事兒都是很難避免的,但因爲是跟你家做的生意,所以你家有本事把事兒擺平了,這自然是我該謝你的。”荷花正伸手在給博榮扯平衣襟兒上的皺摺,聽了孫建羽的話就笑着應道。
“嗯,這話說的倒也是有理的。”孫建羽想了想,點點頭似乎很是認同,但是隨即又吊兒郎當地笑着說,“其實我一直以爲你是因爲覺得我這個人太好了,所以纔跟我家做生意的呢!”
“建羽哥可真是不知羞啊!”荷花衝着哈哈大笑的孫建羽刮刮臉頰,“你咋不說是我看你長得太俊了所以跟你家做生意啊?”
“噢?原來還有這個緣故啊?”孫建羽聽了荷花的取笑,卻一本正經地探頭過來說,“其實我也覺得我自己真的很英俊的。”
荷花躲到博榮的身後,抓着博榮的衣裳說:“大哥,你可千萬不能學建羽哥這樣啊,若是這樣我可受不了你的。”
笑鬧中荷花一回頭,忽然見那個叫微露的丫頭正站在廊下,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自己,但是與自己眼神一對上,瞬間就又恢復了溫柔嫺靜的模樣,眉眼含笑地衝自己微微頷首。
荷花有些納悶兒,但是又覺得許是自己看花了眼,再說反正跟她也不會扯上什麼關係,便也不再去想,陪着孫建羽和博榮一路往學院走。
飯桌上一直在說正事兒,博榮在路上纔開始跟荷花問小秀和寶兒如何,荷花給他講寶兒在家的趣事兒,聽得他眉開眼笑的。
孫建羽忍不住揶揄道:“可真是個當爹的人了,一說起你家閨女,滿臉滿眼的都是個疼愛的模樣。”
“你倒是來說我?你什麼時候也定下來啊?聽說你家老太太老早地就託人在京城相看好人家的姑娘了,啥時候娶個京城的大家閨秀回來,說不定也是咱們這城裡的頭一遭呢!”博榮被說了也不惱,卻還是取笑了回去。
一聽這話孫建羽的神色就有些懨懨,擡手胡亂揮了兩下說:“快別提什麼大家閨秀了,過年的時候老祖宗還弄了兩個說是回來祭祖的人家到我家做客,那什麼大家閨秀啊,都跟錦棠他妹子似的,木頭木腦的,低着頭也不怎麼說話,即便說話也跟蚊子哼哼似的,從頭到尾都沒看見長的什麼模樣,只看到個腦袋頂兒和滿腦袋的頭面,鬧心得很!”
荷花聽他說的好笑,心道這該就是古代的相親了吧?不過估計也跟現代的差不多,都是無趣的很,而且對孫建羽這個年紀的少年,這種相親怕是隻會讓他更厭棄,壓根兒就不會認真去考慮。
魏老幺兒一直縮頭縮腦地跟在後面,他一瘸一拐地本來就走不快,有心想問問自己那事兒該如何是好,但是聽孫建羽他們說得熱鬧也插不進嘴,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一直走到學院門口,孫建羽這才轉身對魏老幺兒說:“這次的事兒我先幫你擺平,我到時候會直接找人去幫你把錢還上,以後你自己幹活賺錢慢慢地還,利錢我就也不跟你算了,什麼時候把本錢還上,就算是兩清了,以後少惹這樣的事兒,有什麼麻煩可以找博榮來說,但若是再敢招惹博榮家裡,到時候的事兒可不是你一個人能扛得住的了!”
“是是!”魏老幺兒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好事兒,這下自己非但抱住了命,那筆賬好歹也是能緩和一下,而且還免了利錢,而且聽孫建羽這話說的,似乎是不打算再追究自己其他的責任了,鼻子發酸、雙膝發軟就差點兒跪在孫建羽面前抱着他的腿感恩戴德。
不過祝永鑫伸手拎了他一下,不想讓他在學堂前面當衆出醜,“還不趕緊多謝孫家少爺,你做出這樣的事兒,人家還肯幫你的忙兒,你自己回去好生想想看吧!”
“多謝孫公子,您的大恩大德我們全家都不會忘記的,以後有啥需要我做的事兒,只要您只會一聲,上刀山下油鍋,我這條命都是您的!”魏老幺兒這會兒嘴也不笨了,好話一串一串兒地往外蹦。
“我要你的命有啥用?”孫建羽好氣又好笑地說,“博榮是我好兄弟,但是我們都在城裡唸書,對祝家的事兒難免有些照顧不到,你以後多幫着博榮家裡外忙和點兒,也就算是我沒白救你這一回了。”
從城裡回來的一路上,魏老幺兒不住地念叨:“二哥,你說這人和人咋就恁不一樣兒呢,同樣都是城裡人兒,你看人家孫公子人多好啊,人家那麼高的身份,對咱說話都和和氣氣的,一看就真是講究的人兒,大戶人家的就是不一樣兒啊!要說你家博榮可真是有福氣啊,原本我還尋思呢,咱們兩家都是土裡刨食兒的人家,你供兒子唸書有啥用處,識的幾個字會算賬就得了唄,誰知道還真是有大用處咧,你聽聽人家孫公子說,跟你家博榮是好兄弟,難怪你家這兩年過得紅火呦,讓人看得眼紅,現在可知道是咋回事兒了,有那麼個大靠山靠着,人家手指頭縫兒裡掉點兒渣渣就夠咱們吃一年的嘍!”
荷花被他嘮叨的昏昏欲睡的,靠在祝永鑫的後背上打瞌睡,她知道魏老幺兒素來的爲人,嘴碎得跟什麼似的,尤其是跟熟人面前,那嘴就沒有個停下的時候,別人越是搭理他他越是來勁,所以乾脆就努力把他的說話聲當作催眠曲,倒是一覺好睡地直接到了齊家村。
祝永鑫把車直接趕到魏家,老魏頭和魏林氏在屋裡正轉磨磨地發愁呢,眼看着三個人去了大半天還沒回來,連想打聽個消息都沒地方打聽,魏林氏正在屋裡催道:“你這死老頭子,讓你去村口等着迎迎他們你也不去,懶死你算了!”
“你這老孃們兒能不能閉上嘴安靜會兒啊?我去村口等着有啥用,難道他們就因爲我去等着了就早回來啊?我這兒正鬧心着呢,你能不能別給我添亂啊?”老魏頭氣得直摔自己的菸袋鍋子。
“我是想讓你去外頭抽菸,非得讓人把話說透了才覺悶啊?屋裡都讓你抽的跟住在煙筒裡似的,還讓不讓人喘氣兒了啊?”魏林氏頓時也不樂意起來,她本來坐在炕上劈絲線,結果越弄越心煩意亂的,弄得跟一團亂麻似的,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理得出來,正心疼那絲線的錢兒呢,又被老魏頭摔摔打打的氣了個半死,乾脆自己也摔了手裡的笸籮。
兩個人正對着要掐起來的時候,門口傳來響動,魏老幺兒扯着脖子嚷道:“爹,娘,我胡來了!”
“回來了,老幺兒回來了!”魏林氏聽見兒子的聲音,連滾帶爬地下了炕,只趿拉上一隻鞋就跑了出去,抓着剛進院兒的魏老幺兒上下打量,看見胳膊腿兒都好好兒地,人也半點傷都沒有,這才放下心來問,“咋地,都弄明白了不?”
“娘,放心吧,都說清楚了,那孫家的少爺人老好了,他說先幫我還上印子錢,然後不找我要利錢,讓我慢慢兒賺錢把本錢還給他就行。”魏老幺兒見到娘爲了自己急成這樣也有些心裡過意不去,彎腰就想把魏林氏背進屋去。
冷不丁地被老魏頭用菸袋鍋照着腦門就打了好幾下,趕緊抱着頭躲開嚷道:“爹,你幹啥啊?我都好好兒地回來了你咋還打人呢!”
“就是的,好不容易沒事兒了,你打孩子幹啥!”魏林氏趕緊攔着。
“呸,啥叫沒事兒了,你小子一直說話不盡不實的,你現在給我老實說,你外頭到底欠了多少錢?”老魏頭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的。
“欠……”魏老幺兒頓時就委頓了下去,蹲在地上抱着頭,把心一橫地說,“城裡現在欠着五十七兩銀子,爲了還利錢我還東挪西湊地借了四五兩的樣子,我……”
魏林氏聽了這話,咕咚就坐倒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拍着腿抓着自己的頭髮哭道:“我真是個命苦的人兒啊,生了四個兒啊,本以爲兒都長大以後娶了媳婦,我就能坐在屋裡炕上享福了啊,誰知道這麼作孽呦,老三家先賠了錢,老幺兒又欠債,這麼多銀子,你把你娘賣了都還不上呦……”
老魏頭按着魏老幺兒又要打,被祝永鑫攔住道:“魏二叔,你打死他也沒用啊,趕緊給找個活兒幹,別一天到晚在家不幹正事兒的了,既然孫家少爺說讓他慢慢賺錢還,就是擺明了要幫他了,不然幾十兩銀子,人家又不收利錢又不催他的。如今的事兒就是趕緊賺錢,先得把親戚朋友那邊挪措的四五兩銀子還上,也都是不富裕的人家,以後這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要是拖的時間長了,到時候連叔和嬸兒都的被人戳脊梁骨的。”
“對對,老二說得這話在理兒。”老魏頭聽了這話連連點頭,這會兒纔想起來拉着祝永鑫的手說:“老二啊,這回可多虧了你啊,要不是你幫忙,我這會兒都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了,叔可得好好謝謝你啊!”
老魏頭說着話身子就往下出溜,似乎要給祝永鑫跪下。
祝永鑫哪兒敢受這樣的大禮啊,這是自己親爹的兄弟,只有自己跪他的份兒,所以死命地扶着架着的,好容易給弄到屋裡安置地坐下才得空說:“魏二叔,你這不是這我的壽嘛?再說要是我爹知道你跪在我跟前兒了,還不得把我兩條腿給我打折了啊?”
“你是我們老幺兒的救命恩人啊!”老魏頭這會兒氣消了,開始激動起來,抓着祝永鑫的手有些動情地說,“這老幺兒打小就是讓你嬸兒給慣壞了,我每次要打她都攔着,這回好了,惹出大禍來了,指不定就是第二個你家老三的樣兒啊!”
魏林氏聽了這話不樂意地說:“家裡老幺兒我偏疼些有啥不對,你以爲你不偏心啊?你是個做長輩的,當着老二的面兒接挑我有意思啊?還把人家老三扯出來說,人家老三要禍害也只禍害了自家的人,人家也沒去禍害你家,你兒子生得好,都去爬人家的房了!”
老魏頭聽了這話頓時跳腳罵道:“啥叫我的兒子生得好,我自己一個人能生出來啊,還不都是從你肚皮底下滾出來的!”
祝永鑫見這老兩口自顧自地吵了起來,話說得也有些離譜了,自己又不好再勸,趕緊拉着荷花,跟魏老幺兒打了個招呼就急忙走了。
祝永鑫剛到家就被方氏一把拎住道:“你還知道回家啊?去城裡都不知道給家裡送個信兒,魏二叔和二嬸兒都被老幺兒急得亂了分寸,我在家等了大半個上午都沒瞧見你們回來,我還以爲是不是在魏家打起來了呢,急忙忙地跑去看咋回事兒,這才知道你們進城去了。”
荷花和祝永鑫這纔想起來,當時老魏頭急着讓他們快走,套了自家的車就趕緊打發他們出發了,倒還真是忘了要跟家裡說一聲。
祝永鑫這回自己理虧,就賠着笑說:“當時事情忙忙亂亂的,魏二叔又催得急,我真是沒想起來要回家告訴一聲兒,這回是我錯了,以後不管啥事兒,哪怕是火燒到眉毛了,我都先回來知會你一聲,行不?”
荷花趁着方氏訓祝永鑫的空檔,本來想偷着溜回屋裡,但是沒想到方氏又伸手把自己也拎住道:“你爹腦子笨沒想起來,你就也沒想起來?一聽要進城就撒歡兒了,也不怕你娘在家急出個好歹來?”
“娘!”荷花趕緊摟住方氏的胳膊撒嬌道,“我當時一聽老叔說是因爲蘑菇的事兒,就擔心萬一出了啥問題,就忘了要回來跟娘說一聲兒了,我知道錯了,再說我還是個小孩兒,遇見這樣的事兒肯定就亂套了,爹都是大人了,他都沒想着你咋能怪我呢是不是?”荷花在心裡吐吐舌頭,用同情的眼神兒看了看剛溜進東屋的祝永鑫,心道,爹,這回可對不住了,娘今個兒似乎心情不好,我也只能把禍水往你身上引了。
方氏被荷花這麼一轉移注意力,果然也覺得祝永鑫的責任更大一些,總不能責怪荷花一個孩子,所以就只叮囑荷花道:“以後有啥事兒都得想着回家告訴個信兒,哪怕是自己沒空也得找人帶個信兒,別光想着自己着急就忘了家裡也一樣兒地着急呢!”
荷花連連點頭說:“嗯嗯,娘說得對,我以後肯定記得。”
“做了兩趟車身上都是灰,去洗臉洗手換身兒衣裳,今天似乎有人來送信,說是給你的,我給擱在你那屋的炕琴上了,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你自己去看吧!”方氏又嘮叨了荷花幾句,就又轉身進屋去數落祝永鑫了。
荷花趕緊跑進屋,心裡惦記着不知道是不是祝永鑫來的信,都走了好幾個月也沒有音訊,雖說知道古代的交通和郵驛都不便利,但是心裡還是很惦記着,她先跳上炕看了那信封兒上果然是齊錦棠的字跡,頓時覺得心裡踏實了一大半兒,既然能寫信肯定就代表一切都順利。這才飛快地換了衣裳打水洗了臉和手,坐在桌邊兒拆開信細看,裡面厚厚的一疊信紙,都是清秀的小楷,看樣兒還真寫了不少內容,最上頭一張寫的都是些報平安的話,說一路都很順路,天氣也一直很好,還坐了一段時間的船,一家三口都安全地到了目的地,讓荷花放心,又關心地問了荷花好不好,家裡都怎麼樣之類的話。
後面的開始就都是路上的一些見聞和隨筆,各地的風土人情和吃食玩意兒,他像是寫遊記似的,見到了就隨筆記下來留着,看着後面許多頁紙上新舊不一的字跡,荷花忽然覺得自己有些不爭氣地開始想念齊錦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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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叫我大神》——筱憶——奶媽,救命!……呃,你拿鐮刀想幹啥?
最新章節 第二百二十八 勞心傷神
第二百二十八 勞心傷神
重感冒,怕困強撐着沒敢吃感冒藥,可是頭還是沉得一塌糊塗,今晚只有這一章了,小無吃了藥去睡覺,明天一定加更補償大家,實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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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荷花這才把信按照原來的痕跡摺好,在自己的箱子裡放好,出去幫茉莉打下手做了晚飯,飯桌上方氏有些擔心地問:“魏家的事兒最後到底怎麼樣了?那老幺兒到底來咱家找啥啊?”
“還不就是爲了蘑菇的事兒。”祝永鑫夾了一筷子菜說,“現在沒啥事兒了,孫公子說要找人過來幫咱們把東西先搬去城裡,反正現在也不種蘑菇,有啥事兒年底再說吧!”
“你自己啥都不知道,還年底再說,要是到年底還解決不了,那咋辦?”方氏着急地問,“好不容易有個省力又賺錢的營生,難不成這就被人惦記上了?”
“惦記不惦記的也不是咱家能解決的了的,孫公子自然會做了,你操那麼多心幹啥!”祝永鑫埋頭扒飯不再吱聲。
方氏只好扭頭去問荷花:“孫公子到底咋說的?”
“具體是咋回事兒人家也不會跟咱們細說的,只說他會處理的,到秋天應該就沒事兒了。”荷花安慰方氏道,“既然孫公子都說得這麼肯定,那應該就是沒事兒的,你也別太擔心了,有孫家撐着應該不會有大問題的。”
第二天上午,秦叔果然帶人到祝家來拉東西,看荷花家搬出來的不過是些罈罈罐罐,還有就是一些木架子、布袋子之類的,不由得微微皺眉,以爲祝家是怕種蘑菇的秘方外泄,所以不敢把東西都交給自己,便含蓄地說:“博榮爹,東西放在你家怕是不安全,還是讓我 一起帶到城裡去比較妥當,若是你家覺得不放心,也可以讓人跟去看着的。”
祝永鑫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秦叔的意思,只笑着說:“有啥不放心的,東西這不都在這兒了嘛!”隨後卻咂摸着這話似乎滋味不太對勁兒,不由得摸摸後腦道:“秦叔,你這話說得是啥意思啊?我家可沒藏着掖着什麼,種蘑菇的事兒都是良子和荷花在弄,你問他們去吧,我得去地裡瞧瞧。”說着就扛了鋤頭就自顧自地走了。
荷花從後院兒又搬了個小罐子出來,見祝永鑫沒在院兒裡就覺得有些奇怪,又看秦叔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兒,就笑着問:“秦叔,咋了,我爹幹啥去了?”
秦叔沒回答荷花的問題,反倒是問:“我記得後院兒裡架子上東西很多的,我叫人進去幫忙搬出來吧!”
“袋子裡的東西用了挺久所以都倒在田裡做肥料了,等秋天需要的時候再重新弄,不然白擱着大半年到秋天也都不能用了,所以也沒啥太多可搬的。”俗話說聽鑼聽聲,聽話聽音,良子倒是大致聽明白了秦叔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他只是覺得祝家不信任他而生氣,還是想要窺伺種蘑菇的法子,就只淡淡地說道。
“其實這麼點兒東西,當真不用勞煩秦叔了,可建羽哥都給安排了,我們也不好意思一直推脫,給您添麻煩了。”荷花把手裡的東西都擱在車上,“秦叔中午在家吃頓便飯吧?”
“不了,既然東西就這麼多,我們就也趁早地回去了。”秦叔看看天色,估摸着晌午時分應該能趕回去,就拒絕了荷花的挽留,準備打道回府。
良子伸手撲打了身上的灰塵,上前對秦叔說:“若是不麻煩的話,秦叔能不能把我一起捎進城,這些東西你家的夥計也不知道是幹啥用的,所以還是我跟去收拾一下比較便當。”
把秦叔送走之後,荷花就覺得這兩天整個人累得不輕,雖說沒做什麼重活兒,但是這種鬥心思的活計,真心的覺得不適合自己這樣的人,若不是自家真的是需要賺錢,她倒真寧願在家種種地、養養雞,沒有那麼多需要費腦子的事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纔是最愜意的。
她趴在炕上正懨懨地沒精神,就見茉莉笑盈盈地哼着小曲兒邁步進門,翻身奇怪地問:“大姐,啥事兒讓你這麼高興?”
“咱家寶兒會笑了,咧着個沒牙的小嘴兒笑得歡實。”茉莉心情極好地說,“我看寶兒比栓子小時候還招人喜歡。”
“小心讓栓子聽見了跟你鬧。”荷花被她說得也稍稍提起了點兒精神,但還是伸手揉着眉心沒起身兒,“其實還是我小時候最乖最招人喜歡了。”
“切,你可還真有臉說,打從生下來就病歪歪的,雖說人是機靈,可一年裡頭有大半年是個沒精打采的模樣,爹孃給你又是找人招魂又是算卦的,連護身符都不知道求了多少個,結果到了五歲那年到底還是一病不起,找了好幾個郎中都說怕是救不過來了,那會兒我年紀也還不大,就記得半夜醒了就總看見娘抱着你哭。”茉莉說到以前的事兒,原本還有些飛揚的神色也稍稍地暗淡了下來,嘆了口氣道,“那會兒娘可真是傷心得不行。”
對於五歲以前的事兒荷花並不知曉,偶爾聽方氏說起,也只說的都是些小孩子好玩兒的事,對於這些倒是第一次聽說,一想起方氏那時候肯定很是揪心,雖說時過境遷了卻還是覺得十分心疼,湊近茉莉問:“那後來呢?後來是咋好起來的?”
“後來還不就是奶去找了個神婆劉婆子,來家裡給你看了毛病,說是生下來就魂魄不齊,所以打小就多病多災,若是到了七歲裡魂魄還回不全,怕是大羅金仙都就不回來了,她給寫了個什麼符咒,包在個小荷包裡做了護身符給你帶着,說是能召魂兒用的,結果當晚就開始高燒不退,等第二天又突然間退了個乾淨,然後你身子就慢慢好起來了,你也應該記得那個劉婆子的,她之前還說你是菩薩身邊兒的金蓮轉世,那時候爹孃還說,給你取個名兒叫荷花還真是取對了,正正兒地應了這個金蓮。”
茉莉一番話把荷花的鼻子說得有些酸酸的,雖說那時候這身子的主人還不是自己,可是方氏對孩子的那種感情,她這些年卻都是切切實實能感受到的,想到這兒就爲自己剛纔的懈怠感到一絲的羞愧,雖說如今有些勞神,但是爲了自家能越過越好,這點兒辛苦又算得了什麼。
最新章節 第二百二十九章 岳丈的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