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一撐,人一個起躍,還未落地,在那媒人肩膀腳尖一點,恍若大鳥般靈活地就落在上官那院子的矮牆頭。
“上官十三,你不嫁本王,到底想幹什麼?”他冷喝出聲,風華無雙的五官有陰沉。
如今都過去五年的時間,他從無裳不到一歲就開始給她下聘禮找媒人來求娶,她倒好,直接將聘禮收下,媒人攆出去,過河拆橋的再徹底不過,一句話就是——不嫁!
上官倚在正堂門口,她手裡上下拋着微雕的刻刀,紅脣便就有隱約的笑意,“不幹什麼,早說了奴家只是無裳的娘而已。”
五年的時間並未在上官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她身上那股子的媚意反倒是隨着歲月的流逝而緩緩沉澱進骨子裡,越發的清濯如蓮。
比如這會,她就簡單一身月白裙裾,皺褶間繡游魚暗紋,走動之間,當真是搖曳生姿的很。
軒轅夜眉心一皺,胸腔之中就起懊惱的情緒,自從上官母蠱入體,知道那東西對他限制頗多,便更爲肆無忌憚起來,哪裡還有半點從前爲死士之時對他的懼怕和乖順。
現今是動不動就亮爪子朝他揮,偏生的他還應允過再不算計她半點,就是那等脾性都被磨的來沒了菱角,要真對她動了怒,轉頭連同自家女兒都能不理他了。
明明奶娃的時候軟軟的一團,還最喜歡他來着,現在倒是和上官那當孃的格外親。
“爹,你又下聘了?”五歲的小姑娘嘟着嘴,揉着惺忪的眼眸從裡屋走出來,瞧着正堂裡滿滿當當系紅綢的箱子,不用去清點,都知自家爹孃幾天的一鬧又開始了。
每每這時候連街坊都會出來瞧上一瞧。
一個偏生要娶,一個又硬是不嫁。
要娶的沒完沒了的下聘,不嫁的聘禮照收不誤,本來宅子就小,這會都快沒地放了。
軒轅夜撇開頭,一身陰鷙,一身玄色衣裳連光都照不透。
都這麼多年過去,上官就是和他一直鬧着,有關鳳翊的事,他早就查到了的,他雖沒同上官講過,可也知道她倒清楚的比他還早,畢竟夜殿這幾年勢大,也偶爾和天羅撞上的時候,鳳翊雖換了身份常年黑斗篷遮掩的,可哪能瞞過他去。
他便以爲兩人之間那點上官所謂的死結是不存在了的,可哪想她依然不肯嫁給他。
最氣人的還是,她那張豔色的臉,大街上走一圈,就能引得其他男子跟着她到家門口,這幾年他光是打發媒婆都不知擋了多少遭去了。
一怒之下,他索性將昭州城裡所有的媒婆給驅逐了,就只留那麼一個,隔段時間便專門給他上門牽線。
“爹,抱。”無裳慢吞吞地走到牆角下,向軒轅夜伸手,小小的臉上那雙眼眸黑亮的像珍珠。
聽聞這話,軒轅夜身上的氣息一窒,隨即飛快的散去,對無裳他還是很寵的。
腳尖一點,安穩落地,他彎腰輕輕鬆鬆就將無裳給抱了起來,朝着上官下頜一揚,眼梢一眯,就冷笑了聲。
上官不理他,當沒看過,拿起刻刀進屋雕刻去了
。
這般軒轅夜面上又冷凌起來了,無裳人小鬼大地嘆了口氣,小手爬上軒轅夜的臉拍了拍,“爹,醜醜的,無裳不愛,娘更不愛。”
“你娘不嫁爹,囡囡說怎麼辦?”他回頭,朝無裳勾了勾嘴角,狹長的眼線有流光的弧度,不能算計上官,他便從女兒下手。
無裳歪頭想了會,和軒轅夜一模的眸子眨巴眨巴了幾下,然後從懷裡摸出把鑰匙道,“那爹晚上和娘多一起玩耍,像無裳和千江愛一起玩一樣,娘就會嫁給你了,千玥是這麼跟我們說的。”
聽聞這話,軒轅夜臉反而更黑了,這是在誘拐他女兒了不成?還是息千玥那個小人精出的主意,不用想都知道定是息子宵教的,“囡囡記着,息千玥再這麼跟你說,你就去找息千江,跟那傻小子說千玥欺負你了,讓傻小子給你出頭,等他們兄妹窩裡斗的時候,咱們無裳撿便宜。”
作爲軒轅夜的女兒,無裳不僅外貌上長的和自家狐狸老爹像,就是那等心眼也一併給繼承了,如若不是年紀還太小,很多東西不懂,那根本就又是一隻小狐狸。
軒轅夜這麼一說,她就自發的將息千玥那話歸類到“壞話”裡頭了,反正爹爹說的最正確了,每次她用爹爹教的方法去欺負息千江時,息千玥都只有乾瞪眼着急的份,最後屬於他們兄妹的好吃的東西就全進了她的肚子。
“爹爹,鑰匙給你,娘又換鎖了,讓暗四叔叔送無裳去山上息家玩吧。”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去息家,阿九姨做的香花餅最好吃了,她一定要將息家兄妹那兩份一起吃掉。
軒轅夜接過那鑰匙,眉目都有笑意,喚來暗四送無裳去息家,他將鑰匙收好,腳步一擡,就回了他對面的宅子。
上官將聘禮裡頭的香木都挑了出來,軒轅夜也還算有心思,知道投其所好,這幾次的聘禮,明顯用於微雕的香木居多,這些香木就是花九看着都眼熱。
好東西,她哪裡有不要的道理。
難得無裳又去息家了,她也樂的清淨,拿着刻刀這一雕就到暮色四合。
小桃早給她擺好了晚膳,只等她用了收拾後,再回隔壁自己家,五年的時間,反倒是當初一直對她有意的張屠夫,最後被小桃給看上了,兩人也不知怎的常接觸,加之小桃也是可人的,她一表露心跡之後,張屠夫雖心有意外,可還是歡歡喜喜就第二日就來找她要人下聘。
這等事,上官自然高興,一來張屠夫是無裳義父,對無裳的寵愛半點不亞於軒轅夜去,而且小桃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她問過兩人後,便做主將小桃許配給了張屠夫。
因兩家只是隔堵牆,小桃便白日過來伺候上官,到晚上才歸家。
所以待上官回房準備休息的時候,整個小院子也就她一人而已,往常還有無裳在,可今晚上清淨的很。
她進門之際,習慣地轉身看了眼對面宅子二樓,見裡面漆黑一片不見人影,眉心一攏,心下就有疑惑。
軒轅夜是出去了?
這些年,夜殿勝及當年的黃金之勺,且還壓了天羅一頭去,軒轅夜即便偶爾出昭州也會提前知會她,可是這次卻半點沒說一聲。
是早上她趕媒人出去,又一次拒絕他之後,這人惱了?
可還不等她想出所以然來
,甚至她沒來得及關上房門,眼角只捉住沒光的房間中一抹黑影,然後便跌入了熟悉的懷抱。
淡淡的冷香夾雜着隱怒,鉗着她細腰的手力氣大的讓她感覺到疼,那胸膛還有鼓動不熄的心跳躁動,“小東西欠調教,說,爲何又趕媒人走?上次你怎麼答應我的,嗯?”
上官整個人被壓在門板上,全身都被滾燙的氣息包裹,喑啞的嗓音在她耳邊帶着經年歲月的美酒氣息,足以讓人沉醉。
她腦海之中隨着軒轅夜的話卻想起他說的上次來,上次也是像這般,女兒做了內賊,將她房門鑰匙給偷拿了出去,半夜時分,軒轅夜便躥了過來,好生折磨了她半個晚上,逼着她口頭應下同意嫁娶的事。
可她今日便來了個言而無信,本來口頭之約嘛,他從前是高高在上的主上之時,不是常乾的事,充其量她現在也就是還施彼身而已。
不過,如今的軒轅夜也還知道收斂,只要沒鑰匙,他也是不會硬闖她房間,曉得尊重她的意願,奈何家裡內賊難防,她根本就防不住自家女兒,即便她三天兩頭的換鎖。
每隔個幾天,總能在她房間牀榻看見軒轅夜早早等着,而他用鑰匙進來了,不到第二日早上,是根本就趕不走的。
“快說,這賬本王該如何跟你算?”在黑暗之中,軒轅夜惡狠狠地咬了上官脣尖,更是用牙齒輕磨了幾下方纔罷休。
彼此呼吸交纏,上官只覺在軒轅夜懷裡差點就喘不了氣,灼灼的滾燙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叫她有點受不住,“屬下不想嫁……”
聞言,軒轅夜在她耳邊冷哼了聲,“由不得你,今晚上本王非要你立下字據,省的你再出爾反爾。”
這話一落,上官只覺視野有旋轉,人就已經被軒轅夜扛着摔牀榻,七暈八素的時候,她只看到軒轅夜嘴角噙着危險的笑,在只有月光投射進來的房間裡,讓人背脊發涼。
上官吞了吞口水,心頭終起了點怯,這些年軒轅夜沒對她使過手段,平時也多讓着她,加之那子母蠱的限制,時間長了,她便壓根就忘了這男人以前掌控人心是多麼可怕。
老虎縮起了爪子,可也還是老虎。
“主上……”上官牽扯開一絲笑意,她儘量讓自己口音不顫,“屬下,屬下……”
她一句話都沒說完,便再也沒了說話的機會。
至此一晚,又是誰銷魂來誰自無奈。
第二日,軒轅夜是被上官一聲驚呼吵醒的,他才睜眼就見上官拿着軟枕邊的婚書吃驚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他薄脣微勾,狹長的丹鳳眼眯成俊美的弧度,開口就道,“夫人,早。”
昨晚上,哪裡是寫什麼字據,他根本就是將上官折騰的來由他爲所欲爲,最後他以只要她簽下字據他就饒了她爲條件,上官連手指頭都沒法擡起來,迷糊地想着簽字據的話,大不了她事後再偷回來便是,索性任由軒轅夜捉着她手蓋了手印。
可誰想,一早上睜眼,字據便變成了婚書,上面清晰寫着她和軒轅夜的名字,再是刺眼不過。
“夫人,時辰尚早,爲夫伺候你再睡會。”軒轅夜笑的春風得意,他覺這世間最美好的事莫過於今個早上,而他能預見的是,此後的每個早上都一定會如同今日這般靜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