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涼如水,帶着春的潮氣。
寂靜黑暗的坊間,突起數道黑影,黑影急速奔走,手執利刃,帶着寒芒反光,在安靜的夜裡,只聞紛沓腳步聲。
根本就沒睡覺一直在調息的軒轅夜猛地睜眼,兩道璀璨的微光從他丹鳳眼中一閃而逝。
他一撩袍邊起身,到木窗邊先是朝上官那院子看了看,見裡面漆黑一片,知曉她休息了,才手撐窗櫺,從二樓一躍而下。
待落地,他恍若閒庭散步,走在空無一人的坊間,有風而起,吹起他長髮,只那眨眼之間,他不過才走出數步,那幾道黑影迅猛如狼地躥上來。
刀光晃過,交織的利刃,軒轅夜眼也不眨,人一個後仰,便避過撲面而來砍向他的兩把刀,雙手一揚,那掌心晶瑩如玉,拍向及身的兩道黑影,瞬間就斃去兩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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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所有的黑影才呈包圍之勢,將軒轅夜圍在中間,卻是執着刀不敢上前。
軒轅夜冷笑一聲,他捻了下耳鬢那搓發,頭微擡,就看向不遠處的屋頂,“既來之,還不敢現身?”
回答他的,是一片安靜的沉默。
軒轅夜也不急,他視線掃了圈這些死士,薄脣帶笑,迅速出手,黑袍劃過晦暗的弧度,幾乎是一掌便去一人性命。
這些人都是黃金之勺的死士,他再清楚弱點不過。
“夜王,還是一如往昔。”有輕柔之聲傳出來。
軒轅夜轉頭看向聲源處,他手上正抓着個死士的咽喉,眼梢一眯,就帶起戾氣,指間再用力,只聽的咔嚓一聲脆響,他卻是一隻手便生生捏碎了那死士喉嚨。
“白子蘇,本王真沒想到,居然是你來了。”出現在軒轅夜視野中,正是一身白衣面容俊美陰柔的男子,他站在屋頂,身邊還跟着八字鬍的上官覓忠。
白子蘇輕笑一聲,那眉眼之間就仿若香花綻放,俊的超乎男女之美,“夜王該改口叫白長老纔是。”
聽聞這話,軒轅夜一挑眉,周圍還剩的死士根本就不敢上前,他走了幾步,離的白子蘇近點就道,“哦?”
“可不是麼,我還要多謝夜王,如若不是你殺了那幾位長老,我又怎會有坐上長老之位的一天。”白子蘇一一道來,他和上官覓忠都是不會拳腳的人,可是這會卻能穩穩站在房頂上。
“原來如此。”軒轅夜淡淡一笑,可那笑並未到他眼底,只是越發襯得他眸子裡冰寒徹底。
“爲答謝夜王,我可是爲夜王備了份大禮。”白子蘇這般說着,他緩緩揚起手,也不見他手裡有什麼東西。
可是卻有一股警兆在軒轅夜心底升起,他看了眼腳下被自己殺死的屍體以及周圍不敢上前的死士,暗道一聲不好,一運氣,當即就要衝天而起,退離出去。
可他還是晚了步,只見白子蘇手重重落下,那些死士連同屍體,瞬間嘭的爆炸。
漫天的血肉碎片,恍若一場血雨,在悽清的夜色之中,響去很遠。
軒轅夜被這爆炸衝
擊,電光火石之間,他背轉身,以背部來抵消身前的利害之處,硬是被掀飛出去好幾丈遠。
待再次安靜之時,塵埃落定,他背後已經是血肉模糊一片,一身的血色,也不知是自己的血多點還是他人的。
白子蘇擅魯班之術,尤擅兵器陷阱門道,能以一己之力滅殺無數人的性命去。
他眼見軒轅夜被重傷,遂低笑出聲,那笑聲漸起高亢,可那臉上出現怨毒的仇恨之色,“你竟然殺了他,怎麼能,今晚我便替他報仇,取了你性命去。”
軒轅夜眉頭微皺,心明如鏡,頓時明白白子蘇口中的“他”多半便是穀風清了,也難怪幾年之前他便叛逃,想來也是爲了穀風清,而且在穀風清最後揭露身份那段時間,白子蘇也不就在京城麼?
“你給他陪葬吧!”白子蘇恍若陷入魔障之中,他手再次揚起,便有無數手持箭矢的死士從屋頂冒出來,軒轅夜身後更是又出現一隊身綁炸藥的死士,連最後的退路白子蘇也給他斷了。
即便如此境地,軒轅夜面上也半點驚慌之色都沒有,他只看着白子蘇,睥睨的眼神帶着輕蔑,“穀風清定是沒領你半分的情誼,指不定,他還覺得噁心……”
“閉嘴!”一個“噁心”二字似乎刺痛白子蘇的軟肋,他面色陰晴不定。
上官覓忠頗爲擔心地看着他,八字鬍抖動了下,還是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軒轅夜一拂袖,往日他見不得半點髒,可這會不僅一身污穢,還血腥味重的很,他略有不滿地看了看自個的衣裳,低聲道,“白子蘇,你當本王當真是束手待斃了?你何曾見過本王做沒把握的事。”
他這麼說,果然就令白子蘇驚疑不定了。
“還想藏到什麼時候?”軒轅夜卻是對着另一角落道了句。
白子蘇循跡看去,便見那暗影厚重的角落裡,先是一雙玄色錦面的靴子出現,繼而是大紅的滾邊衣袍,再是暗金色的掌寬腰帶,最後是黑色的衣襟,以及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他不認識的人,可是卻一霎起了警戒。
“我不是救你。”息子宵走出來,他仍對軒轅夜這麼道了句。
聞言,軒轅夜揹負一隻手,仍是半點優雅不減,“看了那麼久,本王也不需你救。”
兩個男子,同樣的一身玄色衣袍,一個俊美,可卻冷若冰山,只衣襬的紅色滾邊能有些許的暖意,一個風華不二,玄中無雜色,深沉的薄涼無情。
白子蘇一揮手,無數的箭雨帶着尖銳的嘯聲下落,息子宵動作快若閃電,幾乎沒人看見他是怎麼出手的,只眨眼之間,他便已經躥到屋頂,手上軟劍起落之間,帶起的便是無數人的性命。
軒轅夜也不落下風,他雖已帶傷,可終歸拳腳了得,身後那隊身上綁炸藥的死士還未衝將上來,他便已自行躍進其中,五指成抓,揮舞之間,便當先卸了死士身上的炸藥,再一個旋轉,那些炸藥盡數像息子宵地方向拋了出去。
息子宵和軒轅夜,這之前並
無直接接觸,也並不瞭解對方,可這會,過招之間默契十足,在那些炸藥堪堪及身,他也不用手接,大袖扇動,就盡數朝着白子蘇的方向飛去。
白子蘇和上官覓忠臉色大變,也不知上官覓忠做了什麼,他和白子蘇身後便猛地舒展出一對紙鳶翅膀來,那翅膀像靈活的大鳥一樣扇動,就那麼幾下,他們兩人已經升至半空。
那些炸藥,在軒轅夜從死士身上抓下來的時候,便斷了他引爆的機關,兩人堪堪避過,便聽聞此起彼伏地爆炸聲。
息子宵並不去追擊,他只解決了房頂上的死士,穩當落地,身上連半點血跡都沒有。
軒轅夜也解決了那隊死士,相比之下,他便狼狽許多,衣衫破損,血跡斑斑,頭一遭也是不防白子蘇,才着了他的道。
息子宵朝後面上官那宅子看了一眼,視線才落到軒轅夜身上,不近人情的道,“離開昭州,如果想給她安寧。”
聽聞這話,軒轅夜一愣,他緩緩轉身,便見上官不知何時出來,正半靠在院門邊。
那麼大的動靜,她也不是尋常普通人,自然敢出來瞧上一瞧。
息子宵什麼時候離開的,軒轅夜已經沒心思管,他望着上官,似乎有點不知要說什麼地揮了下袖子,看她妖豔的面容在昏暗的黑夜之中散發出濛濛柔和青光,他便覺心起溫暖。
他帶着試探走近,見上官沒像前一次果斷關門,眼底便有歡喜浮起,在半臂的距離站定,他便開口道,“十三,不氣本王了?”
這話纔出口,軒轅夜眉心就有惱色漸起,他其實想說,十三,我很想你;十三,我以後再不算計你了;十三,我以後也會做個稱職的爹;十三,我給我們孩子取了名字了……
上官勾脣點笑,桃花眼中倒映着臉上不太乾淨的軒轅夜,她甚至捻起袖子,踮起腳尖,爲他擦了擦血污,然而紅脣之中傾吐出的卻是比刀子還鋒利傷人的話,“主上,奴家對你……無愛亦無恨……”
無愛亦無恨……
短短的幾個字瞬間就叫軒轅夜生平第一遭感受到無法呼吸,他目光帶着難以置信,又有狂風暴雨的暴怒,“不!誰準的?本王不準……”
上官退後幾步,她站到門板後面,對軒轅夜的憤怒視爲無物,在他那複雜的目光之中,再次關上了院門,最後啪地落栓。
軒轅夜保持着雙手垂立的動作,仿若就那麼站立了千萬年,腦海之中迴盪不休的是上官那句話。
她說,奴家對你無愛亦無恨……
無愛亦無恨……
有血從軒轅夜嘴角而落,無論他怎麼擦拭,那血都止不住。
他視野開始模糊不清,再走幾步,靠在那門邊,身體坐到地上,但凡他挨着的地方沾染的全是血跡。
那些血風一吹,便成乾涸的暗色,像再回不去的鮮紅,一如她對他的感情。
“無愛亦無恨?”軒轅夜低笑出聲,那笑聲中終帶出了決絕的狠意,“既不愛了,讓你恨也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