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藏室光線淺淡,有幽幽的檀香之味瀰漫開來,一室的微雕,影影綽綽,倒看不真切了,上官眼眸低垂,指尖撫過那硬木仕女雕,嘴角有深邃之色,就聽她淺言道,“凜說,能娶奴家爲正妻,上官大公子也能麼?”
一個凜字,舌尖上翹,帶着軟糯的翹舌音,像把小勾子,讓人心都被吊了起來。
上官頃眼中流過邪念,只一剎那又很快消失,他自以爲掩飾的很好,啪地打開摺扇,遮脣一笑,“聽說之前美人妹妹被人送來送去,還在下北坊待過,又生的這般妖豔,怕是得很多男子歡心吧。”
這話便是在隱晦地提醒上官自個的身份,一個低賤的風月姑娘,被人隨意送予的妾,想做正妻,讓旁人知道了,指不定是多大的笑話,興許應酬個宴席,帶出去都能遇見相熟的恩客,試問,哪個男子能接受。
上官輕笑出聲,她腳步輕移,視線落到下一個微雕品上,粗粗掃過,就回答的漫不經心,“上官大公子這樣的,也能得很多姑娘歡心,從前不就是下北坊的常客麼?那些叫什麼桃紅柳綠的姑娘個個都盼着公子日日前去來着。”
她亦同樣回覆譏誚,就是她還在下北坊的時候,也是見這上官頃出入樓子過,背後聽那些伺候的姑娘說,此人看着相貌堂堂,卻是個中看不中用的銀槍蠟槍頭。
上官頃聽明白她話語底下的意思,臉色瞬間陰沉,死死盯着上官再不復剛纔的善意。
這男子哪,只要是個胯下有那玩意的,都忌諱被人說不行。
上官半點不在意,她一側頭,朝着上官頃眨了下桃花眼,帶着明顯的勾引,“怎的,上官大公子莫非還想和奴家也春風一度不成?”
上官頃只覺腹下有股燥熱升騰而起,又對上官生記恨,在他眼裡,上官就一被人玩的婊子而已,一個婊子也敢這般輕視取笑他堂堂上官家繼承人,簡直是不能忍受的侮辱。
他手一揚,扔了摺扇,手一伸,便抓着上官手,欺身靠近了,呼吸粗重的道,“小賤人,勾引本公子,本公子就如你所願。”
上官心有暗歎,這便是她這容貌之禍,在男子眼裡,她任意的舉止,皆成蓄意的勾引。
她左掌一豎,剛想推開上官頃,耳廓一動,依稀聽到遠遠的有腳步聲傳來,左手倏地散了力去,臉上略過驚慌,就大聲道,“上官大公子,你幹什麼,快放開奴家……不要……你手拿開……”
上官頃終不在掩飾自己那點人模人樣,撕破臉皮,便陰陰一笑道,“放開?笑話,本公子看的上你,那是你的福氣,日後乖乖誕下本公子的孩兒,有個純正的上官家血統,這上官家便再不龜縮山林之中……”
聞言,上官眸色一閃,原來上官家打的這個主意,她就說,一個大家族,怎可幾百年都無所作爲,只是在等待一個時機而已。
“上官?哼,還不就是黃金之勺的餘孽,若不是這點,你能進上官家的門?簡直妄想……”上官
頃邊說,邊開始撕扯上官的衣裳,手也不客氣地開始在她身上大力的撫弄。
猛然聽聞這話,上官心頭頓起殺意,她實在不知爲何上官頃知曉這事,那是不是代表整個上官家都知道了這點,所以上官凜也纔會是那般的反應。
手腕翻轉,寒光刀刃出現在上官指尖,她微微擡手,只需那麼一瞬,便能結果了上官頃的性命去——
“住手!”上官凜清朗的聲音一喝,他出現在珍藏室門口,怒目圓睜,上官指尖一縮,悄然收了刀刃。
上官頃回頭,半點不以爲然,他甚至還下流地笑着說,“原來是凜弟哪,莫不是凜弟也想參上一腳不成?”他說到這裡,伸手鉗着上官下頜,扳着她臉道,“這般容貌凜弟動心思也不奇怪,想來,兩鳳一凰雙龍入洞也別有滋味。”
上官睫毛輕顫,她眼眶通紅,怯怯地看了上官凜一眼,一觸及他視線,又飛快的低下,委委屈屈的模樣好不可憐。
上官凜面色陰沉,他幾步踏進來,到上官頃面前,一句話不說,一拳頭就砸在上官頃臉上,將人打翻在地,末了還踹上幾腳。
事罷,拉着上官就往外走,半點不理睬上官頃的痛呼和咒罵。
到一清靜小院子,他才呼出一口氣,回身放開上官,很是歉意的嘴脣囁嚅幾下,“對不住美人妹妹,我沒想上官頃會那樣,我本想讓你看看微雕……”
上官瞧着上官凜,見他眼神真摯不作僞,便知是真覺得對不住她,遂不甚在意地拂了下衣袖道,“無礙,奴家習慣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上官還不覺得有什麼,上官凜倒先心酸了。
他伸手似乎想理下上官髮髻,哪想上官警覺,身子一側就避開了去,那隻手就落在半空僵直着,尷尬的很。
上官凜訕訕收回手,握成拳抵脣邊輕咳一聲,才道,“我知道妹妹往日過的不好,但妹妹可認真考慮我那日的提議,我雖爲庶出,但在家裡,上官頃也不敢將我怎樣,若日後,妹妹不想在上官家過活,以我的手藝,也是能養活妹妹……”
一口一個的妹妹,上官凜似乎便認定了上官,先不說他執意要娶上官的意圖爲何,但這舉止倒比上官頃君子許多。
她也心起了點好感,歪着頭看他,見上官凜眉目在她目光注視下,聲音倏地止了,那耳廓便泛起了點點淺紅,原是被看的不好意思了。
上官噗嗤一笑,桃花眼梢有嫵媚的風情蔓延開來,“公子那日的提議,奴家也是可以考慮的,可奴家想知道,爲何公子執意要娶奴家這樣一個清白不在的殘花敗柳。”
聽她這樣貶低自己,上官凜皺了皺眉,但還是實話實說,“自然是爲了誕下上官家純正血統,妹妹可能不知,微雕之技,傳承到如今,上官家會的人已經屈指可數,可在前朝不是這樣,那時候幾乎上官家人人都會,且技藝出神入化,追根究底,那是血脈天賦稀薄了的原因,所以若是你我誕下孩兒,那
定能重新恢復上官家的繁華。”
和上官頃的說詞又不一樣,上官心裡覺這說法還真是荒唐,可她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的問道,“可剛纔上官頃不是這麼跟奴家說的,他還說你只是庶出,讓奴家考慮考慮他。”
上官凜搖頭,頗爲不贊同的道,“妹妹不能選他,在上官家,現在也就我的微雕天賦最高,所以你理應和我結爲連理。”
幾句話下來,上官便覺這上官凜還就和他人一樣,平時沉默寡言,看不出想什麼,實際只是掩蓋他是個癡人的本質。
句句話皆是爲了微雕,難怪二十多有餘還未娶妻生子,這樣的癡人,哪個女子受得了。
腦子裡轉着這些有的沒的念頭,她嘴角就起了柔和的笑意,從來只要他人不對她有惡意,她自是與人爲善,“可是上官公子,古言有云,朋友妻不可欺,奴家雖不是鳳二公子的妻,怎麼說曾經也是他的妾,如今更是時時要奴家回鳳家,你這麼做,鳳二公子又會怎麼看待你?”
或許他壓根就沒想過這個問題,被上官這麼一問,眉頭就皺的更深了,沉吟半晌他才吶吶的道,“如若不然,我去同他講,大不了再做比交易……”
上官凜這話沒說完,就消泯在上官沉下的神情中,他才驚覺自己該是說錯話了,哪裡當着人談論這等被用來做交易的買賣之物。
果然,就聽上官口吻冰冷的道,“天色晚了,奴家要回千歲府,上官公子告辭。”
說完,她便拂袖轉身而去,心頭對於上官凜那點微薄的好感霎時煙消雲散。
是她看錯,這世間男子,皆是一樣,哪裡又會有與衆不同的。
見上官離開的背影,上官凜臉上閃過懊惱之色,他趕忙幾步追上去,“妹妹別生氣,我不會說話,更不會哄姑娘,這個給你,早準備好要送你的。”
他說着,拉住上官袖子,從懷裡掏出指頭長的羊皮捲來,那羊皮卷仔細地捲成一卷,上官凜展開了,便見各種形狀粗細不一的刻刀尖插在上面。
“這是一套微雕刻刀,若想刻好,需的一套才行,上次送你那把刻刀尖能拔下來,要用的時候換上這些就是了,平時用油膏擦擦,”上官凜將那套刻刀塞進上官手裡,瞅着四處沒人,又袖子裡掏出幾張紙來,飛快地揣進上官袖子裡,“那是微雕之法,看過就燒掉吧。”
上官眼眸有閃,從上官凜剛的動作,她也猜出,這微雕之法,定是上官家不傳之秘,如今他卻悄悄給了她一份。
這人到底是假裝有什麼企圖還是真就是個缺心眼的癡人,先是一口認定是同宗血親,就要說娶她,再然後還給她微雕之法。
這世間,哪裡會有這般無緣無語的好。
上官凜將上官神色盡收眼底,知道她不信他,輕嘆一聲道,“你既不想嫁我,我自當你是自家妹妹,從前沒早些找着你,幫不了,日後學一技傍身,總歸不至於在過那等被人隨意送予的日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