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眸色一閃,有踟躕不定的神色在她那張臉上閃過,爾後,她咬了下脣,退回了房間裡,解了衣裳,重新躺回了牀上,然後閉眼。
一個時辰後,牀榻另一側有響動,她裝作不經意地翻了個身,躺身側的人只是睡下後,便再沒任何的動靜,不復出去之前摟抱她的姿勢,甚至隱隱的,上官還從軒轅夜身上聞到一股淺淡的香味,那是隻有女子身上纔會有的味道。
她在昏暗之中悄然睜眼,眼眸之中黑沉,看不清任何的顏色。
千歲府有秘密,還是軒轅夜不想她知道的。
作爲死士,主上不說的,她自然不能相問,最好還不要有好奇。
第二日,軒轅夜進宮之前,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跟她說,沒事可以出去轉轉。
那樣子半點不怕她又跑了去,許是覺得拿捏着幼弟上官瑞聰,便篤定她不會輕易地就離開。
日頭出來的時候,上官當真還出府了,她穿了鴉青色男裝,將發高高的束在腦後,用根木簪固定了事,不施粉黛,也不掩飾自己女兒身,就那麼妝扮怪異的上了街。
偏生,那身男裝穿她身上,還出奇的合適,不覺得突兀,只是一股子的妖豔媚色中添了颯爽英姿的精神頭。
那天風情唆使那幾個女子來試探她之事,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向來她也不是好脾氣,只是從前對着軒轅夜的時候因爲反抗不了纔會乖順點,也是心甘情願,可對於他人,她還就沒那麼大的胸襟。
而且,她也想去找衛五,問問身上迷情毒的那事,不管最後能不能離開,她總也不能每月忍受一次寒毒發作。
徑直腳步不轉彎的往下北坊走,她熟門熟路,幾步就到曾經的樓子門口。
現在大白天,這些風月之地是不做皮肉生意的,她擡頭看着門口高高懸掛的大紅燈籠,脣邊浮起一絲冷笑。
拐入深巷,在後門那搗鼓了幾下,那後門就開了,她衣角翩飛閃身而入。
一刻鐘後,那樓子裡某個房間想起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緊接着就見有渾身赤裸的女子披頭散髮的從房間裡衝了出來,並慌慌張張地打開樓子大門,跑到了坊間去。
邊跑,那女子還邊在喊着,“有蛇啊……好多的蛇……”
她一身白花花的胴體,在坊間驚呆了滿街的人。
上官拍了拍手,從樓子裡出來,她看着風情消失的方向嗤笑了聲。
死士之間不能相互殘殺,所以她只是做了很簡單的事,去找那些不入流的江湖小人物花了銀子買了些引蛇粉而已,這種小玩意一撒上,就能引來無數蛇蟲。
而恰好,她便知道風情可能不怕死,但她最怕的還就是蛇蟲之類的東西,而且她睡覺還喜歡不穿寢衣。
風情本在熟睡休息,猛然見自個牀榻多了無數纏繞陰冷的蛇爬出來,而且整個房間都有蛇在爬動,饒是她會拳腳殺人,也照樣被嚇的驚慌失措,繼而不顧一切就那麼赤身裸體地跑了出去。
小收拾了風情,上官腳步一轉,就欲前往另一條的坊街尋衛五去。
衛五自是沒有住在千歲府的,她從鳳家以鳳翊八姨娘的身份被孫落櫻遣散出來後,便拿着遣散銀子在一僻靜的街角開了個小小的藥材鋪,做點小本買賣。
表面上是維持生計餬口,可是上官才知道,這只是黃金之勺慣有的的生存伎倆,但凡是要只組裡的人,在外頭皆有不被人懷疑的身份。
可她還未到地,從一茶樓經過之時,便倏地被人從茶樓裡衝出來給拉出了。
“美人!”有熟悉的聲音隨之入耳。
上官回頭,就看到鳳翊那張熟悉的臉,依然俊逸風流,他拉着她,站在日頭底下看着她嘴脣動了幾下,可除了喊出她的名字,再也說不出第二句的話。
她天生上挑的眼梢微微一眯,帶起點淺淡的笑意,“鳳二公子……”
她仍舊那般喚他,一如無數個當初。
鳳翊胸膛劇烈的起伏,他拉着上官幾步進了茶樓,上到二樓的雅間,隨意找了間空的房間,嘭的踹開,朝跟上來的店小二吼了句,“都算爺賬上。”
上官被他拉進來,他手勁大的都捏的她手腕生疼,人還沒站穩,就見鳳翊又衣袖一揚,關了房門,這之後,她便落入了他懷裡,緊的能聽到他極具躁動不休的心跳。
“你去哪了?爺再進宮尋你,你便不見了,爺還以爲你就那麼無聲無息的死在了裡頭……”鳳翊絮絮叨叨地念着,簡直和他平時那灑脫不羈的樣子完全是兩個人般。
上官一怔,她鮮少見鳳失態情難自禁成這樣,心下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發酵,她伸手象徵性的回抱了他腰身一下,便嬌笑着說,“爺,好生大的力氣,勒疼奴家了。”
那話語明明只是簡單的調笑,但由上官口中出來,簡直就像是在撒嬌勾引。
鳳翊鬆了點力氣,低頭看她,只見她還是那般妖豔的容顏,似乎瘦了點,臉色也白了點,他便皺眉,“這才幾日,怎的就瘦了?你現在住哪?”
聽聞這話,上官睫毛半斂,掩掉眸底深處的顏色,不甚有表情地吐出一句話,“千歲府。”
聞言,鳳翊眉頭就皺的更深了,當即脫口而出,“夜王究竟想你做甚?之前是皇宮,現在是那閹人府,你說與爺聽,他到底意欲何爲,爺再將你要回來,鳳家那位置誰想要誰要去,爺不要了……”
鳳翊說出這樣的話,倒讓上官頗爲詫異,她手覆上他手臂,“那是你一直想要的,怎可又……”
可,這話根本沒說完,她就看到鳳翊臉上出現一種苦澀又無奈的神情,那一剎那,從前只知玩樂的那個紈絝世家子弟,身上耀眼的灑脫放蕩不羈再不復存在。
現在的鳳翊,像是背上被強制地揹負了一座大山,壓的他身不由已。
“美人,這世間事,倒還真是無知就是幸事,糊塗是真快活,鳳家……”他沒繼續說下去便止了口,轉而輕笑了下,“說說美人吧,
可有想爺否?”
三句不離輕佻的話,眉目有不正經的風流,他低頭在她耳邊深嗅了口,輕聲問道。
上官眉眼舒展,她還是習慣這樣的輕浮風流的鳳翊。
她誠實地搖搖頭,說了老實話,“沒有。”
這答案讓鳳翊面不悅了,定定地望着她雙眸,似乎想看見那裡面深處去。
上官抽離鳳翊的懷抱,坐到桌邊,取了兩乾淨的杯子,倒了點涼茶,示意鳳翊坐,才又悠悠開口,“紅酥拜託奴家,出宮去臨水州尋一位故人,所以便從宮裡脫身了,走的急,沒來的告訴爺,回京也才這幾日的事,至於爲何是住在千歲府,那是夜王的意思,你知道的,他是奴主,奴……”
“臨水州?”鳳翊敏銳地抓住這點,面色一整就問道,“臨水州錄軍參事張啓之事你可有聽說?”
上官心頭一跳,警覺了半分,“紅酥讓奴家尋的故人,便是張啓。”
果然,鳳翊眸色一凜,他沉吟了片刻,揚起笑,“知美人會爲難,多餘的爺就不問了。”
上官端着茶盞,輕輕淺淺地抿了口,想起一事,又擡頭對鳳翊道,“無論如何,奴家還是要謝謝爺的藥丸。”
這聲謝算是遲來的。
不管那藥丸有無作用,總歸是鳳翊的一片心意,她本就對他無所謂怨,這兩相一抵,也便不再計較他將她作爲交易籌碼送給軒轅夜之事。
要追根究底,她和他都是被軒轅夜給算計的,從一開始的那個雨夜初識便是一場最早有預謀,所以又有對得起或者對不起的區別。
鳳翊眼眸灼灼,傾身過去拉着她的手問,“可有效果?”
上官如實搖頭,“並無多大作用。”
眼見鳳翊眼中有毫不掩飾的關切,她又多道了句,“這毒奴家心裡有數,爺不用再操心了。”
哪想,鳳翊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不行,走,跟爺回鳳家,爺帶你去見卜老。”
說着,拉着她就要起身往外走。
上官輕拍了他兩下手背,止了她動作,“奴家已經有法子了,待法子不行之時,再找爺幫忙可好?”
她還是不想平白無故便又多欠了鳳翊去。
這情是不能欠的,不比銀子,欠多少清清楚楚,人情只會是越積越多,當還不清的那一天,很多的東西都難以理出頭尾來。
所以她在他面前纔是最真實不加掩飾,也不需刻意擺出媚態勾引,若得他喜了,大家能像剛纔那般相互信任說話,她已滿足,若不喜了,那便道不同不相爲謀罷了,沒情欠着,誰也不用覺得愧對誰。
她這心思,鳳翊又豈會不明白,他轉身瞬一不瞬地看着她,良久纔開口道,“你爲何不問,卜老怎會又在鳳府,這或許是夜王想知道的,要明白,卜老在,那麼鳳靜肯定也是在的……”
“別說!”她喝了一聲,神色有冷地抽回手,“爺不相問爲難奴家,奴家自然也不會多問其他,縱使攸關夜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