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
“罪妾要見您……皇上……”
仁康皇帝靜默不動,他就聽着那麼一聲聲的呼喊,像是摻雜了血淚混合,最後撕裂喉嚨,仰頭朝天,才發出來的撕聲竭力。
軒轅夜瞟了旁邊的皇后一眼,天生寡情的薄脣帶起譏誚,轉瞬,那譏誚隱沒入黑暗之中,他就對皇帝道,“皇帝,今個是中秋佳節,您看,要不然小夜子將人給趕回……”
沒說完的話頓在了皇帝揚起的手下,軒轅夜低了低頭,退了半步。
“皇上,梅妃這會跑出冷宮,已經是壞了規矩,光祿寺裡還有羣臣在,要失了臉面……”剩下的話,皇后故意不說了,她輕輕地拉了拉仁康皇帝的袖子,讓自己的話語間帶起賢淑。
皇帝轉頭,他瞬也不瞬地看着皇后,那雙眸子在黑夜中格外的晶亮,仿若能看透所有的秘密。
外面許是已經有禁軍攔住了,梅妃的聲音越來越遠,可字字依然聽的清晰。
“小夜子,”聲如酒樽相碰的清脆聲,皇帝倏地開口,意味深長地看了皇后一眼,擡腳就往光祿寺外走,“梅妃這幾日在冷宮情形如何?”
“皇……”皇后只吐出一個字音,她挽留的手便僵在了虛無之處,滿手心的冰涼,連指尖上那點的暖意也消散不見。
看着那襲明黃的挺拔身影融入黑夜之中,最後再也不見,耳邊還模糊能聽到軒轅夜在說着什麼的聲音,她就低低咒罵出聲,“礙事的賤人,早該去死!”
“母后,慎言。”那聲咒罵剛好被踏出光祿寺門檻的大皇子聽個正着,他幾步到皇后面前,壓低聲音的提醒了句。
深沉的怨毒充斥滿皇后整個眼眸,她一拂袖,“眼看皇上就要應允,不想被那賤人攪和了,都被打入冷宮還且不安份。”
大皇子冷笑了聲,“皇上請不過去,母后您自個過去也是一樣的,總歸今晚上紅酥是死定了。”
話說到她心坎上,皇后揚起臉,脣角勾了勾,眼梢就有十足的惡意,“正是如此。”
大皇子雙手背剪身後,瞧着光祿寺已經有羣臣相攜而出,便道,“時辰差不多了,紅酥定已經在瀾封殿,母后還是趕緊帶人過去捉姦的好。”
那“捉姦”二字,壓的低,堂堂大皇子言語裡竟帶下流的意味。
皇后咯咯笑出聲來,她看了眼夜空高掛的圓月,當即帶着一衆的太監宮女認準個方向而去。
大皇子眸色晦暗,皇后一走,他便又進了光祿寺,今晚在宴請之列的,全是大殷重臣,有本就支持他的,也有支持其他皇子的,更有中立者,不管怎麼樣,都是難得的機會。
話說瀾封殿,乃大殷仁康皇帝已薨的太后寢宮,太后薨斃還是去年的事,要說起這位太后,那在大殷民間也頗多傳言。
有說這位太后,天生身有異香,那異香端的是蠱惑人心的很,本爲先帝胞兄閒王之妻,先帝無意見得一面,便驚爲天人,從此念念不忘,不久之後找了藉口將閒王滿門斬首,先帝更是早做了安排,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太后擄至皇宮擡爲寵妃,後誕下仁康皇帝。
那也算是豔絕後宮的女子,可只在先帝去後,仁康皇帝初初登
基,這樣傾城傾國的女子便像一夜之間墮落成鬼,竟在先皇屍骨未寒之際,堂而皇之的將野男人接進皇宮苟合。
她苟合了多少男子,仁康皇帝便親手去了多少條性命去。
直至,最後有流言傳出,太后珠胎暗結,並以死相逼仁康皇帝同意她誕下孩兒。
以此,一個女子,用這般決絕的方式要給皇家抹上污點,只因一直心頭記恨,記恨當年先帝的強佔。
瀾封殿,便是太后一直幽居之地,一直到她死,她都再未出那宮門一步。
而今晚,大皇子說,紅酥去了瀾封殿。那是仁康皇帝的逆鱗,說不得的禁忌。
越發接近瀾封殿,皇后只留了心腹的宮女和太監六七人跟着,年前,是一場大火將瀾封殿給毀了,太后自然也是活活燒死在殿裡,連半點灰燼都沒找到,那陵寢中立的只是衣冠冢而已。
經此大火的瀾封殿,斷壁殘垣,皇帝沒發話,便沒人敢提修繕之事,這會在晃亮的夜色中,直破插天的檐角,抹黑的牌匾,荒蕪齊膝的野草。
偶有大風吹過,便帶去嗚咽的呼嘯聲,像是深宮女子的幽鳴哭聲,滲人的很。
有那膽小的宮女腿肚都在打顫,皇后半點不懼,她大紅色鳳服,曳動而響,上金線紋繡的有鳳來儀在月色下有盈盈點光。
倏地,夜風襲來,提着宮燈的宮女只覺背後被人以排,被嚇的驚叫出聲,手裡的宮燈拍的落地熄滅,隨後,兩外的幾盞宮燈同一時間也滅了,只餘蠟香味瀰漫出來,周圍一片黑暗。
靜默,死一樣的靜默,終於有那小太監忍不住輕喚了聲,“皇后娘娘……”
然,無人回答。
跟隨而來的太監宮女慌了,有的開始摸火摺子出來,就在這時,遙遙的一點暈光閃爍而來,越來越近。
“是不是……鬼啊……”
不知是哪個宮女小聲地道了句,就引起所有人的驚慌和害怕,本來之前太后還住在瀾封殿的時候,這邊便鮮少有人過來,而今,被毀了,又是宮裡頭的禁地,過來的人便更少了。
那暈光影影綽綽,微弱在深深淺淺的暗影中搏出一點的光亮,依稀光線中,能看出是身穿紫紗衣衫梳高髻釵游龍戲鳳金釵的女子。
總歸只要還是人,不是什麼陰邪之物,那便沒什麼可怕的,跟皇后來的宮女太監鬆了一口氣。
“你們怎的來這裡?皇后娘娘呢?”女子還未走近,便當先厲聲問道。
有眼尖的宮女自是認出,挑着宮燈過來的女子不是紅酥娘娘是誰,當即連忙行禮道,“叩見紅酥娘娘,娘娘長樂無極。”
紅酥並不理會,她繼續問,“本宮剛纔可是親眼瞧見皇后跟着爾等一同過來,這會皇后人呢?莫非爾等膽大包天,敢暗害大殷皇后不成?”
衆人面面相覷,果然才發現剛走他們前頭的皇后人不見了。
“啊,紅酥娘娘,剛纔皇后娘娘還在,奴婢們做什麼都不敢暗害娘娘,紅酥娘娘明鑑,就宮燈熄滅之前,娘娘都在……”領頭的宮女心底劃過不安,他們能隨皇后一起過來,自然都是皇后能信任之人,這會自家主子不見了,卻見原本計劃要誣陷之人站面前,整件事透着
一股子的詭異。
紅酥臉色在氤氳不明的宮燈下,明滅不定,之前經刺殺和中毒之事,讓她的面色格外的蒼白,這會有青白月光投射其上,就透出冷冽來,“不得聲張,若要讓皇上知道,小心人頭不保,都起來點上宮燈,隨本宮在這找尋到皇后娘娘,娘娘要是有個什麼好歹,你們幾個一個也沒想活着!”
那幾人自是練練稱是,慌忙起身,用火摺子點燃熄滅的宮燈,和紅酥一起,悄無聲息地在瀾封殿尋找皇后。
紅酥一馬當先,每到一處,便讓宮女太監分開了去找一番,待無果後,才繼續下一個殿宇的找。
直到最後一個偏殿,那處偏殿位於瀾封殿最後方,當初大火之時所受波及不多,故一些房間還完好無損。
紅酥踏進去,她脣邊有詭譎的暗芒閃過,這會她也不要人都分開去找了,就那麼帶着這六七個人,一間房一間房的找過去。
到第三間房時,從夜風中偶有女子的嬌喘細吟和男子粗重的低吼聲傳來,忽近忽遠,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清晰。
紅酥轉頭問身邊宮女,“可聽到什麼聲音了?”
那宮女還未來得及回答,便有嘴快的小太監回道,“好像是男女歡愛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哦?”紅酥高深莫測地看了那個小太監一眼,拉長的尾音中有微微上翹的舌音,軟糯的像最綿軟的棉花糖,“走,過去看看,本宮倒要看看是何魑魅魍魎敢在大殷皇宮做下這等傷風敗俗的事情。”
話落,她當先一步就往聲源處去,落後幾步的那領頭宮女橫了嘴快的小太監一眼,隨即跟上。
空落的房間,堪堪只點了盞不甚明亮的油燈,有大紅色的鳳服隨意地被人撕扯在地,還有粗布短打麻布襟衣,除此之外,不遠的角落連太監所穿的寶藍色宦服亦被人扔棄。
那房間連牀榻都沒有,卻有三人在氤氳濛濛的油燈下,苟合在一起,一個粗野的漢子,一個太監,唯一的女子竟是堂堂大殷皇后。
紅酥冷着臉,踹門而入,提着宮燈的指關節都泛白,一雙眼中殺意瀰漫,她大喝了聲,“皇后娘娘,您竟揹着皇上做下這等不堪入目的媾和之事來……”
正在行事的三人動作一僵,那腰繫偌大玉勢的太監首先反應過來,他噗通一聲跪下,朝着紅酥道,“紅酥娘娘,不管奴才的事,是皇后娘娘引誘奴才,奴才才鑄下如此大錯……”
緊接着是那粗野漢子,他正扳着皇后的一雙玉腿,胯間猙獰骯髒之物還在皇后身子裡進進出出,聽聞紅酥的怒喝,他條件反射得便將皇后扔了出去,想從木窗逃逸。
“給本宮拿下!”紅酥呵斥出聲,早等待已久的上官從天而降,五指成抓,一招便將人給放到。
好半晌的功夫,皇后才清醒過來,她難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光裸的身子,又瞧了瞧那還在磕頭求饒的太監,連帶被制住的野男人,最後才落到居高臨下俯視她的紅酥身上。
“啊……賤人,休得陷害本宮……”她歇斯底里地抓狂出聲,臉上神色扭曲又怨毒,惡狠狠地從地上爬起來,徑直撿了鳳袍披在身上就對紅酥身後的那六七個宮女太監命令道,“給本宮殺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