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消失了。
沒有想象中的攻擊,更沒有出現什麼鬼怪。
秦行之低聲道:“別管了,咱們快走吧,這地方有些邪性。”
熊六梅不怕鬼怪,但在吳大善人家跟鬼怪戰鬥顯然不合適,特別是剛偷了他不少銀票的情況下,聞言覺得秦行之說的有理,點點頭準備繼續走。
“咯咯咯咯……”
又來了……秦行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第一次聽到笑聲心驚肉跳,第二次聽到笑聲疑神疑鬼,但聽多了反而沒什麼害怕的感覺了。所以說嚇唬人也是有技巧的,比如鬼片,如果全程鬧鬼,觀衆從緊張慢慢變得神經麻木,最後勢必毫無感覺,有張有弛纔是王道。
你願意笑就笑好了,道爺管不着,也沒興趣管。
秦行之正待提醒熊六梅跑路,熊六梅卻忽然靠近假山,伸手在假山上拍了一下。
笑聲戛然而止,假山忽然發出隆隆的聲音,居然橫移了一段距離,露出一個地洞,裡面隱隱有火光發出。
“咦?”
熊六梅兩眼放光:“果然有機關,這肯定是吳大頭藏寶的地方,小道士咱們要發財了!”
“梅姐,咱們已經發財了,還是不要下去看了吧。”秦行之覺得不妥,這裡有可能是吳大頭藏寶的地方,但那笑聲是怎麼回事?
“不行,老孃非要下去看看不可!”熊六梅堅持道。
秦行之對熊六梅做賊的天賦非常佩服,心說也許熊六梅的猜測是對的呢,萬一下面真是藏寶庫,不下去一趟豈不是很吃虧?人家吳大善人可不是飛熊寨大當家的,人家是真有錢,家裡建一個藏寶庫還真有可能。
熊六梅藝高人膽大,輕輕一跳就落進地洞裡。
秦行之一咬牙,壯着膽子也跳了進去。
地洞其實並不深,兩人落地往前走了一小段距離,前面出現了一個不大的空間,火光正是從那裡發出來的,原來是牆上插了幾隻火把。空間正中央有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個人,此時正擡起頭來,眯着眼看着兩人。
在火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到那人是個年輕男子,而且長得還很清秀。但他的精神狀態顯然不算太好,雙眼直勾勾的看着秦行之和熊六梅。不僅如此,兩人發現,那人其實是被綁在椅子上的。
除此之外,空間裡什麼都沒有。
熊六梅很失望,下面沒寶貝,白跑一趟。
“呵呵呵呵……”椅子上的人忽然開口笑了起來。
聲音低沉無力,正是兩人在上面聽到的笑聲。
“還想嚇唬道爺!”秦行之罵道。
熊六梅咂巴咂巴嘴:“沒寶貝,咱們走吧。”
那人一看就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估計又是吳大善人乾的好事。可對於道德感薄弱的熊六梅,以及自認爲從來不願多管閒事的秦行之來說,他們都沒覺得應該伸張正義。前來偷銀子,說白了是爲了報復吳大善人,否則誰管他幹什麼呢?
兩人轉身就走,沒有一絲留戀。
椅子上的人急了,掙扎了一下,叫道:“且慢!”
熊六梅和秦行之根本不理他。
“留步!”
仍然不理會。
“救命!”
“你們回來,否則我可大喊啦!告訴你們,我已經看清楚你們的樣子了,你們如果不救我,到時候別怪我幫吳大善人找你們出來!”
秦行之無奈轉身,喃喃說道:“看來殺人滅口勢在必行啊……唉,貧道心地善良,爲何總是讓我殺生呢,還修不修道,成不成仙了。”
熊六梅一擺手:“用不着你動手,老孃過去擰斷他的脖子。”
秦行之只是胡吹大氣,熊六梅可是非常認真的。
那人大驚,連忙說道:“兩位別殺我,能遇上就是緣分,求求你們救我一救,我這輩子都感你們的好!對了,我有錢,我給你們錢!”
秦行之走到那人身邊,俯下身惡狠狠說道:“道爺不缺錢!”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我是道士,你跟我講浮屠?”
“上天有好生之德……”
“那是讀書人的說法!”
那人快哭了:“道爺,既然遇上了,你就救我一救,我虧待不了你們的。馬知州你知道嗎?我跟他家公子是至交好友,你若是救我出來,要多少錢都行。馬知州家裡有錢,比吳大善人都有錢吶!”
秦行之來了興趣,這人居然跟馬公子有關係?
熊六梅走過來,皺眉說道:“小道士,跟他囉嗦什麼,扭斷脖子拉倒。”
秦行之擺手:“別急,我問問他。”然後對那人說道,“你真的認識馬公子?別騙我,實話跟你說,道爺這兩天淨跟馬公子打交道了。”
那人滿臉誠懇:“我何必騙你,我和馬公子真的是至交好友……”
見秦行之仍然不怎麼信,那人心說小命重要,好不容易遇上兩個外來人,這機會不能錯過啊,否則還不知道被關到什麼時候呢。若是最終被放出來還好,可萬一人家最後把自己一殺,就沒地方說理了。
今夜其實純屬巧合。
這位被關在假山下的地洞裡有一段時間了,吳大善人倒是沒虐待他,但見不到太陽,除了送飯的看不見外人的日子,只有親身體會的人才明白有多麼可怕。再加上不分白天黑夜,生物鐘也亂了,他的精神略有些崩潰,被孤獨逼得經常自言自語,無故發笑。
平時當然沒人在乎他的笑聲,說實話白天也聽不到,至於晚上,即便有人聽到了,也知道是怎麼回事,當然也不會下來看。
因此,雖然一開始他沒反應過來,但秦行之和熊六梅往外走的剎那,他就明白過來了,這兩人肯定不是吳大善人的手下。
機會,這就是脫身的機會,絕不能放過!
“道爺,不瞞你說,我跟馬公子不僅僅是好友,我們的關係比好友還要近一些!所以,只要你幫我逃離,馬公子肯定不會虧待你們的,我以馬公子的老爹發誓。”
“比好友還近?親戚?”
“呃,不是親戚。在下……在下和馬公子是……是……愛侶。”
秦行之愣了愣,狐疑的看着對方:“你是男人吧?”
那人急於脫身,也顧不上害臊了:“我是男人,但馬公子他……”
秦行之擺手:“我知道馬公子的愛好,你不用解釋。”
“你知道?”那人看着秦行之那比自己還英俊的臉,忽然忐忑不安起來,“難道,才這麼短時間,馬公子就移情別戀了,你也是馬公子的……”
秦行之大怒:“放屁!道爺纔沒你們那種愛好呢。小子,我覺得你還是在騙人,他明明和吳大善人是一對,我今天都看到了。”
“不可能!吳大善人爲了逼迫馬公子替他做事,才把在下關起來的。馬公子恨不能殺了他,怎麼會幫他呢?”
熊六梅的智商顯然承受不了這麼多信息,迷茫的看着兩人。
但秦行之卻聽明白了。
按這個傢伙的說法,自己幾個卻是誤會了馬公子。就說嘛,馬公子就算取向異常,也不至於愛上吳大頭那樣的貨色啊。面前這位脣紅齒白的,要說馬公子跟他有一腿,雖然也挺噁心的,卻至少科學了。
馬公子因爲愛侶被人劫持,只能替吳大善人做事……這還是說不通。
馬公子是誰?人家是知州家的少爺,至於怕吳大善人嗎?實在不行,難道不能讓馬知州派人剿了吳大善人?就不信吳大善人厲害到連朝廷軍隊都拿他沒辦法的程度。退一步講,即便馬公子投鼠忌器,可吳大善人是老江湖了,難道不明白招惹馬公子的後果?
把這些疑問一說,馬公子的“愛侶”差點抹眼淚。
“道爺啊,你說得輕巧,如果馬公子可以讓知州出兵,他何必委屈求全?可是你想想啊,他怎麼跟知州說?馬知州知道自己的兒子不喜歡女人,那肯定是要大發雷霆的,到時候我還活不活了?當然,馬公子也可以編瞎話,可是吳大善人肯定會把真相想辦法透露給馬知州的。”
“吳大善人甚至不需要同歸於盡,只要託人遞話,馬知州保證絕不會救我,甚至會強烈要求吳大善人直接殺了我。吳大善人在馬知州眼裡,不僅無罪,還有功哩。”
秦行之點頭:“有道理。如果馬公子是我的兒子,你也死定了。”
“公子爲我委曲求全,被姓吳的混蛋要挾,我心疼啊……”那人哭着說道。
秦行之笑了:“那你乾脆自盡算了。”
那人呆了呆,苦笑:“我覺得自己的命還是挺重要的。”
“太亂了!”熊六梅忽然長出口氣,“當官的都是這個德行啊。小道士我警告你,以後你不準做官,否則老孃捏碎你的蛋蛋。”
“我倒是想,可惜朝廷肯定不要我。”秦行之笑道。
“道爺救救我吧,求你了。”那人渴望的看着秦行之。
秦行之若有所思地說道:“救你也不是不行,畢竟貧道乃是修道之人,最是心善。”
“道爺絕對是有道之士!”
“不過……你確定馬公子能給錢?”
“呃,他肯定給,我保證!如果他不給錢,我就死給他看!”
“別,所謂一哭二鬧三上吊,先哭給他看,不行再死。”
“是,道爺真有見識!”
秦行之一擺手:“行,看在你們恩愛的份上,你這個人道爺救了。”
那人感激涕零:“多謝道爺,道爺多子多福……”
秦行之一邊給他解繩子,一邊隨口問道:“我有些好奇,你們兩位,誰是攻,誰是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