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里正忽然開口叫道。
熊六梅這時也反應過來了。對呀,不管小道士的手指變沒變色,這事兒咱們關起門來看稀奇,不能讓外人看的。因此熊六梅把眼睛一瞪:“捱揍還沒捱過癮,老孃再給你鬆鬆骨?”
里正連忙擺出笑臉:“您誤會了!小老兒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看一眼。”接着轉向秦行之,誠懇地說道,“小老兒看出,道長是個心慈手軟的好人,您如果真的不願我們打死三胖子,也不是不能商量嘛。只要您讓我們看看您的手指。”
“他死不死跟貧道什麼關係?”秦行之哂笑。
不過隨即秦行之心中一動,語氣一轉說道:“好吧,貧道確實不願見人殺生,倒不是爲了自己,主要還是爲你們,隨便殺人是不好的,有傷天和啊。既然你們想看,那就看看吧。”
“多謝道長!”
“別客氣,過來看吧。”
說着秦行之把手伸出去,張開五指讓里正等人湊過來看。
手指完全正常,里正等人特別仔細觀察了一番大拇指,根本就沒有小胖子所說的金色。火把下也許視線不算太好,至少如果有金色還是能看清楚的。
“三胖子你又忽悠人!”里正怒道。
小胖子連忙大叫:“不是,我沒忽悠你們。他故意給你們看右手,我說的是左手大拇指!”
里正懷疑的看向秦行之。
秦行之心中暗道沒法糊弄了,乾脆就驗證一把自己的猜測!
“左手就左手。”秦行之無所謂的伸出左手。
大拇指上的金色雖然不算明顯,但在夜色和火把的照耀下,秦行之仍然能看到大拇指上泛起的明顯的閃光。這會兒金色已經固定下來了,不再繼續變暗。
“什麼都沒有啊……”熊六梅說道。
秦壽鬆了口氣,臭小子既然沒什麼金手指,剛纔何必推脫,害得道爺剛纔還想幫你離開呢。
里正皺眉看着手指:“這也很正常啊。對不住道長了,小老兒居然又信了這死胖子的忽悠,慚愧,慚愧。”
小胖子坐在地上都能看見手指上的金色,此時立刻急了:“他手指那麼明顯的金色,你們都是瞎子啊?”
秦行之微笑着看向小胖子:“胖子,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這不對,這根本就不對!”小胖子連聲大叫。
“別跟他廢話了,揍他!”村民喝道。
秦行之驗證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既然頭箍別人看不到,那麼化成薄薄一層金色裹在自己手指上的東西,衆人應該也看不到纔對。但這就更邪門了,既然衆人看不到,那爲何自己和胖子就能看到呢?
這樣看來,還真不能讓小胖子就這麼死了。
手指上裹上的金色暫時既不讓秦行之痛苦,對手指的動作也沒有任何阻礙,甚至如果不拿眼睛看的話,根本就感覺不到手指的異常。可這玩意兒畢竟透着邪門,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這個問題必須解決,即使無法解決也要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小胖子能看到金色,說明他和秦行之一樣,是某種意義上的“特殊”之人。
秦行之覺得,還是應該留下小胖子的性命,從他那裡得到更多的信息。雖然從前面小胖子的敘述來看,他應該沒什麼秘密瞞着自己了,可這傢伙既然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總該和別人不大一樣吧。
“諸位聽貧道說幾句。”秦行之攔住里正。
里正可不敢不聽秦行之的,主要是他身邊的熊六梅太讓人害怕。
秦行之說道:“剛纔你也說了,如果我讓你們看看自己的手指,你們就聽我的,對吧?很好,貧道覺得,這個胖子的命你們還得留着。我倒不是可憐他,我是想,如果你們的事情泄露了,小胖子是罪魁禍首,你們的罪責也小一點嘛。誅三族若是變成只殺你們自己,豈不是賺了?”
“那不太可能吧?”能活誰願意死,關鍵是這事兒多嚴重,里正比任何人都清楚。
“爲何不可能?貧道聽說當今皇上是個仁慈的帝王,即位到現在很少株連。你們這是誅三族的大罪,可畢竟沒有造成什麼損害,而且只是在村子裡鬧騰,外人都不知道,也許皇帝會當成個笑話饒了你們呢?當然,爲了震懾天下,領頭的是不可能放過的,你們要是把胖子打死了,到時候里正你可就是領頭的了,誰讓你是宰相呢?”
里正悻悻然:“道長就不要拿宰相的事兒說笑了。小老兒無牽無掛,若是能保住全村老少,死了倒是無所謂的……”
“當然了,你們想打胖子出氣,貧道不會攔着。我的意思是別打死了,到時候也能有人頂罪……不過以後你們可得把他看好了,別讓他跑了就行。”
里正很是感動。
多好的小道士呀,處處爲大家考慮!
說起來這事兒跟人家小道士有什麼關係?咱們這羣人過來一通胡鬧,打傷了人家的同伴,還準備搶女人。真要是論起來,小道士有充分的理由恨咱們,如果這是自己的話,估計轉頭就跑去官府告發。
然而人家小道士呢,居然爲村人考慮如何才能爭取那一點脫罪的機會。
好人啊!
“那個……小道長,您說得話我們肯定聽。不過,這事兒多嚴重你我都清楚,若是你們的人去告發……”里正擔心地說道。
秦行之斬釘截鐵的打斷里正:“絕不會,我們不會去告發的。大家都是小老百姓,誰會和你們過不去?不說別的,車馬行的那些朋友經常需要從你們村路過,到時候若是你們被他們告發死了,他們走到這裡也瘮得慌不是?”
“當然了,大家受了驚,你們也應該補償大家一下。這麼着吧,你們請大家吃頓好吃的,再替受傷的人把醫藥費付了,這事兒咱們就當沒發生過。”秦行之轉頭對旁聽了半天的車馬行衆人說道,“各位朋友覺得如何?”
車馬行的人雖然受了不小的驚嚇,但真要讓他們告發金家莊的這些人,確實也做不到。罪名太大,死的人會很多,都是小老百姓,誰肯造這個孽?
“小道士說得好,我們沒意見!”車馬行的人紛紛叫道。
秦行之轉向里正:“你看是不是?”
“道長是好人!”里正眼圈發紅,點頭說道,“回頭小老兒就在家擺上道長的長生牌位,日日上供燒香,求菩薩保佑小道長!”
“別……菩薩和咱們師徒不是一個單位的。”
“都一樣,都一樣……”
“怎麼能一樣呢?菩薩那是……算了。貧道還年輕,受不起香火,你真要有誠心,那就擺我師傅的長生牌位吧。對了,貧道師徒乃是鴻蒙派傳人,我師父名叫秦壽——我知道你想什麼,壽是壽元無盡的壽,不是你想的那個字兒!”
里正忍着笑連連稱是。
擺長生牌位並不犯忌諱,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好事,跟年齡也沒關係。但秦行之不信這些東西,他連道門法術都不信,對祖師爺甚至道祖都存疑,怎麼會在乎長生牌位?這世上也沒見過真正長生不死的人啊。
給師父擺個就不錯,老傢伙就喜歡這個,沒看他笑得後槽牙都露出來了嗎?
衆人商議妥當,小胖子被裡正等人押走,至於回去後怎麼折磨,秦行之就沒興趣知道了。車馬行的人紛紛進入院子,今夜發生的事太離奇了,這都是談資啊,估計他們短時間內是沒有睡意了。
當然,真正離奇的只有秦行之和小胖子知道。
秦行之和師父等人進了院子,發現沈憐兒幾個又回去了,估計是外面的事情被擺平,又聽到車馬行的人進院,不願大晚上的和他們碰面。
沈憐兒的小嘴兒好柔軟,好香哦……
秦行之嘿嘿笑了幾聲,因爲金手指而一直擔憂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些。今夜他最大的收穫估計就是這個了,雖然沈憐兒完全不知情。秦行之說到底還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年,能大着膽子親沈憐兒一下,就已經樂無邊了。
秦壽瞅個沒人注意的空當問秦行之:“給爲師說說到底怎麼回事?你可別騙我,道爺從小把你養大,你這小子的舉止習慣道爺最清楚不過,這裡面肯定有事。”
“瞧您說的,你徒弟何時騙過呢?你是知道的,我從不……”
“少來虛的,快交代。”
“是這樣……”
秦行之根本就沒想瞞着自己的師父。這世上如果說還有一個人可以讓秦行之完全信任,這個人一定是秦壽,其他任何一個人都不成,沈憐兒也不例外。別看師徒兩個經常鬥嘴,可他們心裡都非常清楚,他們纔是真正相依爲命的親人。
聽完秦行之的講述,秦壽半信半疑:“你不是忽悠道爺?這事兒聽着也太玄奇了點。你那大拇指我也看了,什麼都沒有嘛。”
“你看,我說實話你又不信,簡直不可理喻。師父,你徒弟就不是一般人,以前我不就說過了嗎?我這手指啊……”秦行之把左手大拇指舉到面前,“我現在就能看到金色,可除了我和小胖子之外,別人誰都看不到。”
“你的意思是,道爺就是個普通人,連那個死胖子都不如?”
“你以爲呢?”
“我……道爺揍你!”
“師父,沈府降妖讓我們知道了世上真有妖怪,如今這玩意兒又能給人洗腦,倒是很像傳說中的寶貝——別跟我提師門的那根棒槌,那就是個糊弄人的東西。我的意思是,咱們這些年的想法都錯了,這他孃的分明是個仙俠世界嘛。”
秦壽沒好氣的瞪了秦行之一眼:“什麼洗腦,什麼仙俠的,淨說些聽不明白的。不過徒弟,不信世上有神仙妖怪的是你,別把爲師扯進來好不好?”
“我決定了,等到了京城,咱們賺錢之餘,也要去給道祖佛祖上上香。”
“道爺抽死你,給道祖上香當然很好,你去給佛祖上香算什麼?你是道士!”
“看,這就太較真了……大家都是神仙嘛,我就不信他們在天上不聚會聊天,說不定兩位還是好朋友哩。禮多人不怪,萬一人家一高興咱們轉運了呢?”
“道爺見了那些和尚就煩。”
“人家見你也煩,大家彼此彼此。”
第四卷 斗魁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