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來觀禮的高人,可不僅李奉常和小道士。點蒼派新舊兩位掌門、抱一派的山貞子、杳然觀的周逐浪,以及當初因爲天庭法旨和孫蒙打過交道,後來又響應李道長邀請,聯手尋找小道士的那些高人,都來了。
周逐浪原本不打算來,大齊皇帝冊立太子,以前從沒邀請過僧道高人。孫蒙忽然標新立異,邀請高人觀禮,高人卻有充分理由不給他面子。
但前來邀請的“殘缺金丹”高升說,不僅嶗山道長會來,隱世道門也會來人,而且個個都是元嬰期以上的超級高人,周逐浪就不能不慎重了。
考慮再三,周逐浪還是來了。
事實上,如果孫蒙正式傳旨天下道門,來的高人會更多。然而孫蒙並沒有這麼做,好歹也是神仙之下的合道高人,怎麼着也得擺點譜,哪能來者不拒?
杳然觀乃京城道門領袖,否則孫蒙真看不上週逐浪。派“隱居”的高升邀請而不是傳旨,也是抱着無所謂的態度,愛來不來。
站在一羣超級高人身邊,雖然他們不會故意放出氣息嚇唬人,可連嶗山道長見了某幾個道士都口稱晚輩,周逐浪的壓力可想而知。杳然觀固然是京城第一大道觀,比起鼎鼎大名的華蓋派都遠遠不如,更不用說那些隱世道門了。
道門不以實力論高低,大家都是道祖苗裔,沒必要分出個三六九等。
可惜只要沒成仙,誰都無法脫俗。讓秦行之說,即使神仙也一樣有高低之分,比如二郎神就有資本囂張,面對玉帝都敢瞪眼。
周逐浪也看見了孫蒙施法。
諸位高人老神在在,嶗山道長也沒說什麼,他周逐浪算哪根蔥,敢出頭斥責皇帝?
皇帝成了高人,凡人使用飛船上天,乃至堂而皇之用來打仗,大齊搞了個武學院,人人都能修煉武功……總之,這個世界早就亂套了。高人當衆使用法術,只要老天爺不管,他周逐浪完全可以當自己眼瞎。
吉時到。
孫蒙扶正孫思道:“小子老實點,先把正事辦了,回頭咱爺倆繼續玩兒。”
孫思道扭動身軀表示反對:“噠噠噠!”
“這是給你謀福利懂不懂。”
“噠噠噠?”孫思道繼續堅持以行動抗議。
“定!”
秦行之捂眼,死胖子還真下得去手,居然對自己兒子施展定身法……
楊旭走到孫蒙面前,看了眼重外孫,只見孫思道正襟危坐,小臉上一片嚴肅,眼睛都不帶眨的。
楊旭頓時老懷大慰:咱這太子殿下別看年紀小,帝王之象已具矣!妥了,他絕不可能跟陛下一樣不着調,大齊的未來一片光明。就說嘛,太祖皇帝的遺傳沒那麼強大,不着調皇帝哪能絡繹不絕。
楊旭從孫蒙手中接過聖旨,忍着激動,轉身走到衆人面前的空地上,朗聲宣讀。
聖旨篇幅不長,主要是宣佈冊立孫思道爲大齊太子。當然,按照文人的傳統,開篇先拼命誇獎了一番孫思道。渾然不顧他其實才一歲多,陛下怎麼就看出他溫良恭讓、克盡孝道的。
聖旨宣讀完畢,廣場上跪倒一片,山呼萬歲。
其中包括李奉常等一衆高人。作爲合格的道祖苗裔,高人們絲毫不介意給帝王和帝王的繼承人行大禮。小道士不想跪,只是因爲他有後世記憶。但大家都跪下了,他這個合格的道士當然也不好鶴立雞羣。
孫蒙解開孫思道的定身法。
孫思道興高采烈看着下面跪拜的人,咯咯直笑,這可比孫蒙的小法術有意思多了。
正在這時,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一個頂盔貫甲的武士騎着馬悍然衝進廣場,完全不管官員們正在跪拜,也絲毫不怕驚擾了皇帝和太子,直接穿過人羣,一直衝到皇帝寶座前。
大臣們驚呆了,各國使節也驚呆了。
這是什麼意思?
你說他是叛亂吧,場外的禁軍並沒有阻擋,而且單槍匹馬叛亂,道理也講不通呀。再說了,皇帝陛下權威正盛,這個時候叛亂,純屬想不開。
如果不是叛亂,他哪來的膽子在皇宮策馬橫衝直撞?
孫蒙身邊沒有侍衛,他現在是超級高人,根本不需要侍衛保護。大部分大臣都明白這點,因此發呆歸發呆,卻並不慌亂,因爲完全沒必要。
孫思道更高興了,指着武士大叫:“馬,馬……”
騎士翻身下馬,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啓奏陛下,契丹入侵我朝,邊關告急!”
轟然一聲,廣場上炸開了鍋。
皇帝還沒說衆卿平身,所有人都只能繼續跪着,但這並不耽誤大家說話。大臣們交頭接耳,各國使節也紛紛趴在地上互相打聽。就連道門高人,臉上也露出意外之色。
大家頗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怪不得冊立太子這麼隆重的場合,沒見契丹人來呢。
按國家間的禮節,即使以前大齊軍力不如契丹,冊立太子儀式,契丹也會派使節來觀禮。然而這次契丹一個人都沒來,各國使節暗地裡覺得,他們似乎又在作死——就算你被大齊打得丟盡臉面,不好意思見人,好歹派幾個使節過來表示一下嘛。
太不成熟了,國家不是個人,從來以利益爲重,還要什麼臉?
契丹不來,文良純等人當然十分不悅,當初耶律宗全傳位給耶律隆哥,陛下還親自過去了呢。可這種事不是打仗,沒法強求。
他們萬萬沒想到,契丹居然敢入侵大齊!
一時間,文良純等大臣都急了。
孫蒙茫然:“契丹入侵……朋友,莫非你是小道士特意安排,給冊立太子儀式找樂子來的?”
騎士搖頭道:“陛下,若非有人入侵我朝,給末將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驚擾陛下。太祖成訓,一旦大齊被外族侵略,所有規矩都必須給軍事讓路,武將可直入皇宮稟告陛下——”
文良純等人這才記起某個從未被用過的規矩。
當初太祖和文臣大玩妥協,諸如用皇宮開青樓要挾羣臣,皇帝大婚需要在廣場上舉行等等。這條凌駕於所有規矩之上的規矩,也是妥協的結果。
太祖說,他的後代皇帝可以犧牲自己的精彩人生,一輩子留在皇宮中不出門,甘心做吉祥物。但一旦出現外來威脅,例如被侵略,禮法規矩必須給軍事讓路。
反對聲音並不多,因爲誰都無法否認,太祖皇帝在軍事上的權威性。雖然他看起來不着調,深入分析後……好吧,還是不着調。但他帶領大家,短時間內結束亂世也是鐵一般的事實。
亂世多可怕,經歷過亂世的大臣們最清楚。那還不是異族入侵,只是大家窩裡鬥而已。如果有一天大齊被外族佔領,所謂禮法規矩,全都是扯淡。
因此,即使太祖不妥協,這條規矩也會通過。
只不過二百多年來,除了偶爾和契丹等不安分的國家有點小摩擦,大齊從未真正參與過大規模戰爭,更沒有被外族入侵過。
所以這規矩從沒用過,文良純等人不熟。
直到今天。
郭常把美髯一甩,跪坐在地上,擡起頭大喊道:“陛下,情勢緊急,請早做決斷!”
秦行之同樣跪坐着,朗聲道:“郭大人不必擔心,契丹人活膩歪了急着送死,我們幹嘛要着急,咱就不慣他們。冊立太子儀式就差最後一哆嗦了,先弄完再說。”
郭常樂了:“擔心?聞道真詼諧。”
是呀,這些大臣看起來挺着急的樣子,但是擔心,這個確實沒有。他們着急,一來是怕邊關死傷太多,都是大齊百姓,死一個也讓人心疼,況且也沒必要。二來,他們急着出動飛船部隊,給契丹人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自從有了飛船部隊,擔心這個詞兒,早已從大臣們的心中抹掉了。
孫蒙衝騎士說道:“你先退下。”
隨後朝楊旭點點頭。
楊旭定了定神,繼續主持冊立太子儀式。
儀式結束,孫蒙吩咐大家平身,按部就班退出廣場。孫蒙和道門高人友好交談了幾句,着太監送他們離開——契丹入侵大齊,這種事屬於世俗勾當,高人們是不屑於管的。
太子被宮女抱走去見皇后,孫蒙則在紫宸殿召集衆臣,破例臨時召開大朝會。
騎士把情況述說了一遍,並呈上由密諜司和軍中將領聯名書寫的告急奏摺。
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契丹忽然腦抽,糾集數十萬大軍,浩浩蕩蕩開赴邊關,什麼也不說,直接攻打大齊邊境守軍。邊關軍隊戰鬥力還行,可他們存在的意義,只是防備小規模契丹人打草谷。況且契丹恢復改革後,打草谷已經戒掉了。
面對數十萬大軍,邊關守軍根本攔不住。
契丹破開大齊邊關,一邊燒殺搶掠,一邊繼續往大齊內部進發。密諜司的情報上說,契丹人和以前一樣,見什麼都搶,但這次對鐵器特別感興趣。
密諜司啓用了戰時特權,直接聯絡最近的軍隊,讓軍中派出好手,飛馬稟報朝廷。這位騎士並非從邊關而來,事實上告急奏摺已經轉了幾次手,他是最後一棒。
值得一提的是,他是武學院出身,身負武功。
孫蒙看向衆臣:“各位愛卿,打嗎?”
郭常大叫:“欺人太甚,必須嚴懲!”
文良純皺眉:“大齊以禮義治國,本不想隨便動用武力。但契丹悍然入侵我朝,此乃開國二百年來從未出現之惡行。臣請陛下傳旨,出動飛船部隊,殲滅侵略者,將發動戰爭的罪魁禍首耶律隆哥此獠擒拿問罪。”
滿朝文武喊殺聲一片,沒一個勸皇帝三思的。連楊旭楊老大人都吹鬍子瞪眼,叫囂着要當面質問耶律隆哥。
爲什麼要三思?飛船部隊天下無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