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紫宸殿。
金日光和樸正歡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訴完,眼淚巴巴的看着皇位上的孫蒙。他們已經知道高麗全境淪陷,契丹大軍圍困都城。
戰爭,兩人也有所預料。
雖然國王下決心誅殺契丹使者有他自己的原因,但作爲堅定的親大齊派成員,他們也算主導了這一切。當初如果他們勸國王忍辱負重,至少忍到大齊決定支援,契丹也不至於這麼快發動戰爭。
可兩人也是沒辦法。國王太優柔寡斷,縮頭成了習慣性動作,他們若是不斷掉國王的退路,這邊他們來大齊求支援,結果那邊國王納貢稱臣……
那他們可就真裡外不是人了。
兩人沒想到契丹人說打就打,都不帶猶豫的。
更想不到的是,高麗說淪陷就淪陷。
如今國王被困在都城,兩人唯一的希望,就是大齊派兵幫忙了——這讓兩人心裡很沒底,他們一開始只是希望大齊支援戰略物資,並對契丹施加壓力而已。要知道,大齊以前還從來沒派兵幫助過盟國呢。
話說回來了,以前契丹也沒侵略過高麗。
總之,金日光和樸正歡覺得自己十分倒黴,高麗也十分倒黴。倒黴已經成了定局,現在就看大齊是否真像他們宣稱的那樣,配得上宗主國的身份。
孫蒙憐憫的看着兩個使節:“老金老樸,你們辛苦了,不容易吶。”
金日光老大個人,哇一聲大哭起來:“多謝陛下關懷,外臣……外臣一想起我國都城被圍、國王被困,這心裡就如同刀絞一樣難受!”
“朕懂你,你是大忠臣。”
孫蒙點點頭,看向文良純:“文大人,契丹悍然入侵高麗,作爲高麗的宗主國,咱們應該做點什麼?”
文良純毫不猶豫:“抗契援高。”
金日光和樸正歡兩雙淚眼對視,滿臉茫然。
今天秦行之也在場。見兩人聽不懂,解釋道:“抗擊契丹,支援高麗,簡稱抗契援高。兩位,你們沒來之前,朝廷就已經知道情況了。雖然一開始大家挺懵逼,可這麼長時間,足夠我們做出決定了。”
孫蒙說道:“沒錯。就算你們不來求援,大齊也絕不會坐視高麗被欺負。”
金日光和樸正歡身體一軟。
此前的所有擔憂一掃而空,大齊,夠意思!
他們親大齊不假,但鑑於大齊一貫玩和平的習慣,說實話他們並不能確定大齊一定會支援高麗。
畢竟,這種事自大齊開國以來就沒發生過,而且皇帝大臣早就換多少代了。如果是大齊太祖那會兒,當然沒問題,可那時契丹還沒統一呢,也沒可能侵略高麗。
文良純說道:“不過……”
兩人心中頓時打了個突。
文良純不緊不慢地說道:“大齊身爲宗主國,保護屬國是義不容辭的責任。不過大軍出征,畢竟十分耗費錢糧,這糧餉什麼的,大齊雖然不至於出不起,卻也是一項不小的負擔吶。”
懂了,請人幫忙得給好處。
這是個合理要求,金日光並不介意。可惜現在情況特殊,他只能哭訴道:“陛下,文大人,高麗全境淪陷,就契丹那羣強盜,能給高麗留下什麼?不是不肯出糧餉,外臣還擔心高麗百姓餓死……”
文良純擺手:“金大人別急,文某怎麼可能不考慮實際情況,強人所難呢?我的意思是這樣,大齊軍支援高麗,凱旋是一定的,到時候我們繳獲戰利品,這歸屬權是個難題呀。”
金日光恍然大悟:“只求大齊幫高麗趕走侵略者,戰利品都歸大齊軍所有!”
文良純微笑點頭:“這就妥了。”
孫蒙看不下去了,皺眉道:“文大人,你是聖人門徒,道德楷模,怎能見利而忘義?”
文良純連忙躬身行禮:“微臣惶恐,微臣錯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孫蒙欣慰的點頭,“朕以爲,新時代的活雷鋒,大齊還是可以做一做滴。當然,大軍出征,戰利品一點不留,那也不利於激發士氣。因此,朕認爲,大齊義師保留一些虛頭八腦的珠寶呀、金銀呀什麼的,就足夠了,把實惠的糧草留給高麗人民。”
羣臣讚歎:“陛下宅心仁厚,真乃天下明主也!”
金日光和樸正歡對視一眼。
仁慈,確實仁慈!
不是兩人傻,看不出大齊君臣一唱一和。要知道,雖說大齊一貫把高麗當炮灰抵擋契丹人的壓力,可高麗也沒少從大齊獲得賞賜和優惠。說句大實話,錢貨兩清,誰也不欠誰的。
而這次契丹入侵高麗,又不是大齊招惹契丹導致高麗背鍋,大齊完全有理由不管。
還別拿宗主國說事兒,國家之間利益爲重,高麗這個屬國也不見得就鐵了心忠於大齊。
無論哪個國家派兵支援,如果沒有利益,誰幹?大齊就沒跟高麗要一點好處,只是要求把戰利品據爲己有,這已經很仁慈了。如果大齊不出兵,那些東西本來就不可能再拿回來。
皇帝做主把糧草留給高麗,雖然明顯是君臣事先商議好的,可他們其實有充足的理由全拿走。戰利品嘛,原本就是從契丹人那兒得來的,它不屬於高麗。
有了這些糧草,高麗百姓就不至於餓死。
只要人還在,錢沒了怕什麼?
所以,金日光和樸正歡不認爲大齊苛刻。他們甚至覺得,本來有充分理由把戰利品據爲己有,大齊君臣居然不好意思直說,煞費苦心在兩人面前演戲……
果然是儒家發源地的聖人門徒,太高尚了!
……
散朝後,秦行之和孫蒙來到勤政殿。
孫蒙笑道:“小道士,朕的表演如何?”
秦行之撇嘴:“動作太誇張,表情不到位,臺詞現場發揮差強人意,從觀衆的反饋來看,過早猜出了咱們的意圖——總之,如果你去百花閣演話劇,很難賺到錢。”
“嗤,信你纔怪,你戲份太少,妒忌朕罷了。我問你,文大人他們表演又如何?”
“可以,這很儒家。”
兩人笑鬧了一會兒,孫蒙神往道:“飛船部隊首次出征,朕這個武學院長真想跟着看熱鬧啊!”
“這肯定不可能,不說文大人他們不會同意,貧道也不贊成。上次你蹲皇宮裡,都差點被封無痕幹掉,可見皇帝就該深居簡出,就算結成金丹也不行。”
“那你以前還帶朕去契丹。”
“貧道理解錯了唄,我以爲修道有成的都是好人,沒考慮邪修這種存在。當然,按那羣高人的說法,世上沒幾個邪修,封無痕那種檔次的更是鳳毛麟角。你再等等,好歹容我弄死他。貧道估計,也用不了多久。”
孫蒙鄙夷的看着秦行之:“那可是還虛期高人,就你,拼了老命都傷不到他一根寒毛,還弄死他,這個牛吹得過了吧?”
“山人自有妙計。”
這個話題兩人聊好幾次了,孫蒙一再追問,秦行之就是不說。其實,如果不是孫蒙好奇心太重,小道士甚至連“弄死他”都不會提。封無痕修爲太高,秦行之不敢保證,兩人的對話不會被他偷聽去。
“胖子你也不必失望,飛船部隊出征,你這個院長沒機會參加,貧道作爲副院長,替你去看熱鬧……咳咳,現場觀摩指導,還是可以的。”小道士嘿嘿笑道。
孫蒙拍手:“是這個道理。”
他知道秦行之在故意炫耀,可他心裡本來就是這麼認爲的嘛。
此時在高麗都城,耶律隆哥和手下正開懷暢飲。
契丹人打仗可沒有禁酒一說,相反,越喝酒越悍不畏死,世上大多數強盜都這樣。
契丹不分文武大臣,薅八根是都林牙,同時也擁有自己的部落和軍隊,沒少帶兵打草谷。這次討伐高麗,大臣們基本帶着各自的兵馬都來了。
數十年都不一定碰上一次的大規模搶劫,誰缺席誰傻逼。
大臣們對自家皇帝佩服得五體投地。
一開始耶律隆哥說要討伐高麗,打一個大大的草谷時,大臣們還略有些擔憂,怕會被小道士干預。
耶律隆哥哈哈大笑:“契丹去大齊打草谷,小道士都沒露面,八杆子打不着的高麗人,他不可能管。”
“但這是戰爭呀,萬一大齊出手,小道士還能坐視不理?”有大臣問。
“大齊管個毛,莫非你們不清楚,高麗一直被大齊當成炮灰?朕以爲,他們就算礙於宗主國身份出面,九成九會先譴責,然後從中斡旋,要求我們退兵。這沒什麼,咱們又沒打算佔領高麗,東西搶到了,走就走唄。
朕不怕大齊,但也沒打算招惹他們。只要我們不和大齊起衝突,小道士就沒理由插手。”
其實這都是廢話。
無論擔心與否,皇帝起了侵略高麗之心,大臣們不僅不會阻擋,還要奮勇爭先,分一杯羹。都爲自己的財富權勢操心,心繫契丹國運的人能有幾個?阿朵兒那種奇葩罕見得很。
衆人正喝得高興,耶律宗全出現在大帳內。
太上皇臉色陰沉,掃視衆人,最後把目光定到耶律隆哥臉上:“隆哥兒,你這是作死吶!”
耶律隆哥一翻眼:“父皇何出此言?朕爲子民討公道,這是一個帝王該做的。”
“你知不知道,高麗使者已到了大齊?”
“不知道,也無需知道。”耶律隆哥毫不在乎,“大齊看不下去了,好呀,來談判唄。就算大齊出兵,朕也不怕。不,朕明白父皇的意思,我不和大齊鬥。等我勸說高麗國王把賠償交出來,立刻就退兵。大齊離高麗這麼遠,等他們趕到,朕的大軍早進入草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