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蒙長吁口氣:“小道士,還是你夠朋友,三兩句話就讓朕不再煩惱。說實話,若是因爲朕修煉導致兒孫受苦,我還真有點過意不去。”
“放心吧,那是不可能的。”
嶽長老滿心迷惑。
小道士說得十分有道理,他沒法反駁。對道士來說,天道高於一切,這是修道的理論基礎。“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它先於世界、獨立於世界而存在,它也是世界誕生的源動力。
這麼偉大的存在,絕無可能出現紕漏。
甚至可以說,世間一切,都是它設計好的——這當然應該包括孫蒙這個皇帝練成金丹。
問題是,前輩老說仙凡是兩個世界,修行人不能干涉世俗。例如,歷代嶗山道長就從不肯傳授皇帝道法。一來天道規則限制,皇帝學不會。二來,道士也不敢輕易違背天道。
皇帝成金丹高人了,說好的不干涉世俗呢?
“嶽長老沒事跑天上逛,挺悠閒嘛。”秦行之笑道,“不過你看見飛船跑過來偷窺,這個行爲欠妥。咱們是老熟人還好,萬一不認識,你恐怕要吃虧。”
嶽長老晃晃腦袋,心說此事不是自己這個金丹期能理解的,還得回山請教嶗山道長和各位長老才行。
對秦行之說道:“秦道友說錯了。如果是同道法寶,貧道不可能隨便查看。但這船速度慢,飛得也不高,從裡到外透着古怪,我認爲可以研究一下。”
“於是你就差點被一羣金丹高人圍攻。”
“咳咳,這不是沒打起來嘛。”嶽長老訕笑,“另外,貧道也不是閒逛,我是特意出來找秦道友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巧,會在半路上遇到你。”
“找我?”秦行之很意外。
“道友寄存在嶗山的法寶,都是各派的要緊寶貝,李道長聯繫了幾家門派,把寶貝還給人家。爲了感謝鴻蒙派,他們回贈了不少好東西,無非是丹藥、天材地寶什麼的。李道長說,鴻蒙派缺少丹藥、材料,貧道自告奮勇,於是跑京城給你送東西。”
秦行之和老道的眼睛都亮了。
有神奇的棒槌,他們對丹藥的需求不大。天材地寶就不一樣了,一羣金丹期高人,連件像樣的法寶都沒混上,說出去沒臉見人。
秦行之連連稱謝:“謝謝嶽長老,謝謝李道長,感謝華蓋派,感謝大齊朝……那個,東西呢?”
嶽長老伸手露出手指:“都在這。”
“儲物戒。”秦行之猶豫了一下,說道,“不好意思啊嶽長老,貧道出門急,沒帶儲物戒……您看,乾脆把儲物戒一起送給貧道得了,省得還得倒騰。”
嶽長老一縮手:“那可不行,這裡面有貧道好多東西呢。送給你,我怎麼辦?”
秦行之也只是隨便一試罷了。
儲物戒這種東西,也許在名門大派中不是稀罕物,但也沒人出門隨身帶一堆,那就太暴發戶了。通常只帶這麼一個,裡面裝自己的物品而已。
於是秦行之招呼熊六梅:“梅姐,船艙中的口袋,給貧道拿一個。”
熊六梅答應一聲,閃身進入船艙。
“一個恐怕不夠,至少得十個。”嶽長老提醒。
老道樂壞了,看來東西真不少哇。
熊六梅找來口袋,嶽長老心念開啓儲物戒,不一會兒就把十幾個口袋裝滿,有丹藥,有天材地寶。
要知道,一般的法寶,恨天根本看不上眼,從他滅掉鴻蒙派,把所有的法寶都用來改造洞天福地就能看出來。能被恨天收藏的法寶,都是各門派要緊的寶貝。
這些東西,小道士如果自己用,絕對會招惹是非,還給原主人,這個情誼就大了。送他巨量的丹藥和煉器材料,只是略表心意,並非覺得這樣就扯平了。
嶽長老完成任務,急匆匆告辭衆人,駕馭法寶飛走。
他要趕緊回去請教李奉常和其他長老,否則心神不定,對修煉也會有影響——儘管他其實懶得一筆,這麼多年一直停留在金丹期。
孫蒙重新開啓防護法陣,加速飛船。
衆人湊到一起,檢查嶽長老留下的東西。
秦壽嘆口氣說道:“這麼多材料,煉製法寶絕對夠了。可惜咱們這羣人都是金丹期修爲,恐怕也煉不出什麼好東西啊。”
熊六梅撇嘴:“老道你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你根本不會煉器,別以爲我看不出來。”
秦壽老臉一紅,怒道:“道爺不會,難道你會?”
“我是練武的呀,不需要會煉器。”
秦行之制止兩人鬥嘴,說道:“大家都是菜鳥,誰也別說誰——當然,這裡的菜鳥,不包括我秦行之。煉器而已,多大點事兒嘛。”
老道迷惑:“徒弟,你沒修爲如何煉器?”
“我有棒槌啊。不過,我們出門是旅遊來的,暫時先不管這些玩意兒。耽誤什麼,也不能耽誤玩兒,你們說對不對?”
孫蒙大叫:“太對了!”
把口袋搬進船艙,衆人繼續喝茶聊天。
飛船很快就進入契丹境內。
契丹人比大齊百姓更無法理解飛船。晴天打雷,契丹人都能跪拜好幾天,何況是親眼看見一艘會飛的船在空中掠過?
飛船所到之處,契丹人紛紛跪拜。
草原上某個部落。
金髮碧眼的色目人正在餵馬,忽然聽見契丹人發出陣陣驚呼,隨後雙膝跪在地上,五體投地望空膜拜。色目人是個語言天才,懂漢語,還懂契丹話,聽見契丹人同時在喊叫神仙、神蹟什麼的。
他擡頭一看,只見一艘船正在急速飛過。
色目人雙腿一軟,也跪下了。
眼中飽含熱淚,雙手捧在胸前,身體起伏鞠躬,用母語祈禱道:“主,我安德魯雖兩次淪爲奴隸,崇信吾主之心始終未變。今日吾主降下神蹟,指引信徒脫離苦難,安德魯必遵從您的旨意,追隨神蹟!”
沒錯,他是當初秦行之奴隸“大軍”的一員。
安德魯發現大齊是個天堂般的存在,於是回鄉接同族一起來大齊享福。誰知命運總是那麼不可捉摸,他流浪到大齊沒被抓成奴隸,返鄉也平安到達,帶着同族回大齊,半路上卻被契丹人給抓了。
小道士領着奴隸去白馬山支援大齊軍,安德魯總算盼來一線曙光。儘管他放心不下族人,可自身都難保的情況下,能擺脫奴隸身份,已經是吾主保佑了。
沒成想半路上殺出五個凶神惡煞般的人物,揮揮手死傷大片,安德魯哪見識過五長老這種存在?
最後和所有奴隸一樣落荒而逃。
在契丹這種地方,單打獨鬥根本活不下去,就算契丹人不抓,遇上狼羣也是死路一條,除非個人實力強悍。更何況,整個契丹,除了契丹人和漢人,其他人都天然擁有奴隸身份。
順便說一句,耶律宗全固然下旨解除所有漢人的奴隸身份,可契丹實在太落後了,連傳旨都要靠唱歌,普通契丹人哪懂這麼多?該抓的一樣抓,該搶的一樣搶。這點,老道可以以過來人的身份作證。
最悲慘的是,安德魯契丹語說得挺溜,如果只聽他說話,不看他的模樣,正宗契丹人都聽不出差別。然而,壞就壞在模樣上。
金髮碧眼,除非契丹人都是瞎的,或者智商都是負數,否則安德魯根本沒辦法冒充契丹人。
於是很快就被牧民發現,抓回部落重新淪爲奴隸。
從某方面來說,這其實是他的幸運。
茫茫草原,想遇上個人,並沒有想象得那麼容易。如果安德魯十天半月見不着人,即使不被狼羣吃掉,恐怕也會活活餓死。
做奴隸雖然等同於牲畜,好歹年景不錯時不會被處理掉,能吃上口飯,稀裡糊塗的活着。
安德魯也曾懷疑過,如果說主是唯一的創造神,那麼五長老又是怎麼回事?他當初在大齊住了不短的一段時間,接觸過佛道學說,但他沒見過僧道施法,再加上信奉的教義,讓他對人修煉成仙成佛嗤之以鼻。
五長老、半空出現的大嘴,這些超自然的東西,嚴重挑戰了安德魯的世界觀。
而他兩度淪爲奴隸,人生完全沒有任何光明可言,如果不是他的族羣出了名心志堅毅,恐怕早就丟掉信仰,和其他奴隸沒有任何差別了。
正當安德魯越來越絕望時,神蹟終於出現了!
信仰值瞬間充滿,安德魯原地滿血復活。
四下看看,契丹人和其他奴隸都還在跪拜祈禱。按安德魯對契丹人的瞭解,這些野蠻人至少要不吃不喝膜拜個三兩天才肯罷休。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安德魯悄悄站起身,懷着對主的無上信心,義無反顧的一溜煙跑出部落,追趕飛船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
什麼狼羣、什麼餓死累死,在主降臨的神蹟面前,那根本就不用考慮好不好。
至於說被部落抓回去嚴懲,或者半路又遇上契丹野蠻人被抓,安德魯堅信,既然主的神蹟出現指引他,這一切都不可能發生。
秦行之等人並不清楚,因爲飛船的招搖而過,導致某個色目人重新找回人生目標。
飛船速度比金丹高人御器飛行差遠了,然而也不算太慢,加上在空中航行取的是直線,因此下午太陽還老高時,飛船就抵達了契丹都城臨潢。
這還是孫蒙在大齊境內刻意降低速度裝逼,後來嶽長老上船,爲了防止撤掉防護陣導致飛船散架,更是速度幾乎降爲零,否則還能更早到達。
飛船在臨潢上空懸浮。
整個契丹都城都被震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