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學習一臉茫然。
秦行之也滿頭霧水,等孫蒙笑夠了,才問道:“說好的表字呢?你還沒說,自己先樂半天算什麼?”
孫蒙一愣:“朕說了呀。”
“說了?”秦行之回頭看看沈學習,“小弟你聽到了麼?”
沈學習猶豫着搖頭。
孫蒙頓時急了:“朕明明說了,我取的表字就是——哈哈。”
“咱先別笑行麼?”
“小道士你理解力堪憂吶。再說一遍,我取得表字就是哈哈,朕現在沒笑!”
“哈哈……懂了,原來你是這麼個意思。”秦行之恍然大悟,隨後沒好氣地說道,“你給我家小弟取哈哈做表字?雖然貧道素質高,還是忍不住要說一句:這什麼破爛玩意兒!”
孫蒙很不服氣:“挺好的呀。不亦說乎,就是說很高興很快樂。高興了怎麼辦?哈哈大笑嘛。”
“說得輕巧,敢情不是你用,隨便怎麼取你都不丟人對吧?想想看,大家同僚見面,人家一開口就是,‘哈哈兄’,‘沈哈哈’。若是他以後外放做官,百姓說起來都是,‘我們沈大人姓沈名學習,字哈哈,哈哈哈哈……’,這好聽嗎?”
“至少朗朗上口……”
“不成,這已經不是質量差的問題了,它根本就是磚頭冒充手機,必須退貨。”
“那,朕再給換一個?”
“不必了,我們自己取。”秦行之斷然拒絕。
若是這麼容易放棄,孫蒙就不是孫蒙了。他眼珠一轉,轉身跑去楊旭身邊,拉着楊老大人的胳膊噼裡啪啦說了半天,隨後又興沖沖返回。
此時沈學習酒氣上頭,醉得更厲害了。
孫蒙叫道:“這次肯定妥了。楊大人說……不對,朕爲沈愛卿取表字‘習之’。你瞧,這個表字不錯吧?你叫秦行之,他叫沈習之,一聽就絕對是兄弟。”
秦行之點頭:“還是楊老大人有學問。”
“胡扯,這是朕取的!”
“行,就算你取的好了,總歸是皇帝賜字,說出去也有面子嘛。”
孫蒙頓時心滿意足,把杯子裡撒了多半的酒重新添滿,端着酒杯衝沈學習示意:“習之兄,朕敬你一杯。”
沈學習迷迷糊糊端起酒杯:“多謝陛下賜字。”
秦行之暗中喝了個彩。
這小子還真是做官的料,都醉成這樣了,竟然不說胡話,還知道謝恩。
小道士不喜歡喝酒,不僅因爲喝酒難受,還容易斷片,另外一個原因,是喝醉了就會不知輕重。他本來就不是個穩重的人,再喝上點酒,連天都敢捅個窟窿,這多可怕?想當初他在契丹陪耶律宗全喝酒,可不就是信口開河,胡說八道嘛。
孫蒙喝得興起,四處敬酒,無論新科進士,還是文良純等大臣,都被他騷擾了一番。
皇帝如此豪氣,大臣們怎肯落後?
文良純等人也放下架子,頻頻勸新科進士酒。
這下廳內算是熱鬧了,大家喝得東倒西歪,紛紛起身四處敬酒,偌大的花廳,愣是沒人能走出條直線——沒錯,包括秦行之。他再不喜歡喝酒,性格擺在那裡,氣氛一旦熱烈起來,他分分鐘就淪陷了。
沈學習早就醉倒了,秦行之本來打算送他回去,可他自己都醉得走不直,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況且孫蒙也不允許他走。
只好拜託便宜師伯高升,派幾個太監送沈學習。
賜宴圓滿結束,秦行之和孫蒙滿身酒氣,相互攙扶着來到勤政殿。
至於說爲何不是去寢宮休息,很簡單,孫蒙今天表現異常,酒喝得最多,精神頭卻很好,一點都沒有睏倦的意思。否則他也不會強烈要求小道士留下,還帶小道士一起來勤政殿。
“行啊胖子,今天是酒神附體了?”秦行之癱在椅子上,大着嘴巴說道。
孫蒙站在旁邊,絲毫沒覺得自己的寶座被小道士霸佔有什麼不妥,笑得全身肥肉直抖。
“小道士,朕也不瞞你,酒量呢,我還是原來那樣。酒的味道,朕也仍然不喜歡,可架不住氣氛好吶,我算是明白了,喝酒,就是喝個氣氛。”
秦行之十分迷惑:“可你沒喝趴下呀?”
“那是因爲朕有特殊的喝酒技巧。”孫蒙得意地說道,“這是侍衛教給朕的,利用內力排出酒氣,千杯不倒不是傳說,朕能做到。”
原來是這麼回事……
秦行之酸溜溜撇嘴:“道爺一手把你打造成先天高手,結果你能利用內力裝逼,我還是那個毫無修爲的小道士,解酒事先得準備醒酒符,這太不公平了!”
孫蒙不理會秦行之的吐槽,繼續道:“教我的侍衛說了,這手段其實挺無聊的。你想啊,大家喝酒都是爲了買醉,利用內力逼出酒氣,這多浪費?然而放在朕身上就不同了,我是皇帝嘛,有錢任性,只要能裝逼,最不怕的就是浪費。所以說,這種手段絕對是給有錢人準備的。”
“既然能排出酒氣,那你還東倒西歪?”
“它不可能完全排乾淨嘛。再說了,就算能排乾淨,朕也得留一點,全逼出來,那跟喝白水沒區別了。要的就是似醉非醉這種感覺。”
秦行之沒說話。
孫蒙轉頭一看,才發現小道士已經睡着了。
“這傢伙,說睡就睡……”
孫蒙眨眨眼,俯身從椅子上抱起小道士,身形一閃,就消失在原地,直接出現在寢宮門口。
在守門太監不敢置信的目光注視下,孫蒙抱着秦行之推門進去,咔嚓一下把門踢上。
太監等了許久,也沒見皇帝出來。
天吶!我會不會被滅口?
太監臉色頓時變得一片蒼白。
……
秦行之睡得正香,有人不停拍他的臉頰:“快醒醒,該上朝了。”
小道士順口道:“別打臉,讓朕再睡一會兒。話說,愛妃你的聲音好粗啊,手也特別大……我擦!”
秦行之猛然從牀上坐起,瞪大眼看着神情古怪、胖手停在空中的孫蒙。
孫蒙吸了口氣:“你剛纔說什麼?”
秦行之暗叫糟糕。當着皇帝的面自稱朕,這絕對是死罪一條,然而小道士並不在乎,他相信兩人的友誼。問題是,這該怎麼解釋,說我其實是你祖宗轉世,所以才一不小心說禿嚕嘴了?
“呵呵,胖子你別誤會……”
“小道士,朕這個字眼只有皇帝才能用,你偷偷在家說,只要不傳出去,誰也拿你沒辦法。可你當着我的面說,我不可能不誤會吧?”
“我在家也沒說!這得怪你,幹嘛跟我說‘上朝’倆字。我家媳婦兒從不催促我上朝,就算催,也是說‘上班’。”秦行之只能耍無賴,“咦,不對呀,你怎麼會出現在我牀邊……這,好像是你的寢宮?”
秦行之面色大變:“你對我做了什麼!”
“去你的吧。昨天你在勤政殿睡着了,我看你睡得香,怕你凍着,好心讓你在我牀上睡。想我孫蒙,身爲皇帝養尊處優,居然破天荒打坐了一晚上,我容易嗎我。”
“請問,你是怎麼把我弄這裡來的?”
“抱過來的唄,朕是先天高手,你這樣的小道士,我一口氣抱百八十個都不帶喘粗氣的。”
秦行之眉頭緊鎖:“沒人看見吧?”
“我閃現過來的。”
“還好……”
“門口倒是有個小太監看見了。不過你放心,朕知道你擔心什麼,我這麼睿智的皇帝,早就考慮到啦。你夜宿皇宮,這確實不合規矩,我怕別人說三道四,因此把你放牀上之後就沒離開過——有我這個皇帝全程陪着,足以證明你的清白。”
“貧道謝謝你全家!”
秦行之慾哭無淚。
胖子呀胖子,夜宿皇宮固然不合規矩,可丟人的首先是你好不好?如今你抱着道爺進屋,一夜沒出門,人家不誤會纔怪。這下,我們倆都丟人丟大發嘍。
喝酒誤事,老話誠不我欺。
孫蒙並沒有被秦行之轉移話題的手段迷惑,說道:“你還沒告訴我,剛纔你自稱朕,還說什麼愛妃,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我說了,全賴你。”
“不對……”孫蒙沉吟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朕明白了!”
“你不可能明白,這不科學。”
“你聽朕給你分析。傳說皇帝都有真龍之氣,想當初胡一菲就是想沾點真龍之氣,才進宮做宮女的。那麼,朕睡過的牀,日積月累,恐怕也不是凡物。你躺我牀上睡覺,感應真龍之氣,不由自主就把自己當成了皇帝……小道士,我分析得對不對?”
“好像有那麼點道理。”秦行之一本正經點頭。
只要不暴露自己是孫昊轉世的秘密,怎麼樣都行。
“肯定是。以前沒聽說過,是因爲一般人都沒這種待遇嘛。當然了,你小道士內心深處對權力的渴望,應該也是原因之一。”
秦行之嚇了一跳,連忙擺手:“別亂講,我對權力一點興趣都沒有!”
“不想做皇帝?”
“孫子才做皇帝!”
“呃,怎麼罵人呢?”孫蒙不滿的嘟囔一句,繼續道,“其實你要想做皇帝也不難。大齊你就別想了,但你有恨天宮啊,帶他們把契丹打下來,你做契丹皇帝。如果你覺得契丹太落後,高麗、大理,都是不錯的選擇嘛。”
“別逗了,我不傻,當皇帝還得早起上朝,哪有做道士每天睡到自然醒舒服。”
“上朝!”
孫蒙驚叫一聲,急道:“差點遲到。今天是大朝會,快,趕緊起牀,隨朕一起去上朝。”
秦行之搖頭:“我不去,沒法解釋。”
“那可不行,朕去上朝,把你自己留在寢宮,你覺得這合適嗎?不是不信任你,這是爲你好,朕主要怕別人說閒話。”
秦行之翻個白眼。
閒話,估計無論如何都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