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那張血盆大嘴的速度,師徒兩個就算坐上馬車,也跑不過人家。
幸運的是,血盆大嘴不知爲什麼沒有追出去,而是停在沈府客廳外面靜止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什麼問題。隨後,空中的大嘴閃爍了一下,重新幻化成沈憐兒的樣子。
不過現在的沈憐兒,誰都能看出她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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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周仍然縈繞着淡淡的黑煙,臉上一片慘白,眼睛也是血紅色的。這也就罷了,屁股後面冒出的那截毛絨絨的尾巴是怎麼回事?
“事已至此,只好把這些人都殺了!”
沈憐兒遠遠隔着客廳的房門,看着裡面的沈半城等人冷聲說道。
變故發生的太突然了。
一開始天色暗下來,沈半城還高興呢,對身邊的小妾們吹噓道:“看到沒有,兩位道長果然道法高深,明明是晴天居然開始行雲布雨。依老爺看,這可能就是在召喚傳說中的天雷!妖精都怕雷,兩位道長這是準備用天雷劈了妖怪吶。”
小妾們自然紛紛應和,連連奉承老爺真是見多識廣。
沈半城得意非凡,本老爺雖然男人雄風上差了點,這見識三江縣誰都比不了。
過了一會兒,外面風聲大作,隱約傳來秦壽師徒兩個的叫聲。
沈半城振奮道:“道長和妖怪打起來了!”
小妾們互相看看,臉色有些古怪。外面的聲音聽起來不大對呀,怎麼聽着像是喊救命呢,難道那是狐狸精不敵兩位道長呼救?不能啊,除非妖怪有同夥,否則就是叫破天這三江縣也不會有人幫狐狸精纔對。
隨後血盆大嘴重新化成沈憐兒出現在客廳門口。
沈半城愣了愣,焦急地叫道:“憐兒怎麼出來了?快跑進來,外面危險的緊!”
此時的沈府被烏雲遮蓋,又有許多黑煙,能見度非常低,客廳內衆人根本沒注意到沈憐兒的異常。至於沈憐兒自言自語要殺了沈半城他們的話,本來聲音就不算高,現在又是狂風大作,衆人也沒聽見。
所以沈半城還以爲女兒是因爲道士和妖怪大戰心裡害怕,過來尋求父親的保護呢。雖然自己女兒一向膽子比較肥,可這是人妖大戰呀,誰能不害怕?
沈憐兒哼了一聲,冷着臉往客廳裡走。
一隻腳剛剛跨過門檻,沈憐兒臉色鉅變,身體猛然往回一縮,驚疑不定的看着廳內的沈半城等人。門檻附近有微弱的亮光閃過,沈半城等人凡夫俗子沒注意到,但沈憐兒卻看得清清楚楚。不僅如此,她的腳尖被亮光擊中,居然隱隱有些發麻。
沈憐兒發現了一個讓她震驚的事實,這客廳居然真的被老道士佈下了一層防護!
“快進來呀,怎麼停住了?”沈半城生怕女兒被戰鬥波及。
沈憐兒心中納悶:兩個道士看起來完全沒有修爲,這是怎麼做到的?
沈半城見沈憐兒不做聲,以爲她嚇壞了,連忙說道:“憐兒別害怕,爲父就在這裡,你深吸一口氣,慢慢挪動腳步,外面的事兒你別去想它……”
兒子比女兒重要,但女兒卻也是沈半城的骨血,他當然也非常疼愛。
秦壽佈下的防護,在沈憐兒的眼中其實不算什麼,她之所以震驚,那是因爲沒想到老道居然真能施展道法。如果沈憐兒願意,只要全力一擊,面前的道法防護自然會被打碎。
但沈憐兒改主意了。
既然沈半城等人根本沒有看破自己,那又何必殺了他們呢?要殺他們早就殺了,之所以不殺,自然是因爲偷偷害人更方便。
沈憐兒勉強笑了笑,說道:“父親勿憂,女兒沒事……”
怎麼能沒事呢?小臉兒都嚇白了!
沈憐兒的生母帶着哭腔叫道:“憐兒你聽老爺的話,慢慢走進來!”
“不用了,女兒還是先回自己的住處吧。對了父親,剛纔女兒見兩位道長施法,似乎真的有效果,但外面妖氣森森,父親還是先不要出去了。”
說完沈憐兒不等沈半城回答,後退着離開客廳。
必須退着走,她身後還有一條大尾巴呢。
“憐兒回來,你要氣死爲父啊!”沈半城有氣無力地叫道。她這個女兒主見太強,和兒子恰好是兩個完全相反的極端。兒子最聽話,完全不像是一個從小溺愛的二世祖。女兒要幹什麼誰都攔不住,這時沈半城的話當然是沒效果的,他自己都明白。
沈憐兒離開衆人的視線,心中掂量起來:“老道士做法惹得自己煩躁,反正大家都知道沈府有妖怪,自己一時衝動纔出手要殺了他們,順便嚇唬嚇唬沈家人。唉,在沈家待了這麼長日子,姑奶奶也真煩了,不如全殺了利索。”
“不過既然現在重新冷靜下來,那還是要繼續待下去的。如此一來,兩個道士絕不能活命,他們可是見過自己變身的樣子了。”
打定主意,沈憐兒也不再繼續化成血盆大嘴,而是就那麼往空中一跳,駕着黑風離開沈家,朝秦行之師徒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這樣飛行的速度比血盆大嘴慢了很多,但兩個道士又不會飛,總歸能在烏雲散去之前追上幹掉他們的。
整個三江縣城都被黑雲籠罩着,城內的居民大部分都躲進家裡了。
秦行之揹着師父,一路狂奔到縣城大門,回頭看了看沒發現血盆大嘴追上來,略微鬆了口氣,但還是不敢停下,直接穿過大門跑出縣城,惹得守城門的兵丁莫名其妙:眼看就要下雨了,這小夥子背個老頭兒跑什麼呢?
“徒……徒弟,咱們還沒被吃掉嗎?”秦壽閉着眼問道。
秦行之沒好氣地說道:“暫時還活着……老傢伙你有能耐自己走兩步啊,老這麼讓我揹着算什麼事兒?”
“我腿肚子轉筋了……”秦壽頗爲羞愧。
“還好你瘦,看來餓肚子也有好處啊。不過師父,那妖怪怎麼沒追上來呢?按說她弄出那麼大的陣仗,不該就這麼偃旗息鼓放過咱們。”
“道爺怎麼知道?這樣最好,媽的,真倒黴!”
“師父這話其實不對,不是我們倒黴,而是我們不知道沈府真有妖怪,否則給多少錢也不肯去他家做法呀。”
“此言深得我心吶,爲師決定了,以後打死也不給人降妖了。”秦壽在秦行之背上連連點頭,“但爲師說的倒黴,卻不是這個。你看徒弟,咱們設壇做法那是忽悠人的,這個你清楚爲師也清楚,沒理由那麼厲害的一個妖怪不清楚呀。不說別的,咱們那祝頌詞都是瞎編的,能有效才見鬼了呢,你說她着什麼急嘛……”
“噓!師父千萬別說見那個啥,您這烏鴉嘴太歹毒,弟子害怕。”
“少來,我就不信咱們能那麼背運,先是差點被妖怪追,接着又見到鬼。如果道爺的嘴巴真這麼靈,我每天不幹別的就去和尚廟胡說八道去。”
“您虧不虧心?那些和尚得罪你了,怨氣這麼大?”
“廢話,如果世上沒有和尚,咱們的生意自然要增加一倍,不會算賬啊。”
“你確定,我怎麼覺得就算沒有和尚,咱們也搶不過別的道士呢。”
“沒孝心的小子,你就不能順着師父說……咦,徒弟,爲師怎麼覺得後背有些發涼呢,你沒感覺嗎?”
秦行之搖頭:“我背上有你呀,擋風,挺暖和的。”
“兩個牛鼻子雜毛道士,跑得挺快嘛。”
“師父,你聲音怎麼變細了?”
“不是我,啊呀徒弟不好了,妖怪追上來啦!”
秦壽回頭看了一眼,只見空中一道黑煙裹着沈憐兒飛速而至。
“確定了,你就是個烏鴉嘴!”秦行之也看了一眼,慘叫一聲撒腿狂奔。
可惜上次能逃脫那是因爲沈憐兒沒追,這次就不成了,沈憐兒打定了幹掉兩個道士的主意,兩條腿再快也快不過人家會飛。
秦壽亂喊亂叫:“完了完了,道爺這次在劫難逃!”
秦行之計算了一下,似乎這次真的沒辦法逃脫了,乾脆也豁出去了,大聲叫道:“憐兒妹妹,你這麼倒追哥哥,貧道壓力很大呀。你看咱們是不是就此別過?放心,等哥哥賺了錢,不必等你長髮及腰,一定上門提親。”
沈憐兒冷聲說道:“你們不是最會降妖捉怪嗎?回過頭來抓我啊,姑奶奶就在這裡。”
“孫子纔回頭呢,徒弟加油,爲師看好你。”
秦行之心說能跑掉纔怪呢,現在是多活幾分鐘算幾分鐘了,嘴裡卻說:“憐兒妹妹,我們師徒就是混碗飯吃,沒必要這麼認真吧?不瞞你說,我們師徒這輩子都沒有真正抓過一個妖,咱們不是仇敵呀。”
沈憐兒越飛越近,一雙手眼看就要抓到秦行之背後的老道。
當此生死關頭,老道怕到了極致,忽然從心底生出幾分勇氣,伸手入懷一陣掏摸,掏出幾塊銀子和那根黑針。
老道看了看銀子,又看了看黑針,最後艱難的選擇了銀子。
畢竟黑針也算是吃飯的傢伙了,錢沒了可以再賺,黑針沒了以後還怎麼施法給人治病?鴻蒙派的道法離不開黑針。
“妖怪看打!”
秦壽心裡滴着血,將手裡的銀子扔出去一塊。
前面說過,秦壽的力氣非常大,至少爆發力讓沈半城歎爲觀止。全力一扔,銀子劃過夜空,閃電般砸向後面的沈憐兒。
沈憐兒離兩人很近,根本沒反應過來,銀子咔嚓一下就砸到她的腦袋上。
“吼——”沈憐兒狂吼一聲,發出的居然是野獸的咆哮。
秦壽觀察了一下自己的戰果,立刻心灰意冷:打是打中了,可銀子連沈憐兒的皮膚都沒劃破。
“道爺還打!”
命都快沒了,還留着銀子幹嘛?就算沒用,也得噁心她一下。
秦行之一個踉蹌差點趴下,叫道:“師父在幹嘛?你別亂動呀!”
“爲師在用銀子砸人吶!”
“笨,反作用力聽說過嗎?你這麼弄,咱們師徒跑不了。”
“唉,原本就跑不了……”
秦壽扔出去最後一塊銀子,眼看着沈憐兒的手帶着勁風抓向自己的後背,眼睛一閉聽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