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念及此,何一諾心中方纔恍然大悟,出現這般情況的或許只有一種可能,那道侵入樸塵身體的意志,乃是界位之靈,能夠有如此力量與氣勢的也非它莫屬。
然此刻,何一諾在樸塵的控制之下動彈不得,只能是任由其不斷汲取着早已與自己融合的界位之石。
而若照這般下去,後果定是不堪設想,當他獲得界位石之際,也必定是自己精元枯萎之際。
而此刻想要阻止這一切的唯一辦法便是喚醒樸塵身體內自身的意志,何一諾看向樸塵的雙目,其中依舊是充滿着掙扎與迷離,界位之靈雖有通天之威,但欲徹底奪舍一人也並非是一早一夕之事,況且樸塵乃是千帆駒化身,至忠至孝,心無旁騖,意志專一。
“樸塵,我知曉你還活着,你醒醒吧,不要被他人的意志控制!!你化身萬馬,守護在石像之旁,將荒氣阻隔,可見你思想之中仍存有你的潛意識,你的主人名叫何問天,而我乃是何問天之子!!”
何一諾一言一語,一字一句,皆旨在抨擊樸塵內心最脆弱的地方,同時也是最能引起共振之處,而他的話似也起到了作用。
樸塵所有動作忽然頓了頓,面上的殺氣漸漸消退,轉而則被一片迷茫與痛苦所掩蓋,他的身軀在微微顫抖,樸塵的意志在反抗着界位之靈,雖如蚍蜉撼樹,但亦是聊勝於無。
而與之對應的則是,掌心處的波動漸漸消失,那攢聚全身的力量亦是重新匯聚至胸口處,同時,界位之石對樸塵的迎合之感消失,相反則產生一股排斥之力。
何一諾身上的控制之力解除,他趁機與對方拉開身位,目中燃燒起淡藍色火焰,下一刻,濁火之力將樸塵包圍。
他的四周淡藍火焰肆虐,那一股股恐怖的攝魂之力進入樸塵的身軀,不斷的影響着界位之靈。
樸塵陷入了癲狂,時而清醒,時而迷茫,掙扎不定,痛苦不已,口中歇斯底里“我是誰??我是誰??你給我滾出去!!!”他化身成千帆駒,在天際雲層中胡亂衝撞。
而就在間隙之間,界位之靈的聲音清晰迴響道“這麼好的身軀不能就這樣浪費了,何一諾!荒氣已深入界之深邃,兩界已被侵蝕大半,日後再見之時,便是奪取界位石之日!!”
他的聲音隨着樸塵的身影一同消失在天際,何一諾深深的向他鞠了個躬,至此石像之上從此再無萬馬奔騰,而那荒氣也逐漸的彌散下來。
何一諾來到了距離石像只有百里之地,他父母的雕像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呈現在他的眼前,而他也隔空跪倒在了石像之前,無論父母鑄成如何大錯,在他心中一切都改變不了,無法取代。
而且他們的過錯這麼多年來早已被歲月洗刷,他們在完成自我救贖的同時,亦是將福澤留給了整個後生界,所以他們早已不再虧欠什麼。
何一諾每往前一分,心中便泛起無法抑制的思緒,他忽然覺得有些壓抑,甚至有些難以呼吸,當這麼多年來他爲之執着,爲之奮鬥,曾經渴望與奢望的一切擺在自己的眼前時,卻又不知了所措。
他夢中曾幻想過無數種相見的場景,醒來後亦是滿懷憧憬,可卻從未想過是這般。希望總在絕望中成長,而絕望卻又嚐嚐埋葬了希望。他凌空跪倒在十里之外,重重的磕了四下。
然就在何一諾滿腹惆悵之際,他忽然察覺到石像之下,幾十裡開外有人跡活動,且皆是凡人。
他收拾起所有的思緒,面色平靜,將自己的身形隱藏起來,隱匿在這些人的周圍。
此地乃是一處村舍,規模不大,只有幾十戶人家,何一諾心中也微微感嘆,此地環境惡劣,且靠近臨界之淵,竟然有凡人村落的存在。
然在何一諾觀察一番後,發現這村落之中留存的全部是年邁體弱之人,沒有壯年男子,亦無青年女子,而這些人的面上亦是沒有安度晚年的祥和,蒼老的容顏上掛滿的只有苦澀與無奈。
何一諾從虛無中出現,將修爲隱藏起來,此刻的他看去便如一位凡人,他來到一位老者身邊,而這位老者此刻卻正在挑着重重的擔子,步履蹣跚,氣喘吁吁,看去已是弱不禁風。
何一諾連忙上去接過擔子,“老人家,我來吧,您先歇會。”
老者顫顫巍巍的放下肩上的擔子,如釋重負,感激道“年輕人,多謝了,但看你面生,應該是從外地而來吧,你的好意老夫心領了,你還是快些離開吧,不然被那些強人看到,定會被抓去當苦力的。”
老者說着,便欲重新接過擔子,面上的苦澀似更重了些,彷彿有不爲人知的苦衷。
何一諾沒有放下擔子,而是笑呵呵的道“老人家,你放心吧,他們是抓不到我的。怎麼?您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我看這村中無青年男女,皆是老幼婦孺,這裡發生了什麼?您且與在下說說,或許能夠幫上一二。”
“唉!!”老者重重的嘆了口氣,一頭銀髮之下隱藏的是歲月流逝的滄桑與無奈,老者示意何一諾邊走邊說,他揉了揉腰肩,蹣跚離開。
“自從這兩尊石像出現之後,我們的祖輩便定居在此地,建立小村,世代沿襲,他們不知這石像因何而出現,然從村落創建的第一日起,便把他們當作神靈來供奉,而得神靈護佑,雖處於不毛之地,卻年年風調雨順,春耕秋種,日子過的殷實寬裕。幾百年來,村落由初始的十幾戶散戶,不斷壯大,直到如今已有幾十戶,而正當人們衣食無憂之際,忽然來了一羣人。”
老者的身軀忽微微顫抖,彷彿噩夢又再一次呈現在腦海,他的話語中更是透出深深地憤恨。
“不知從何處來了一夥強人,約有三四十人,打家劫舍,殺人放火,姦淫辱虐,是無惡不作,原本安靜祥和的小村莊一夜之間仿若是變成了人間煉獄,慘不忍睹!!”
老者的面上出現了深深地哀傷,目中流露出昔日的慘痛與絕望。
“那你們就沒想過反抗嗎?”何一諾眉頭微皺,這些村落凡人乃是信奉自己父母的石像,如今竟遭如此荼毒,這一帳他已記下。
老者嘆了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話音滄桑。
“怎麼能沒有反抗過,,起初村中壯年聯合起來與強人鬥陣,倒是起到一些效果,只是那強人卻得修道之人相助,狼狽爲奸,不僅將村中壯年殘殺大半,還將剩餘壯年抓走幫他們做苦力,去石像之下挖掘開採,又將女子抓走,村中只剩下我們這一幫快要入土的人了,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會定期到村中掠取糧食,牲畜,原本安靜富裕的村落早已變得名不聊生。唉,這樣的日子不知何時是個頭啊,可憐我那小兒未婚未娶就已生死未卜,蒼天啊!!!”
何一諾聽完這些,心中已是早有定奪,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無動於衷,但是擅動自己父母的石像,這一條足以宣判這些人死刑。
不過他卻亦是心道自己竟然沒有發現這石像下方有異動,那想必定是老者口中的修道者所施禁制於此,掩人耳目。
“老人家,你放心,我會替你做主的。”
老者聞言,一臉驚容,同時又有一陣欣喜,只不過片刻後卻又暗淡下來,面上卻是多了一份感激,“年輕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替整個村落的人謝謝你,只是你一人如何對付那成羣的強人,你有無限光景,沒必要爲了我們把命搭上。”
何一諾微笑道“老人家,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即便是打不過他們,他們也抓不到我。”
老者聽聞,欲言又止,然就在這時,村口忽想起陣陣馬蹄聲,片刻後嘶吼咆哮聲響徹整個村落,小村頓時被一陣恐懼籠罩。
“年輕人,你快走吧,這些人殺人不眨眼,別丟了性命啊。”老者此刻看去明顯有些驚慌,蒼老的容顏上沒有歲月沉澱的從容,只有寫滿髮梢的力不從心。
相反何一諾則是無任何慌亂,依舊是面帶微笑,冷靜道“老人家,放心吧,你只需按我說的做即可,我會幫你帶回你兒子的。”
何一諾的從容冷靜映在老者目中,讓老者忽然爲之一震,他本欲再勸阻,卻收回了所有的話,目中流露出堅定,轉而道“需要老漢做什麼,你儘管吩咐。”
何一諾搖了搖頭,淡淡道“老人家,你不用做任何事,只需告訴他們我是你大兒子即可,剛從外地回來。”
老者點了點頭,“多謝閣下相助,老漢真是無以爲報。”
正說話間,忽遠處傳來了一聲怒喝“你,還有那個老不死的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