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劫後重逢 現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塗

一、飛鳳已經飛走了

穆娟娟悚然一驚,失聲叫道:“你莫非就是我那未見過面的……”

那婦人以尖銳急促的聲音,像利刀一樣切斷她的話:“你不管我是誰,你說出來我也不會認你!”

穆娟娟道:“原來你老人家還在人間,可否現身讓我拜見?”

那婦人冷冷說道:“我又老又醜,只怕嚇壞了你。你把我當作死了好了。”

穆娟娟這纔想起,這個人是最不喜歡別人說她老的,忙道:

“晚輩不是這個意思。你如果不喜歡我叫你老人家……”

那婦人說道:“你怎樣叫我,我都不在乎。”

穆娟娟道:“那麼你,你。你是否可以讓我一見?”

那婦人道:“你想和我交手嗎?”

穆娟娟道:“晚輩不敢。”

那婦人道:“既然不敢,那就不必相見了。我讓你把楚天舒帶走,宇文浩你給我留下!”

南官旭吃一驚道:“你老人家把這小子放走,我們如何向山主交代?”

那婦人哼了一聲,說道:“你門這兩個多嘴的傢伙,壞了我的事情,還想活着回去嗎?”

只見一片黃砂罩下,轉瞬之間,南宮旭和武鷹揚都化成了一灘血水。

穆娟娟的使毒本領,未必比不上這婦人,但這等狠毒的手段,卻是令得她也不禁毛骨悚然。慌忙左手提起申洪,右手提起楚天舒,趕快離開。

天已黑了,衛天元守在爺爺的病榻旁邊,等候師嬸回來。

師嬸還未回來,師叔先回來了。

齊勒銘是幫他去找上官飛鳳的。他和衛天元住在賓館,前往上官雲龍父女所住的冰官,不過一里多路。但師叔回來,還是比衛天元的估計快了許多。他是吃過晚飯纔去的,來回還不到半個時辰。

齊勒銘沒說話,只交給他一張字條。

是上官飛鳳的筆跡。寫道:“世事如棋,棋局解開,結也就解了。”

衛天元心裡想道:“她說的結,想必是指她的父親和我的爺爺所結的樑子。”他自以爲懂得“結”的意思,但整句話他好像還是在似懂非懂之間。

“她有沒有說話?”衛天元問道。

齊勒銘道:“她什麼也沒有說,不過,我想你是應該懂得她的意思的。她是要等到你從白駝山回來之後才肯見你。假如那時你對她還沒變心,當然是什麼結也解開了。”對這張字條的理解,兩人似乎是大同小異,但這點“小異”,卻是令得衛天元不能不感覺有點奇怪了,“爲什麼飛鳳老是懷疑我會變心呢?”

心念未已,腳步聲已經傳來,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只聽得穆娟姐笑道:“你們一定猜想不到,你們猜我是把誰帶回夾了?”

齊勒銘的確猜想不到,他方自一怔:“難道她的姑姑竟肯跟她回來?”謎底立即揭開,跟在穆娟娟背後的是楚天舒。

楚天舒吸迸的毒霧,穆娟娟早已替他解了。但由於齊楚兩家的關係甚爲複雜,他站在齊勒銘的面前,卻是不禁有點尷尬。

穆娟娟笑道:“害什麼臊,你還不上前叩見……”

她要說的是“岳父”兩字,按說齊勒銘和楚天舒都是應該知道的,但齊勒銘卻不等待她把這兩個字說出口來,就截斷她的話了。

他說的是:“原來是楚賢侄,不必多禮。你不知道,我可正需要你的幫忙呢。”

齊燕然受了傷,需要楚家那功能培元固本的靈丹,楚天舒是早就從穆娟娟口中知道的。他奇怪的是,齊勒銘對他的態度雖然好像是已經把他當作自己人,但似乎還不想將他當作女婿。

“齊老前輩所遭的意外,伯母已經告訴我了。”楚天舒說道:

“這三顆藥九請伯父賞面收下。可惜我帶的不多,不知夠不夠用?”

齊勒銘笑道:“齊家的大補丸功效不在少林寺的小還丹之下,有兩粒已經夠了。不過,這樣珍貴的藥物……”

楚天舒忙道:“齊老前輩曾經救過我一條性命,這幾顆藥丸算得了什麼?”

穆娟娟忍耐不住,說道:“什麼伯父、伯母、賢侄、老前輩的,他和玉兒彼此相受,我亦已替你作主,同意他們的婚事了,你們翁婿二人怎麼還是這樣稱呼?”

齊勒銘道:“楚賢侄,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的玉兒?”

楚天舒低下了頭,說道:“我本來不敢高攀,要是怕父不嫌棄的話……”

齊勒銘道:“你要娶的又不是我,我也沒有問你是否認爲自己配不上我的玉兒,說什麼高攀不高攀的幹嘛?我只問你是不是喜歡我的玉兒!”

穆娟娟笑道:“你這人怎的這樣死心眼兒,他是在求你許婚呀!他要是不喜歡咱們的玉兒,還會求你嗎?”

齊勒銘道:“我還是要他親口說出來纔算。”

楚天舒只好紅着臉答了一個“是”字。

齊勒銘道:“漱玉的爺爺這次上了白駝山妖人的當,目前我還沒有功夫去找白駝山主算帳,你願不願意陪衛天元去走一趟?”

楚天舒只道這是許婚的條件,對白駝山那個“秘密”,他也還存着好奇之心,想去探個究竟,便道:“我也曾經幾次受過白駝山妖人的傷害,縱許我幫不上衛大哥什麼忙,我也希望能夠和他一起去的。”

齊勒銘道:“好,那麼待你從白駝山回來的時候,假如你對玉兒還未變心的話,那時咱們再以翁婿相稱。”

他這回答,不但楚天舒覺得奇怪:“爲什麼他思疑我到了白駝山就會變心呢?”衛天元更加覺得奇怪,這和上官飛鳳寫的那張字條,用的字眼都是一模一樣。

楚天舒道:“什麼時候去?”

齊勒銘道:“明天一早就去。”

楚天舒雖然沒有說話,臉上的神色卻已給穆娟娟看了出來,問他道:“你還有什麼事嗎?”

楚天舒道:“我在京城的時候,曾蒙上官姑娘教過我的性命,我想向她道謝一聲才走。但現在已經夜深,不知她睡了沒有,衛大哥,你可不可以替我前去通報?”

衛天元自己也正是想要求見上官飛鳳而不可得的,唯有苦笑了。

楚天舒道:“衛大哥,你不方便隨我去麼?”

衛天元道:“你請我的師嬸陪你去吧。”

齊勒銘忽道:“不必去了。天元,有件事,剛纔我還未曾告訴你,上官姑娘把那張字條交了給我之後,她就下山去了。”

衛天元一怔道:“下山去了,去哪兒?”

齊勒銘道:“她急於爲父報仇,已經先走一步,往白駝山去了。”

衛天元聽到這個消息,大出意料之外,他呆了一呆,失聲叫道:“她一個人跑去白駝山?”

齊勒銘微笑道:“你們早點睡吧,明天一早動身,或許還可以追得上她。”

衛天元恨不得馬上動身,但楚天舒必須好好睡一覺才能恢復疲勞,他也只好多等幾個時辰了。可憐他心亂如麻,這幾個時辰,他雖然是睡在牀上,卻是睜着眼睛,等待天亮的。

衛楚二人離開之後,穆娟娟望着丈夫,低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你說的是哪一件事?”

“勒銘,請你別在我的面前裝糊塗了。你應該明白我說的是什麼。”

齊勒銘如有所思,許久都不作聲,忽地說道:“娟娟,咱們現在總算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想起以前的事情,我真是對不住你。”

穆娟娟道:“以前的事還提它幹嘛?”

齊勒銘道:“不,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咱們過去所受的教訓,提一提還是有好處的。”

他不理會穆娟娟的反對,繼續說下去道:“其實從我們初相識那天開始,我就覺得,我和你乃是臭味相投的。”

穆娟娟心裡甜絲絲的,佯嗔道:“別說得這樣難聽好不好?”

齊勒銘的表情卻是甚爲嚴肅,說道:“我心裡本來是喜歡你,但我不敢和爹爹說。”

穆娟娟道:“我明白,你當時是有難處。”

齊勒銘道:“你還未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麼呢。別打岔,聽我說完了你再說好不好?”

穆娟娟心中一動,忽地省悟,知道他之所以要重提舊事,不僅是向自己表示歉意那樣簡單了。

她抑制心頭的激動,默不作聲。齊勒銘繼續說道:“後來爹爹和我提親,莊家和齊家門當戶對,莊英男的人品面貌以及武功,也都是女子之中罕有的,(說至此處,他頓一頓,見穆娟娟並無不悅神色,還點了點頭,他才放心說下去。)我不敢反對嚴父之命,也提不出反對的理由,說老實話,當時我還多少懷有一點幻想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歡的是誰,於是也就無可無不可的答應了這頭親事了。”

穆娟娟道:“勒銘,我並沒怪你。”

齊勒銘道:“我知道。誰也沒有錯,只是錯配了姻緣。如果當初莊英男嫁的是楚勁鬆,我娶的是你,大家都可以少受許多苦痛!”

穆娟娟道:“現在改正也還不遲。”

齊勒銘道:“但我可不願玉兒重蹈咱們的覆轍。”

穆娟娟道:“所以你要試一試楚天舒是不是真心喜歡玉兒。”

齊勒銘道:“不錯。因爲他現在是被矇在鼓裡,如果在他知道一切真相之後,他還是一樣喜歡玉兒,我才能夠放心。”

穆娟娟道:“你懷疑他心裡愛的還是姜雪君?”

齊勒銘道:“衛天元和楚天舒都曾經愛過姜雪君,或許衛天元愛得更深。但感情的深淺,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外人是很難猜測的。”

穆娟娟道:“感情也是會變的!”

齊勒銘道:“不錯,但若不試它一試,又焉能得知?”

穆娟娟道:“如此說來,我熱心撮合他們這兩對姻緣,可能是做錯了?”

齊勒銘道:“目前是尚未能下斷語的。但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會怪你。我知道你的苦心,你是想消解齊楚兩家的怨恨。而玉兒配給天舒,這段婚姻,也的確是門當戶對。”

穆娟娟道:“就像你當初娶莊英男一樣。”

齊勒銘道:“的碉是有許多相似的地方。但表面的相似也未必就是真的一樣。”

穆娟娼道:“但你要天元和天舒到白駝山去,不怕所擔的風險太大嗎?撇開白駝山這個強敵不談,那一局殘棋,又如何收拾?”

齊勒銘笑道:“解鈴還須繫鈴人,你我二人,恐怕也是要到白駝山一趟的。不過,咱們當然不是和他們同行,事先也不必讓他們知道。”

穆娟娟喃喃自語:“解鈴還須繫鈴人?”苦笑道:“我在白駝山的安排,你。你敢情是早已知道了?”

齊勒銘笑道:“知妻莫若夫,你雖然不說,卻又怎能瞞得過我?”

穆娟娟道:“我不是想要瞞你,只是……”

齊勒銘道:“用不着和我解釋了,我已說過,不論你做的什麼事情,我都不會怪你。”

穆娟娟低聲道:“我心中卻有不安。”

齊勒銘道:“你覺得對姜雪君不住?”

穆娟娟嘆道:“她的遭遇也實在是太慘了。秘魔巖那齣戲雖然不是由我編排,多少我也有點責任。”

齊勒銘道:“所以我雖然希望天舒與玉兒能結連理,但若是不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對姜雪君也是有欠公平的。”

穆娟娟道:“你打算幾時動身?”

齊勒銘道:“他們一走,咱們跟着就去。”

穆娟娟道:“爹爹的病,誰人料理?”

齊勒銘道:“這你倒可以放心,上官雲龍和爹爹不過是爭一時之氣,剛纔當着他女兒的面,他早已答應替我照料爹爹了。”

穆娟娟道:“他是要你幫他女兒?”

齊勒銘道:“不盡如此。爹爹和他其實也都是彼此佩服對方,惺惺相惜的。不過他們的脾氣也都很硬,要是有第三者在旁,不管這第三者是誰,他們心裡的話就不肯說出來了。所以我敢擔保,咱們一走,他們兩位老人家就會和好如初。”

穆娟娟忽地嘆道:“我們曾受過上官雲龍的恩惠,我和飛鳳又特別投契。說老實話,我倒是有點爲她擔憂呢。”

齊勒銘道:“因爲天元比天舒更易變心嗎?”

穆娟娟道:“楚天舒不過對姜雪君曾經動過追求之念而已,怎能和他們的青梅竹馬之交相提並論?”

齊勒銘道:“不錯,衛天元可能是愛姜雪君愛得更深。”

穆娟娟道:“但據我所知,上官飛鳳愛他,絕對不在姜雪君愛他之下。如果給天元知道她用的手段……”

齊勒鉻笑道:“那也只是因爲她要獲得她心愛的人罷了。我倒覺得她用的那些手段不算過份。”

穆娟娟嘆道:“不錯,當初我也曾經不擇手段,只爲要獲得你,你也原諒了我。但只怕衛天元未必也能和你一樣。”

衛天元可不知道有人爲他擔憂,他現在最着急的事情就是要趕快追上上官飛鳳。

可惜他一直沒有上官飛鳳的蹤跡,現在已經是他和楚天舒同行的第五天了。

兩人之間的芥蒂早已消除,一路同行,有說有笑,倒是不覺寂寞。楚天舒把自己在北京那段遭遇,也和衛天元說了。

最令得衛天元大惑不解的是:“原來飛鳳曾經救過楚天舒的性命,這件事情,爲什麼她從來沒有和我說過呢?”不錯,在北京那段日子,發生的事情太多,但這件事情可不是一件小事,按說上官飛鳳是不該忘記對他說的。

驀地他想起上官雲龍禁止女兒和他來往之時,說過一句氣憤的話:“莫讓人以爲你是千方百計想要他!”上官飛鳳救了楚天舒,自己卻不露面,卻故佈疑陣,藉此製造機會,讓楚天舒與齊漱玉作伴,讓他們從共同患難之中增進感情,這是不是也屬於“千方百計”之一呢?

想至此處,衛天元不覺心中暗自笑道:“不管飛鳳做這件事情是何用意,即使她是怕師妹纏住我不放才用這移花接木之汁,那也不能說是損人利己的詭計。若是對大家都有好處的‘詭計’,我們寧願她多有幾條這樣的‘詭計’。晤,她不把這件事情告訴我,莫非就是怕我取笑她千方百計想要嫁給我吧?”

他自作聰明,又再想道:“怪不得她屢次問我:‘假如你知道我做了什麼對不住你的事情,你也肯原諒我嗎?’敢情她所指的就是這一件事?”

不知怎的,他忽地又想起姜雪君來,爺爺曾誤信謠言,以爲姜雪君是給上官飛鳳害死的,好在他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已經在爺爺面前替她辯解了。

“好在我知道雪君之死與她無關,否則我恐怕也會像別人那樣誤會她的。但假如雪君還沒有死的話,她是不是也會使用詭計,令我和雪君分開呢?就像她曾經做過的那件事一樣,令我和師妹分開?”

他打了一個寒噤,但最後還是這樣想道:“我怎能這樣懷疑飛鳳的品格,我和雪君的感情和我對師妹的感情大不相同,這是飛鳳早就知道了的,她怎會這樣做?”

他的心事不敢和楚天舒說,楚天舒心裡藏着的那個秘密也沒有和他說。

兩人一路同行,不知不覺,這一天已經來到了白駝山了,不過從開始登山到攀上主峰,以他們的輕功,恐怕最少也得攀登兩天。

白駝山的主峰就叫駱駝峰,山上冰雪覆蓋,遠遠望去,當真是活像一頭大駱駝,頭東尾西,鋪着滿身白色的絨毛。這天他們拂曉登山,傍晚時分,方始走到駱駝峰的腰部。饒是他們功力深湛,亦已不禁有點勞累的感覺了。他們在樹林裡找了一個比較平坦的地方搭好帳幕,準備早點睡覺,明天繼續登山。

山上氣候奇寒,他們攜帶的乾糧都變得好像冰塊一般的又冷又硬了。

衛天元道:“這幾天嘴裡真是淡出鳥來,待我去獵兩隻雪雞回來開開齋吧。”

楚天舒道:“天色已晚,還能找到雪雞麼?”

衛天元道:“正是要趁天色入黑這段時間,雪雞回巢,才容易找。打獵我比你有經驗,生火燒水的事情就麻煩你啦。”楚大舒情知他是要把比較容易的工作留給自己做,但打獵的經驗他也自知是的確不及衛天元,只好答應這樣分工。

衛天元的運氣倒是不壞,走了沒有多久,便發現一頭雪雞。

但那頭雪雞也發現了他,迅速跑入冰塔羣中。

雪山上有許多亙古不化的冰雪,日積月累,越堆越高,如柱如塔。現在出現在衛天元面前的冰塔峰約有十幾個之多,排列得好像陣圖一樣。

衛天元被雪雞引入冰塔峰中,忽地聽得好像有人輕輕嘆了口氣。

衛天元心頭一震:“莫非又是飛鳳假扮雪君來嚇我麼?”他想起那一次在口到保定老家的晚上,也曾發生同類的情形,當時他在聽到女子的嘆息之後,立即追覓,還依稀看見一個好像姜雪君的影子。但可惜還未追上,就遭遇敵人的伏擊,後來幸得上官飛鳳出現,與他聯手,擊敗敵人。他也才知道,原來他所見的那個女子,其實就是上官飛鳳,她是故意模仿姜雪君的裝扮跟蹤他的。不過,儘管他已經知道不是姜雪君,但每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還是有點疑真疑幻。不是他不相信上官飛鳳的說話,而是他太過思念姜雪君的原故。心底裡還在希望姜雪君仍然活着,甚至,即使只是姜雪君的幽靈出現,他的心裡也感到安慰。

現在又發生同樣的情形,“好,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非捉住你不可!”一回頭,只見在一個冰塔下面,站着一個女子,女子面上蒙着黑紗。

“雪……”“君”字還未叫出來,他就呆住了。這女子穿的是姜雪君的一件衣裳,他見過這件衣裳的。但這個女子卻不是姜雪君。假如是姜雪君的話,即使是披着面紗,他也認得出來的。

蒙面少女藏身冰塔羣中,若隱若現。但還是給衛天元追上了。

不是姜雪君,也不是上官飛鳳。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人,不是幽靈。因爲冰壁上有她的影子。根據古老的傳說,鬼魂是不會有影子的。

“你是誰?”衛天元的聲音都不覺有點顫抖了。

“你爲什麼要知道我是誰?”這女子的音調平平淡淡。一點吃驚的表現都沒有。好像她“忽然”碰上衛天元這件事,本來就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衛天元呆了一呆,一時間不知怎樣回答纔好。只能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你這件衣裳……”怎樣才能把事情說清楚呢?

“我這件衣裳有什麼不對嗎?”

“你這件衣裳好像、好像……”

“好像怎樣?”

“好像和我一位朋友的一件衣裳一模一樣。”

“你以爲我是偷她的?”

“不是……”衛天元已經看得清楚,只是相似而已,並非姜雪君原來那件衣裳。那件衣裳是染有血漬的。

“既然不是還有什麼好問?”

“就只是有點奇怪,奇怪……”衛天元不知怎樣說下去纔好。

心裡在想:“這神秘女子一定是和姜雪君相識的,井見過她的這件衣裳。”

他還未想好怎樣用說話試探。那女於忽地把手掌攤開。

她的手心有塊心形的小石頭。

衛天元好似着了魔他的,忽地跳起來,向那女子撲去。

那女子一閃身退到冰岩後面,淡談說道:“這也是你的朋友之物麼?就算是,你也不能搶我的呀!”

原來這塊石頭正是衛天元小時候和姜雪君拾取的。本來有兩塊的,形狀都差不多的相同兩塊。更巧的是,兩塊石頭上的花紋都像一隻鳥兒,衛天元把它們戲稱爲“鴛鴦石”,自己收藏一塊,把另一塊“鴦石”送給姜雪君。

天色雖然將近入黑,但冰壁的反光已是足夠他連石頭上的紋理都看得清楚了。他不相信天地間還有這樣相似的一塊石頭,一定是姜雪君那塊原石無疑。

“這,這塊石頭,你怎佯得來的?”

那女子不答,跑出冰塔羣。

輕功倒是不弱。二、花自飄零水自流

衛天元急步追趕,叫道:“你一定知道她的消息,她究竟是死是活,請你告訴我……”

那女子既不停步,也不回頭,但卻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花自飄零水自流,你何苦還是如此執着。”

“花自飄零水自流!”衛衛天元不由得陡地心頭一震了!細味語意,“莫非雪君、她、她還在人間?”

“她在哪裡?她在哪裡?”衛天元大叫。

那女子只是平平淡淡說了四個字:“你隨我來!”衛天元問的其他問題,她都不回答了。

衛天元亦步亦趨的跟着那個女子,深入林海雪原,那些不知名的樹木又高又大,在別的地方,七八丈高的樹木已算罕見的大樹,在這裡卻屬尋常。衛天元只憑目測,高達十幾丈的大樹也根不少。千奇百怪的石頭和冰岩更如墾羅棋佈,觸目皆是。

但衛天元哪裡還有心情欣賞林海雪原的奇景,他的眼睛裡只有那個女子。

忽地眼前出現一片黑壓壓的危崖,那女子停下腳步。

衛天元一愕道:“這裡鬼影也沒一個,你和我到這裡來做什麼?”

那女子道:“你自己爬上去一看!”

衛天元這才發現在這座懸崖峭壁的上方,有一道形狀狹長好像用利劍劈開的缺口。當下施展輕功,攀到那個彎月形的缺口朝下一望,這一望登時止步了。

他剛從不見天日的林海中出來,此時只覺眼前一亮,原來下面是個在山峰圍繞下的小山谷,地勢比較開闊。對面的山峰上有股清泉,注入一個方圓數十丈的小湖中。清泉後面有一叢野花,湖中有閃光的浮冰和零落的花瓣。此時月亮已是高掛天空,山谷四周又都是屹壁,月光、雪光、湖光,交相輝映,衛天元的目力本來異乎常,下面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

令他發呆的不是景物,是人!

一個白衣少女,坐在湖邊,正自把那些落花拾起來,一片汁的拋落湖中。

“花自飄零水自流!”莫非除了原來的含義之外,還是指眼前這幅“圖畫”的?那個神秘的蒙面女子有心指引他來看這幅“圖畫”?

因爲把花瓣拋落湖中的白衣少女不是別人,正是他曾爲之神魂顛倒的姜雪君!

他呆了片刻,忍不住大叫:“雪君,雪君!原來你還活在人間,我在這裡,你看得見我麼?看得見我麼?”

姜雪君站起身來,嬌軀好像花枝亂顫,手中的花朵盡都落在湖中。

她擡起頭來,一臉茫然的神態。

衛天元貼着石壁,上半身都已露出缺口外面了。他不知姜雪君看見他沒有,但從她的動作看來,最少可以斷定,她已是聽見他的聲音了。

“雪君,雪君,我找你找得好苦,你聽見沒有?你應我呀!

你應我啦!”

姜雪君還是沒有應聲。

莫非她是因爲驚喜交集,說不出話來了?

但她不過呆了片刻,忽然就像受驚的小鹿一樣,躲進野花叢中。

只是花伎搖動,但卻已看不見她了。

那個冰湖的後面,是雲封霧鎖的幽谷。顯然她已跑進幽谷去了。

峭壁百丈,多好的輕功也是無法從這鋪滿冰雪的峭壁爬下去的。

衛天元回過頭來,叫道:“你帶我到這裡來,你總有辦法幫我和雪君見上一面吧?”

他想求助於那個神秘女子,不料他細看時,那女子已不知到哪裡去了。

姜雪君不見了,唯一可以幫助他的人也不見了。

難道就此罷休?不,不,他怎也不甘心就此罷休的!

在峭壁的上方,正是靠近缺口之處,有一株橫伸出來的古鬆,松樹上倒掛着無數枝藤,衛天元把一伎蟋繞的枝藤拉開來,越拉越長。他站立的地方無法退後,因而也就無法把這一伎藤條盡數拉開,但估計最少也當有七八丈長。

谷下面有一棵雲杉,這棵雲杉筆直高聳,估量也有十來丈高。

衛天元人急計生,驀地得了一個主意。要是抓牢這枝藤條,好像盪鞦韆一樣蕩過去,把距離拉近,再跳下去,就可以攀着雲杉了。雪山上的野藤韌性甚強,就是用刀來割,也不容易將它割斷的。一個人的重量,料想這枝野藤應當承受得起。

用這個法子下去,當然還是要冒一些風險的,但此時此際的衛天元,即使要他去闖鬼門關他也願意,何況冒此區區風險?

他幾乎想也不想,馬上就握着藤條的一端,用力一拉,向前蕩去!

衛天元身子懸空。忽地只覺得身子一輕,那條韌力特強的野藤竟然斷了!衛天元登時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個倒栽蔥,跌下那深不可測的幽谷!

那蒙着面紗的女子發出冷笑,說道:“衛天元,你變了鬼去會姜雪君吧。但你可以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能夠做到。

我要好好給你安排這一場幽冥會,讓你不但可以在鬼門關上見到姜雪君,而且你還可以見到你的好朋友又兼情敵的楚天舒。”

她嘴裡發出冷笑,手中則是拿着一把鋒利的匕首,那條野藤就是給她這把匕首割斷的。

在冰峰上生火可不是易事,把堅冰鑿開,燒成開水,更花時問。楚天舒東尋西覓撿了一堆枯伎,用一塊石頭猛力敲擊,發出火星,好不容易纔把枯枝點燃。他隨身攜有水壺,把鑿下來的冰塊放入水壺,待到冰塊燒成開水,月亮早已升起來了。

左等右等,衛天元還未回來。

楚天舒禁不住心中苦笑了。“也不知他獵到雪雞沒有?就只怕烤雪雞還未吃到口,這壺開水又要變成雪水了。大冷天時喝雪水可不是滋味!”

左等右等,不見衛天元回來,過子已是餓得咕咕作響,只好把開水送炒米餅,先吃個半飽。只覺這幾塊炒米餅滋味無窮,心中暗暗好笑:“看來我大概是隻有吃乾糧的福份了。”

他吃了半飽,坐在火堆旁邊,暖洋洋的好不舒服,不知不覺,睡意襲來,眼皮已經闔上,忽聽得有腳步聲走來,他沒好氣的說道:“天元,你怎麼這個時候纔回來,雪雞你自己吃吧,我要睡了。”

奇怪,腳步聲似乎已經走到自己的身邊,但卻聽不見衛天元說話。

他睜開眼睛,只見一個蒙面人站在他的面前。衛天元是沒有道理蒙着面回來的!

莫非是在夢中?他趕忙揉揉睡眼,看清楚了,果然不是衛天元,從體態上可看得出來,是個女子!

這一下頓時把他的睡意嚇跑了,他站了起來,問道:“你是誰?”

那個女子不說話,卻把手掌攤開,掌心有一片碎布。他認得是和衛天元那件衣服同一樣的布料!

楚天舒這一驚非同小可,叫道:“是不是衛天元出了事了?”

那女子道:“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誰,我只看見一個人追趕雪雞,從懸崖上跌下去了。”

楚天舒大驚道:“他怎麼樣了?”

那女子道:“那個地方,我爬不下去,不知他生死如何。但我想,攀登雪山,多半是結伴同行的,所以我就朝着火光走來。

他是你的同伴吧?”

楚天舒道:“不錯,他在哪裡,請……”

那女子不待他說出請求,便道:“你隨我來!”

救人如救火,楚天舒無暇考慮,只能立即跟她走了。

走了一程,楚天舒發覺這女子的輕功相當不錯,此時他亦已稍微冷靜下來,不覺對這女子起了疑心。

她的輕功好還不出奇,她能夠在這樣高的雪山上居住,當然不是普通的女子。

最令他感覺奇怪的是,這個女子雖然是蒙着面,但他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還有一點,她的聲音也很特別,一聽就知是捏着噪子說話。

“莫非她是和我相識的人,不願意給我看出她的本來面目?”

他忍不住發問:“姑娘,你好像是中原人氏吧,你的家就是住在這裡嗎?”

那女子道:“你是不是要間清楚我的來歷,纔敢放心去救你的朋友?”

楚天舒想不到她的反問如此鋒利,只好說道:“姑娘,我不是疑心你,只是有點好奇。”

那女子冷冷說道:“我是來幫忙你救朋友的,不是來滿足你的好奇心的。你知不知道我們這裡的規矩,要不是因爲人命關天,我根本就不會來見一個陌生的男子!”

少數民族有許多奇風異俗,婦女出門要蒙着面紗,非必要不能見陌生的男子等等,已經算是比較普通的風俗了。

楚天舒暗自想道:“即使她是白駝山的妖人,這個險我也還是非旨不可的。否則,倘若衛天元真是出了事,我不去救他,誰去救他?”

這晚月色明郎,他跟那個女子走到那面峭壁之下,只見荊棘叢中,隱約還可以見到幾點血跡。衛天元的衣裳就是被荊棘勾破的。不用這女子對他說,他也想得到了。

“我那朋友呢?”他的心不禁怦然劇跳了。

“今晚的月色很是不錯,……”那女子好像自言自語,擡起頭來,卻不看他。

楚天舒道:“喂,我在和你說話,你沒聽見嗎?我的朋友在哪裡?”

那女子也不知聽見沒有,她擡起頭望了一望,繼續說下去道:“今晚的月色很是不錯,我想你會看得見他的。”

楚天舒跟着她目光注視的方向,這才發現懸巖上方有一個眉月形的缺口。

“你說從這個洞口望出去,可以看得見他?”楚天舒問道。

那女子道:“已經隔了一個時辰,我不知道他是否還躺在那裡。不過,你看一看不就知道了,何必問我?”

楚天舒心裡起疑:“他追趕雪雞,怎會從這個缺口跌下去?”但既然來了,又怎能不看一個究竟?他的輕功不及衛天元,恐防有失,就把判官筆拿在手中,萬一失足的活,把判官筆插在峭壁上,也可定住身形。另一方面,他拿出武器,當然也有提防那個女子的用意。

那蒙面女識破他的心思,心裡冷笑道:“只要你朝外一看,擔保你非驚喜交集不可。好,我且欲擒先縱,等待最適當的時機方始下手。”

“這峭壁我沒氣力爬上去,我到那邊歇歇,下來你再叫我。”她走到峭壁的一邊有石頭擋風的地方坐下來,楚天舒在峭壁上看下來。已經看不見她了。

楚天舒放開一重顧慮,暗笑自己的多疑。爬到那個缺口旁邊。

缺口是勉強可以吝得一個人爬出去的,楚天舒的頭還沒有完全伸出去,已經可以看得見谷底中心部分的情景了。

他看見一個白衣女子跪在地上,動作甚爲古怪,好像在埋什麼東西。

第一眼還看得不怎樣清楚,只覺這個女子好像是和他熟識的人。

再看一眼,他的一顆心就幾乎要從口腔裡跳出來了!

她、她不是姜雪君嗎?

他張大了口,還未曾叫得出來。忽然嗅到一股脂粉的香氣。

就在他的鼻子底下,他發現了石壁上有四個字。這四個字是:“當心暗算!”

“當心暗算!”這四個字是用劍尖在石壁上刻出來的,大概是因爲要引起他的注意,刻的字上塗了厚厚的一層胭脂,這種胭脂有強烈的香氣。

他本該早就發現的,只因剛來到缺口之時,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探索衛天元的這件事情上,縱然是近在鼻子下面的事物,他也無暇注意了。

但當他一發現這四個字時,這可是生死攸關的事情,此時雖然有姜雪君在他眼前出現,他也只能把注意力轉移了。

幸虧他轉移得快,就在此時,忽地有一根木棒在他背後猛力一撞!

他給撞得整個身子都出了缺口,但他小臂一彎,也挾着那根木棒。

用木棒猛撞他背部的人,不問可知,當然就是那個蒙面女子了。

原來這女子熟悉地形,她是從峭壁的另一邊爬過來的。那一邊的石壁沒有這一邊陡峭,更容易爬。她借物障形,趁着楚天舒心神不定之際,悄無聲息的就爬到他的背後。

幸虧那四個字提醒了他,雖然還是遲了一些,但還是剛好來得及挽救他的性命。

他左手的判官筆用力一插,插入石壁,定住了他的身形。

那個女子的木棒被他挾在脅下,上半身也給他拖出了缺口。

頓時展開了一場驚險絕倫的懸崖搏鬥!

但這是一場強弱懸殊的懸崖搏鬥。楚天舒的氣力或許還是比那女子大一些,但強者卻不是他,是那個女子!

因爲形勢對他太不利了!

他是用一支判官筆定住身形的,腳尖撐住石壁,只能用另外一支判官筆抵抗那個女子的攻擊。

那個女子只是上半身露出缺口,她的雙腳還是踏着實地的。

不比楚天舒幾乎是整個身子懸空。

那女子早已抽出木棒,居高臨下的猛打他的頭部。楚天舒的一支判官筆難以遮攔,他還要用大半的氣力抓牢那支插在石壁上的判官筆,要插得深些、更深一些才能支持他的體重。

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楚天舒心裡嘆了口氣:“想不到我莫名其妙的命喪荒谷,暗算我的人是誰都不知道!”他一發狠,判官筆脫手向那女子飛去,只盼能夠與她拼個同歸於盡!

楚天舒這一擲用了全身氣力,銳不可當。蒙面女子舉棒一擋,虎口也給震裂。“當”的一聲,她的木棒脫手飛出,跌下谷底。楚天舒那支判官筆卻是餘勢未衰,幾乎是貼着她的肩頭飛過,刺破她的衣裳,筆尖在她的肩頭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這才“噗”的一聲,插入了石壁。

蒙面女子又驚又怒,把上半身縮回去,罵道:“好小子,想要與我同歸於盡嗎!可惜你沒有第三支判官筆了。哼,暫且讓你苟活片刻,待會兒再取你的性命!”

楚天舒只剩下一支判官筆,這支判官筆是要用來支持他的體重的,已經深深插入石壁,一撥出來,他非跌下去不可。所以,那個女子倘若再來攻擊他的話,他是根本沒有武器抵抗的了。

但在山上,有的卻是樹木。蒙面女子給自己敷上金創藥,喘息過後,用她那把鋒利的匕首。削下一根粗如幾臂的樹枝,不消多時,又已削成一根木棒。

楚天舒“掛”在峭壁上,氣力漸漸衰弱,身形恍似風中之燭搖搖欲墜。即使那女子不來殺他,一陣狂風吹來,只怕也會把他吹跌。

蒙面女子好似“狸貓戲鼠”把木棒掂了一掂,朝他比劃比劃,冷笑說道:“把你一棒打死,倒是便宜了你,非得讓你多吃一點苦頭不可!”用匕首將那根木棒慢慢削尖,看情形,她是要把楚天舒戳得遍體鱗傷,這纔將他打落谷底。

楚天舒不甘受她磨折,正想鬆開手自己跳下去,忽聽得那女子“咦”了一聲,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她的上半身本來又已伸出了那缺口的,此時忽然第二次縮了回去。

楚天舒莫名其妙,她在搞什麼鬼?一陣風吹過來,風中傳來一陣奇特的音響。

好像是女性的陰惻惻的笑聲,笑得令人毛骨悚然。笑聲有如遊絲嫋空,若斷若續,忽東忽西,懾人心魄!

楚天舒雖然嚇得毛骨悚然,但也恍然大悟。那蒙面女子是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假如那真的是一個人的笑聲,那人對她自是不懷好意的了。她要把上身伸出缺口,才能用木棒刺戳楚天舒,但這樣豈不也正是給別人在她背後攻擊的好機會?

她遊目四顧,看不見有人,但那笑聲,卻是不停的傳入她的耳朵。

蒙面女子給那笑聲嚇得越來越是害怕,喝道:“你究竟是人是鬼,我不怕你,你給我現出形來!”

令她思疑不定的那個“女鬼”沒有現形,她口裡說不怕,心裡其實是怕得要命,終於給那女鬼嚇跑了。

楚天舒牢牢抓着插在石壁的那支筆桿,靜觀其變。笑聲聽不見了,那蒙面女子也沒有露面了。

但他還是沒有辦法爬上去。峭壁結滿冰,滑不留手,判官筆一拔出來,他就非得跌下去不可。

忽然有一條野藤隨風飄來,反正是就快支持不住了,不如冒個險吧。他大着膽子,用空着的右手抓着野藤,野藤是從懸崖上吊下來的,他就沿着野藤爬上去。

這短短的片刻,對他來說,用“度日如年”來形容他的感覺都嫌不夠,他的生命,可說是分分秒秒都在受着死亡的威脅。

假如那個蒙面女子還沒有走,守在缺口的旁邊,只要她用那把鋒利的匕首一割,割斷野藤,楚天舒是勢必粉身碎骨的了!

終於爬到了那眉月形的缺口了,他鑽了進去,直到腳踏實地,方始鬆了口氣,好像從鬼門關上逃了回來。

“是誰救了我的性命,可否容我拜見?”

空山寂寂,聽到的只有風聲。

他是曾經攀登過崑崙山的,高山上的風聲,常常雜有怪聲,他也不禁思疑不定了。

“莫非那只是風中的怪聲,那惡毒的女子和我一樣,都是疑鬼了?”

他歇了一會,氣力稍稍恢復。重新爬到那眉月形的缺口,首先把他插在缺口旁邊的那支判官筆拔出來,再利用長藤,卷着插在下面的那支判官筆的半截筆桿,用力將它拔出,收回。

月亮已在天中,月魚更加明朗。

他死裡逃生,此時纔有閒心重新觀察谷底事物。

姜雪君也不見了!

難道剛纔所見的那個白衣少女,那個酷似姜雪君的白衣少女,也只是他的幻覺麼?

但那“當心暗算”四個字又是誰寫的?

衛天元呢?衛天元的遇險是否也是那個蒙面女子誘他上當的呢?

他懷着滿腹疑固爬下峭壁,正想走回原來的營地,忽地聽得有人走來。

是那個惡毒的蒙面女子又再回來害他們?他握着雙筆迎上去,冷笑說道:“我僥倖沒有給你害死!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話猶未了,那個白衣女子已經站在他的面前。嫣然一笑,說道:“你以爲我是誰?”

楚天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衣女子並沒蒙面,是姜雪君!

楚天舒又驚又喜,說道:“哦,原來是你嚇走那個妖婦的!”

姜雪君一怔道:“你說什麼?”

楚天舒道:“那妖婦正想害我,卻被一個女子的笑聲嚇走。

不,不是你麼?”

姜雪君道:“不是我!”

楚天舒道:“那就怪了,不是你是誰?”

姜雪君道:“那個蒙面妖婦,我倒是看見她逃跑的,但並沒見着第三個人。或者是你聽錯了吧,說不定是風聲。風穿過石壁的孔穴,常會發出怪聲的,有時還像哭聲呢。”

楚天舒思疑不定,心道:“莫非當真是我聽錯了?”

姜雪君道:“許久不見了,你好嗎?聽說你和齊漱玉訂了婚了,恭喜你們。”

楚天舒面上一紅,說道:“雪君,想不到你還活着,這真是大好了。秘魔崖之戰,你是怎樣死裡逃生的?又怎的會躲在這裡?”他提出一串問題,心裡且還有着一個疑問來曾說出,姜雪君藏在這雪山幽谷,對外界的消息又何以這樣靈通。

不過他對這次的意外相逢,雖然是大爲驚喜,但卻沒有第一次知道她是和衛天元相愛時候那樣的心情激動了。因此他也就坦然的接受了姜雪君的賀喜。

姜雪君道:“我知道你心裡藏着許多疑團,但我卻不想說了。

過去種種比如昨日死,還提它幹嗎?”

楚天舒不禁又是一呆,心裡想道:“不錯,天元和飛鳳也訂了婚了,還何必撩她重提舊事?”說道:“過去的事不提,現在的事呢?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樣被那妖婦騙來的?”

姜雪君道:“我已經知道了。那妖婦也不是完全騙你。”

楚天舒吃驚道:“難道衛大哥,他、他真的……”

姜雪君道:“不錯,他真的是從懸崖上跌下來了。就是從你剛纔爬出來的那個缺口跌下來的。”

楚天舒道:“他一定也是上了那個妖婦的當的。他,他現在怎樣?”

姜雪君道:“你放心,他還活着。我正需要你的幫忙,請跟我來。”

楚天舒苦笑道:“峭壁千仞,我沒有那麼好的輕功,怎能跟你下去?”

姜雪君道:“誰說我們要從峭壁下去?”

楚天舒霍然一省,說道:“莫非另有途徑?”

姜雪君道:“對啦,否則以我這樣平庸的輕功,又怎能上來?”

“平庸”當然是自謙之辭,不過,她的輕功並不比楚天舒高明多少,倒是實話。楚天舒更加相信剛纔聽到的“笑聲”只是風聲了。因爲在他認識的女子當中,除了姜雪君之外,還有誰人肯來冒險救他?但即使是姜雪君,也沒有這樣高明的輕功的。

他跟着姜雪君攀野藤,腳踏危石,繞過峭壁的另一邊,發現一個山洞。洞口亂草叢生,藤葛糾纏,要不是有姜雪君的帶引,即使他從洞口經過,只怕也不會發現。

姜雪君道:“好在那個妖婦不知還有這個山洞,否則她早就來找我的麻煩了。”

楚天舒道:“你已經知道了那妖婦是誰嗎?”

姜雪君道:“我並沒受到她的傷害,天元雖然遭她毒手,也沒給她害死,我也懶得去猜她是誰了。”看來她已經知道那妖婦是誰,只是不願意說出來而已。楚天舒懂得劫後的心情,不再問她。

山洞狹長,形如漏斗,越走地勢越陡峭,不過總比筆直的峭壁好走,而且山洞裡有許多鐘乳石凸出來,形成石筍,這些石筍可以作爲扶手,楚天舒的疲勞雖然還未完全恢復,倒也不覺怎樣吃力。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眼前豁然開朗,走出這個山洞了。出口處已是在距離谷底沒有多高的山腰,

楚天舒腳踏實地,只覺有軟綿綿的感覺。泥土與別處不同。

深黑中泛着赭色,散發的香味也很古怪,似臭非臭,似香非香。

泥土好像水份甚多,有溼潤之感。

經過姜雪君的解釋,楚天舒方始明白來由。原來這谷底堆滿落葉、落花,千萬年來,日積月累,混和冰屑,形成了這種特別的泥土。谷中地氣比較溫暖,因此也不會結成堅冰。

只見衛天元躺在地上,旁邊有一段粗如兒臂的樹椏,他的手中還握着一把出鞘的劍,一半已插進泥土。

姜雪君道:“也是他命不該絕,在離地面約十數丈處,他斬斷了這棵大雲杉斜伸出來的樹椏,緩和了下墜之勢,落地之時,又是劍先插地,那股衝力更減弱了。否則從高空落下,焉能還有命在?”

楚天舒給他把脈,見他脈息雖然微弱,卻無凌亂跡象,方始稍稍放心。

姜雪君道:“他從高處跌下來,內臟雖沒受傷,但身體受到震盪的影響,還是免不了的。”

楚夭舒問道:“他昏迷了許久吧?”

姜雪君道:“大約一個多時辰了。”

楚天舒道:“怎的還未醒來?”

姜雪君道:“你放心,我已經給他服下了瓊花玉露丸,藥性是可以令他熟睡的。睡眠充足,體力才能恢復得快。明天一早醒來,他就好了。天舒,麻煩你替我照料他,最好不要讓他知道是我救他。”

楚天舒吃一驚道:“你們好不容易纔碰上了,怎能不等他醒來就走?”

姜雪君苦笑道:“花自飄零水自流,何必如此執着?”

楚天舒道:“雪君,你們是患難之交,我知道他對你是真情真意的,只不過他以爲你已經死了。這才,這才……”

姜雪君道:“我早已和你說過,舊事請莫再提。我走啦。”

楚天舒道:“你去哪裡?”

姜雪君道:“我也不知道。但總會有一個去處的。”

楚天舒暗暗嘆了口氣,只好讓她走了。

衛天元一覺醒來,叫道:“雪君,雪君!咦,怎麼是你?天舒?”

楚天舒道:“你是發夢吧,哪裡有姜雪君?”

衛天元道:“我明明已經看見她的!天舒,我是不是你的好朋友?”

楚天舒道:“當然是!”

衛天元道:“好,那你就必須和我說實話,否則,縱然是你救了我,我也非得和你絕交不可!”

楚天舒無可奈何,只好說道:“她已經走了。”

衛天元呆若木雞,半晌說道:“走了?唉,雪君,你怎能這樣忍心,不肯上我見上一面?”

楚天舒嘆道:“見了又怎麼樣?你不是已經有了上官姑娘嗎?

www ★тTk an ★co

天元,請你也老實回答。你到底喜歡誰多一些?”

這句話要是在三個月之前問他,可以毫不躊躇的回答是姜雪君的,但現在要他立刻答覆。他可是答不出來了。他想了一想,說道:“感情一定得有個比較的嗎?他們兩個對我都是一樣的好,我怎能說喜歡誰多些?”

楚天舒道:“你總不能兩個都娶?”

衛天元道:“那我就誰也不娶,去做和尚。”

楚天舒道:“孩子氣的話!唉,不過假如換了我,我也會感到取捨爲難的。我看,還是不如聽其自然吧。”

衛天元默無一語,過了一會說道:“你是怎樣找到這裡的?”

楚天舒道:“和你一樣,給那個蒙着臉孔的神秘女子騙來的。”當下把經過和衛天元說了。

衛天元聽得很仔細,聽罷,忽地問道:“你說,你覺得那女子似曾相識,是嗎?”

楚天舒道:“是呀。好像是和我見過一兩次面的人,但卻不是常常見面的,否則我不會想不起她是誰。”

衛天元忽地想起,楚天舒和上官飛鳳豈非只是見過一面的?

揚州那晚,在他家裡廝殺了一場。因此雖然只是一面,相信楚天舒已是對她留有頗深的印象了。

不錯,衛天元是對上官飛鳳非常熟悉的,假如真是上官飛鳳,她燒成了灰,他也認得。此際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上官飛鳳的影子,也浮現出那個神秘女子的影子,他得出的結論,還是和他第一眼看見那個蒙面女子的感覺一樣:“決不會是上官飛鳳!”

但由於楚天舒那麼說法,他的信心卻是不免有點動搖:“萬一是呢?”他不敢想下去,也不敢再問楚天舒了。

“你說在那峭壁上的缺口處,有人留下當心暗算四個字?那筆跡……”

楚天舒道:“不像熟人筆跡,我也想不出是什麼人會來救我。”

衛天元好像抓到了一根救生草,忙道:“帶我上去看!”

楚天舒道:“你走得動?”

衛天元道:“要我從峭壁爬上去當然做不到,但你說有個山洞可以上去的。從這裡走到山坡上那山洞的入口處,我相信是不會有困難的了。”

楚天舒也想早點出去,說道:“好,那就走吧。”

上到山上,衛天元盤膝坐了一會,調勻氣息,說道:“行了!”當下與楚天舒互相照顧,再次爬到峭壁上那個缺口旁邊。

他看見那四個字了,不僅是抓着了救生草,且是吞下了定心丸了!

衛天元喘過口氣,說道,“是她,是她的字跡!”

楚天舒道:“她是誰?”

衛天元道:“上官飛鳳!”

“當心暗算”這四個字是上官飛鳳所寫,當然她就不會是那個蒙面女子了。天下決沒有在準備暗算別人的時候,卻預先留字,叫那個人提防上當的道理。

楚天舒道:“上官姑娘的輕功比你如何?”

衛天元直:“比我高明得多。”他懂得楚天舒說這個話的意思,接着嘆口氣道:“你聽到的笑聲,可能不是風聲。但即使是飛鳳裝神弄鬼來嚇跑那個妖女,她下來見我,我也沒有辦法找她。”想起姜雪君躲避他,上官飛鳳也躲避他,心中悶悶不樂。

楚天舒道:“她們都已來到了白駝山,咱們總會見着她們的。

你餓不餓,折騰了一晚,我已是有點餓了。”

衛天元道:“雪君給我服的那顆藥丸,用的不知是什麼藥,我倒不覺得餓。”接着苦笑道:“我答應給你捉兩頭雪雞的,現在是沒法交差了。”

楚天舒道:“我還有半袋乾糧,不過並沒隨身攜帶,留在原來的地方。吃不到雪雞,咱們就回去吃乾糧算了。”衛天元也還有一個背囊留在那個地方的。

他們走進樹林,還沒回到原來的地方,忽然聽見風聲中似乎夾有慘厲的叫聲。

楚天舒吃了一驚,說道:“天元。你聽!這回不是我聽錯了吧?”

兩人朝着聲音來處跑去,聽得更清楚了。果然是個女子的叫聲。

“救命!救命!”聽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害了我,我的師父決不會饒你!”那女子大概是因爲見無人來救,轉而恐嚇那個“害”她的人。楚天舒一聽,這個聲音也似曾相識。衛天元正在說道:“好像就是那個蒙面女子!”不過,因爲她已不是捏着嗓子說話,和蒙面女子昨晚的口音不大相同,所以楚衛二人還不敢十分肯定。

很快他們就發現了那個女子,果然就是昨晚蒙着臉孔的那個神秘女子。

他的蒙面中還沒除下,不過這蒙面中是給楚天舒的判官筆劃破了一條裂縫的,血雖然止了,還可以看見血痕。

這蒙面女於是給人用一條野藤倒吊在樹上的。楚天舒罵道:

“你害得我好慘!”上前就把她的蒙面巾撕下。三、假飛鳳假銀狐

蒙面巾撕開,楚天舒如遇鬼魅,只見他張開嘴巴,卻叫不出來,竟是呆了。

這個女子並不醜,甚至還可以說得是個美人。他爲什麼好像見着鬼怪那樣嚇得呆了?

因爲這個女子竟然是上官飛鳳,大過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衛天元忽地叫道:“不對!”他拾起塊冰塊,在那個女子的臉上用力摩擦。

那女子的一張粉臉給冰塊擦得鮮血淋漓,但侍至冰塊盡都成了水的時候,她的廬山真貌也就顯現出來了!

不是上官飛鳳。是徐中嶽前妻趙紅眉的姐姐越青眉。

趙青眉的丈夫死得早,妹妹出嫁之後的第二年,她的丈夫就死了,並沒給她留下子女。丈大一死,她就以大姨身份,搬到妹夫家裡。後來她的妹妹又死了,她這個大姨也就“更上一層樓”,儼然以徐府的女主自居了。

楚天舒此際驚魂方定,罵道:“原來是你這個妖婦,你爲什麼要假扮上官姑娘?”

倘若趙青眉只是戴上蒙面中,或者只是扮作上官飛鳳,他還可以理解,那是因爲怕給他認出來的原故。

甚至他也曾想到,趙青眉在假扮上官飛鳳之後,還是害怕瞞不過他們的眼睛,這才蒙上臉孔。

但既然有此顧慮,又何必多此一舉,假扮上官飛鳳呢?

他實在想不通,故此雖然有許多疑問是要審問趙青眉,他還是首先提出這個問題。

趙青眉料想難獲僥恕,冷冷說道:“我殺不了你,你殺我好了,多問什麼!”

楚天舒怒道:“我與你何冤何仇,爲什麼你要害我?”

趙青冒閉嘴不答,衛天元道:“你要求死。我偏偏不讓你死。

天舒,用你的判官筆挑斷她的腸脈,將她重新吊起來,咱們走吧。”

趙青眉大駭,厲聲叫道:“衛天元,你這樣折磨我,你不是人!”

衛天元笑道:“這不過是跟你學的,比起你的那些陰狠毒辣手段,我還自愧不如呢!”

楚天舒舉起判官筆,喝道:“你到底說是不說?”

趙青眉叫道:“好,我說,我說!”她好像要把滿腔怨憤之氣盡都發泄出來,叫道:“凡是和姜雪君有關係的我都要殺!”

衛天元怒道:“雪君犯了你什麼,你這樣恨她?”

趙青眉道:“徐中嶽本來答應娶我的,要不是有姜雪君這小妖精出現,令他變了心腸,我早已是坐在金谷園中,安安穩穩的做洛陽首富、中州大俠的夫人了,那是何等美事!哼,倘若她肯安分守己做徐夫人那也罷了,她一進徐門就把災禍帶了進來。她害得徐中嶽家破人亡,害得我無依無靠,我爲什麼不能恨她!”原來趙青眉是早已和妹夫有了私情的,她的妹妹也是給她瞞着徐中嶽毒死的,她一心一意想嫁給徐中嶽,卻想不到自以爲到了口的饅頭,卻給姜雪君“奪”去,

衛天元怒道:“徐中嶽害死她的父母,又逼她成婚,他本就該死!”

楚天舒倒是覺得地有點可憐,說道:“徐中嶽該死,但她……”

衛天元道:“你以爲她只是想害我們嗎?有一個人已經給她害死了!”

楚天舒霍然一省,問道:“你說的是丁勃嗎?”

衛天元道:“不錯,丁勃是給兩個妖婦害死的。一個扮作銀狐穆娟娟的模佯,一個扮作飛鳳的模樣。那個假飛鳳,一定就是現在的這個假飛鳳!”

趙於眉沒說話,顯然已是默認。

楚天舒恍然大悟,說道:“我明白了。自從她那次假扮上官姑娘之後,想必是因爲短期間難以恢復本來面目。所以就一直充下去,直到如今。”改容易貌之術,有一種是用人工加上一層面皮的,不到相當時日,硬要揭開來的話,必定疼痛難當。這就是爲什麼趙青眉明知騙不過衛天元的眼睛,卻還要保留土官飛風的外貌之故。

衛天元沉聲喝道:“丁勃和雪君毫無關係,爲什麼你也要害他?”

趙青眉怕受折磨,只好招供:“因爲我怕殺不了你們!”

楚天舒說道:“你殺了丁勃,就能殺得了我們麼?”

趙青眉道:“我殺不了你們!白駝山主是殺得了你們的。他答應幫我報仇,我當然也得答應幫他的忙。”

楚天舒已經從衛天元的口中知道齊燕然和上官雲龍發生誤會的經過,對她本來有幾分可憐的,此時也變爲憤恨了。說道:

“好陰毒的手段,當世兩大高手鬱幾乎受了你的愚弄。衛大哥,你看應該怎樣處置她?”

衛天元道:“還有一件事情,我得問個明白。”

他從趙青眉身上搜出那塊鴛鴦石,問道:“這塊石頭你是怎樣得來的?”

趙青眉道:“當然是從姜雪君手上得來的。”

衛天元道:“她怎會給你:你是搶來的吧?”他奇怪的是,倘若趙青眉曾經從姜雪君手上搶了她的“隨身之寶”,爲什麼當時趙青眉又不害死姜雪君:他希望能夠多知道一些有關姜雪君的事。

趙青眉道:“你猜得不錯,姜雪君是曾經落在我的手上,只恨那老尼姑……”

說到這裡,突然停止。衛天元正想問她那老尼姑是誰,趙青眉忽地叫道:“師父,快來!”

衛天元吃了一驚,他也聽見樹林裡好像是有什麼聲音了。 шшш_тTk ān_¢〇

趙青眉一出聲,果然便立即聽得有人喝道:“誰敢欺侮我的徒兒!”

這人來得好快,聲音初起之時,好像還在密林之中,轉瞬間她那陰惻惻的聲音,已經是震得楚衛二人的耳鼓,顯然已是來到近處。聽那聲音,似乎是個上了年紀的婦人。

人還未到,暗器先發。一片黃砂向楚衛二人當頭罩下。

衛天元上崑崙山的時候,是曾經受過這個婦人的暗算的,知道她發的暗器是毒砂,不敢怠慢,立即發出劈空掌。

他和楚天舒的掌力加在一起,雖然是因爲功力尚未完全恢復,稍遜平時,但亦已足以把這一片毒砂掃蕩開了。

他們立即迎上前去,看見的果然是個年約五十多歲的婦人。

而且是個面貌和銀狐甚爲相似的婦人。

衛天元喝道:“原來害死丁勃的主兇是你!”

那婦人道:“是我又怎樣?”手中的龍頭柺杖一揮,盪開了楚天舒的判官筆,擊向衛天元。

衛天元怒從心起,左拳右掌,同時擊出。他本是腹中飢餓,氣力應該不及平時的,一怒之下,氣力反而勝似平時了。

拳掌兼施,儼如鐵斧開山,巨錘鑿石。那婦人想不到他如此勇猛,也是不禁有點吃驚。

不過,這婦人身法輕靈,功力也在衛天元之上,衛天元加上了楚天舒,也不過僅能和她打個平手,但那婦人想要騰出來偷發暗器,卻也不能。

再過片刻,衛天元忽地有點頭暈目眩的感覺。原來這婦人雖然騰不出手來偷發暗器,但她的柺杖卻是在一種藥水中浸過的。這種藥水的主要成分,就是可以用來提煉迷香的香料。柺杖盤旋飛舞,這種可令人昏迷的香氣也就隨風擴散了。不過,氣味甚淡,在劇鬥中的衛天元初時還未能覺察出來:

若在平時,以衛天元的功力,即使是點燃的迷香,他吸進去也不怕暈倒,但此際他的功力已經打了折扣,雖然也還不至於暈倒,卻難免多少受點影響。

楚天舒的功力遜衛天元一籌,所受的影響更大。筆杖相交,噹的一聲,楚天舒的一支判官筆給她的柺杖打得從手中飛出。

衛天元搶上去接應,以龍爪手抓她杖頭,左掌則是使出大摔碑手的功夫。這兩種功夫,都是齊家的絕技。但衛天元此際己是強弩之未,強力施爲。自己也沒有把握是否抵擋得住那婦人龍頭柺杖的一擊。

忽然從風中傳來一個柔和悅耳的聲音,有人輕宣佛號,念道:“阿彌陀佛!”

聲音雖然柔和,那婦人卻是不由得心頭一震了。衛天元抓住她的杖頭,大摔碑手當中一擊,咋嚓一聲,那根龍頭柺杖斷爲兩段。那婦人拋開手中的半截柺杖,一個細胸巧翻雲,倒翻出數丈開外,退入林中,轉瞬不見。

衛天元一擊得手,氣力也差不多用盡了,此時連手腳都似乎不聽使喚了,哪裡還能去追。

衛天元喘息稍定,叫道:“多蒙前輩相助,可否容我們拜見?”

荒林寂寂,沒有回答。

楚天舒好像自言自語,說道:“一定是那個老尼姑。”衛天元道:“哪個老尼姑?”楚天舒道:“就是趙青眉這妖婦說的那個老尼姑。”

此時他們方始有空回過身來,只見趙青眉躺在雪地上,動也不動。衛天元用半截柺杖撥一拔她;發覺她的身體僵硬,毫無反應,這才知道她是早已死了。

楚天舒道:“自作孽,不可活!”用積雪掩蓋了她的屍骸。

衛天元恢復了冷靜,說道:“不錯,聽趙青眉剛纔還未說完的那半句話,那次姜雪君落在她的手中,一定也是給這老尼姑救走的。”

老尼姑不肯現身,上官飛鳳也不見蹤跡,他們只好回到原來的地方。

又一件令得他們驚喜的事情出現了。

他們一回到原來的地方就聞到一股肉香。

只見那堆火還未熄滅,不過火堆旁邊卻有人搬來了兩塊筆塔形的石頭,兩塊石頭差不多有普通人的高度;一支削尖的樹枝,串着兩隻肥大的雪雞,就用這兩塊石頭作爲架樑,樹枝擱在石上,雪雞吊在火堆的上方,正在烤得油香四溢。

楚天舒跳起來道:“這可真是隨心所欲了,你捉不到雪雞,誰知卻有人把現成的烤雪雞給咱們弄好了。”

衛天元道:“一定是飛鳳弄的。”眼睛望向遠方呆呆出神。

楚天舒道:“不管是誰弄的,吃飽了肚子再說。”取了一隻雪雞,把另一隻拋給衛天元。笑道:“別胡思亂想了,吃吧。”

衛天元咬了一口,不覺皺起眉頭,說道:“雪雞烤焦了,有點苦味。”

楚天舒笑道:“我倒不覺得。俗語說飢不擇食,你怎的還嫌七嫌八,何況這還是你心上人烤的呢!”

衛天元道:“我不是嫌它不好吃。”

楚天舒道:“那你爲何皺眉?”

衛天元道:“我覺得似乎有點不對。”

楚天舒道:“什麼不對?”

衛天元值:“飛鳳是很細心的,她的輕功又比你我都高。”

楚天舒莫名其妙,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衛天元道:“憑她的輕功,要是她不想見我們的話,大可以等到聽見我們的腳步聲才走。現在你明白了我的意思了吧?”

楚天舒道:“哦,你是說這兩隻雪雞沒有烤得這麼焦灼道理。”

衛天元道:“對了,要是在我們回來之前,雪雞早已烤熟的話。她會把雪雞拿下來,放在石頭上的。要是在我們回來的時候,雪雞還未烤熟的活,她應該是聽到了我們的腳步聲才走的,雪雞也不至於烤得這麼焦。”

楚天舒道:“你懷疑她是碰到什麼突然發生的事件,匆匆忙忙走的?”

衛天元道:“恐怕只能這樣解釋了。”

楚天舒道:“但也未必就是對她不利的意外事件,再說,趙青眉的師父也已給老尼姑嚇走,還有誰人能夠加害於她,我看,你還是先吃飽了再去研究吧。反正她有心躲你,你也找不到她。”

吃飽肚子,精神恢復,楚天舒拆下帳篷,準備繼續登山。衛天元道:“請等我一會。”楚天舒見他在林邊的雪地上走來走去,好像在尋找什麼,不禁心裡暗暗嘆息,只道他是還想找尋上官飛鳳的蹤跡。

衛天元忽道:“你過來瞧瞧!”楚天舒走過去看,見地上有比別處較多的落葉,衛天元正在輕輕的把樹葉撥過一邊,樹葉撥開,雪地上現出凌亂的足印,一大一小。

楚天舒道:“小的那個足印想必是上官姑娘的了,那個足印大的卻不知是誰的?咦,足印雖然凌亂,但卻似乎有步法可尋。”

衛天元道:“你也看出來了。我猜不出另一個人是誰;不過我卻可以知道,那人是個劍術高手、輕功也不在飛鳳之下。不久之前,他們曾在這裡鬥劍。”

楚天舒道:“你怎麼知道?”

衛天元道:“他的足印比飛鳳的足印還淺一些,如果他們不是正在激斗的話,雪地上也不會留下他們的足跡。”要知上官飛鳳的輕功是業已達到踏雪無痕的境界的,衛天元勉強做得到,楚天舒則是未能。

衛天元道:“從步法揣測劍法,那人的劍法似乎也是屬於輕靈飄忽一路,和飛鳳的幻劍路數頗有相同之處,奇怪,西域還有哪一派的劍術足與幻劍抗衡?咱們跟着足跡追去!”

足跡時隱時現,他們跟着足跡,繞了一個大彎,忽然發現已是回到了他們昨晚遇險的地方,不過是峭壁的另一面而已。

足印卻再也找不到了。

楚天舒道:“莫非他們是從那個山洞走進了下面的山谷?”

衛天元道:“飛鳳不會這樣笨的,她跑不過那個人,在平地還可仗着身法較爲輕靈,邊打邊逃,一到了狹窄的山洞裡面,身法施展不開,豈不是隻有束手就擒的份兒?”

飛鳳找不見,她的強敵是誰,衛天元也猜不出來,不禁着急得好像熱鍋上的螞蟻了。

那人個是誰,不但衛天元猜不出來,連上官飛鳳也是做夢都想不到的。

她正在烤雪雞,忽然看見對面的冰崖上現出一個淡淡的人影,

她是知道山谷裡有個本領非凡的老尼姑隱居的,初時還以爲是那老尼姑,但定睛一看,影子是個男的!

她這才嚇得跳了起來,回頭一看,你道是誰?

竟然是御林軍統領穆志遙!他已經站在上官飛鳳的面前了!

穆志遙也是同樣感到驚奇,他是看見這邊的火光走來的,只道在這山上的自必是白駝山主的門下,不料卻是上官飛鳳。

他愕了一愕,便即縱聲大笑道:“上官小姐,你大概想不到會在這裡碰上我吧?”

上官飛鳳也笑道:“穆大統領,那日在秘魔崖上,你大概也想不到會碰上我吧?”

那日的秘魔崖之戰,穆志遙本是以徐中嶽爲餌,要鈞衛天元這條大魚的,想不到上官飛鳳一來,靈旗輕輕一展,就把他預先佈置好的周密計劃破壞無遺!

上官飛鳳重提舊事,等於揭了穆志遙的瘡疤。穆志遙氣在心頭,沉聲喝道:“衛天元呢?”

上官飛鳳道,“我勸你不要找他了。”

穆志遙道:“哦,你不是和他一起來的麼?”

上官飛鳳道:“我一個人,你恐怕已經對付不了,你還要找衛天元,那不是找死?”穆志遙這才明白她的“勸告”原來是這個意思。

穆志遙不怒反笑,說道:“上官小姐,這裡不是秘魔崖,也不是星宿海,你的靈旗在這裡是毫無作用,還是讓我看看你的幻劍吧。”

上官飛鳳道:“要看幻劍,還不容易,幻劍來了!”

穆志遙道:“劍呢?”突燃間只見寒光一閃,上官飛鳳已經把石崖凸出來的一截有棱角的冰條折下,向他的咽喉刺過來了。

上官飛鳳的腰間本是懸有佩劍的,穆志遙不知“劍是幻劍,幻劍非劍”的道理,只道她要使出幻劍絕招,當然首先就得拔劍,哪知刺來的卻是一截堅冰。

高手比拼,對敵方的估計,稍有錯誤;往往就會造成致命之傷,饒是穆志遙本領高強,也給她逼得手忙腳亂。

上官飛風閃電出招,一口氣刺出六六三十六劍,沒刺着穆志遙,心裡也不禁有點佩服,、想道:“聽說他家傳的躡雲劍法,最精妙的地方,就是和步法配合得宜。他尚未亮劍,我都勝他不了,今日怕要糟。”

穆志遙的劍已經拔出來了,只見他劍尖顫動,嗤嗤作響,勁道之強,可以想見。他把內力貫注劍尖,劍法依然一樣輕靈。在劍氣縱橫之下,上官飛鳳雖然也沒給他刺中,那支冰劍已是迅速溶化了。

上官飛鳳一個細胸巧翻雲,半空中拔出佩劍,腳未沾地,凌空就刺下來,穆志遙喝道:“來得好!”橫劍截擊,上官飛鳳的劍尖在他的劍脊上輕輕一點,腳落實地,他這一招也給避開了。

穆志遙趁她立足未穩,一招“玉帶圍腰”,劍光匹練般橫過去。哪知上官飛鳳腳步踉蹌,劍法都是古怪之極,身形一飄一閃,突然從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穆志遙仗着躡雲步法,堪堪避開,上官飛風滑似游魚,已是從他的劍光圈中“滑”出去了。

穆志遙一直以爲她一定是和衛天元在一起的,看見這裡搭有帳幕,更加相信自己所料不蓋,暗自想道:“這妖女的劍法不在我下,要是等到衛天元回來,我恐怕不是他們二人之敵。”於是立即猛下殺手,一口氣攻她十七八招。 Wωω ☢tt kan ☢¢ O

兩人劍法在伯仲之間,功力則是穆志遙較高,上官飛風應付他的攻勢,頗爲吃力,不過,也還勉強可以應付。

本來他們若要分出勝負,最少也得百招開外的。但穆志遙固然害怕衛天元回來。上官飛鳳也是害怕衛天元回來。她是知道衛天元已經跌傷,也知道姜雪君會替他醫治,但卻不知他已經恢復幾分,要是他尚未恢復三成,此際回來,豈非送死?而且,她目前也還不願意就見到衛天元。

穆志遙攻勢告一段落,上官飛鳳倏地轉守爲攻,反擊三招,把穆志遙逼退兩步,轉身就逃。

穆志遙哼了一聲:“想逃跑麼,在白駝山上你能夠逃往哪兒?”

上官飛鳳笑道:“有膽的你追來,咱們再比比輕功!”

穆志遙怒道:“你逃往天邊,我也要捉到你!”他也曾想到,上官飛鳳是要將他引到衛天元那裡,但在這白駝山上,碰上白駝山主門下的機會可要比碰上衛天元的機會大得多。何況即使是對方二人聯手,他自信也還可以抵敵一二百招。打不過也還可以仗着躡雲步法逃走。故此依然緊迫不捨。

上官飛鳳邊打邊逃,不知不覺已是逃到昨晚楚天舒被騙失足那個地方了。她驀地想起:“要是衛天元的傷超過我的估計的話,此際他還是會在姜雪君的身邊的,我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逃到她那裡去?何況又要經過那個山洞,也是危險得很。”她本來想把穆志遙引入那個山谷的,那個地方有個老尼姑隱居,要是這老尼站肯出手的活,兩個穆志遙也打不過她。

正自躊躇,忽聽得有人在峭壁的另一邊說話,上官飛鳳跑在前面,先聽見了。

“一路上都打聽不到齊老前輩的消息,也不知他來了沒有:

即使他是來了,又怎樣才能找到他呢?”是個少女的聲音。

上官飛風心道:“原來是瑤光散人那個徒弟青鸞,她所說的齊老前輩想必就是天元的師祖齊燕然,奇怪,她找齊燕然做什麼呢?哦,我明白了!……”

心念未已,只聽得另一個人已在說道:“你放心,師父一定有辦法打聽的。”說話的似乎是個少年。

接着就聽見他的師父說話了:“玉清神尼隱居之所離此不遠,只要見着她,相信她會知道齊老前輩的消息,”

wWW●ttk an●Сo 上官飛鳳喜出望外:“他們來得正好!”這三個人都是她認識的。

最後說話的那個人,是武當五老之一的玉虛子。

那個少年是玉虛子新收的徒弟鮑令暉。鮑令暉也是楚天舒的好朋友。

至於瑤光散人那個徒弟青鸞,和上官飛鳳更有過一段頗不尋常的交情,她們是曾經井肩作戰的。

上官飛鳳連忙向他們跑去。穆志遙也追上來了。

青鸞見她被穆志遙追殺,大吃一驚,說道:“鮑大哥,這位上官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快……”

話猶未了,穆志遙和上官飛鳳的距離已是不到十步了。

不過,鮑令暉是早已知道那件事情的,無須青鸞再說下去,亦已懂得她的意思了。他把眼睛望向師父,說道:“師父,恐怕只有你才能幫她這個忙!”

原來在揚州楚家那晚,青鸞最初雖然是跟着師父和衛天元作對,但後來穆志遙的一班手下殺到,對在場的人都加攻擊,華山派(包括瑤光在內)方始知道上了好人的當,青鸞也就和衛天元、上官飛鳳、齊漱玉等人並肩作戰了。在那場混戰中,青鸞因爲武功較弱,幾次險遭不惻,全靠上官飛鳳保護了她。

上官飛鳳突然跑到青鸞身邊,說道:“青彎,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告訴你!”

青鸞一愕,說道:“你知道我想要知道什麼?”

上官飛鳳道:“你是不是想要知道你家人的消息?”

青鸞道:“不錯,呀,道長,快截住那個人!”

上官飛風道:“對啦,否則有人要追殺我,我就無法說下去了!”

玉虛子微笑道:“你放心說下去,沒人能手你的!”

穆志遙喝道:“玉虛子,你別多管閒事!”

玉虛子道:“對不住,我這個人有個毛病,是徒弟的事情我一定要管!”

穆志遙皺眉道:“她又不是你的徒弟,她是上官雲龍的女兒!”

玉虛子道:“我還沒有說完呢!是徒弟朋友的事情我也要管!”

穆志遙按捺不住,冷笑道:“你知道上官飛鳳是什麼人?”

玉虛子道:“你不是說她是上官雲龍的女兒嗎?”

穆志遙道:“她也是衛天元的情人!”

玉虛予道:“這又與我何干?”

穆志遙大聲道:“齊勒銘和你有相干了吧?衛天元的師叔就是齊勒銘,難道你忘記了是誰毀了你的容貌嗎?”

玉虛子淡淡說道:“舊帳管不管是我的事,但新帳則是非管不可的,你欺負我徒弟的朋友的朋友,我若不管,徒弟還會尊敬我嗎?”

穆志遙忍耐已到極點,頓時爆了出來:“怪不得你在北京不肯幫我,原來你早已和齊勒銘、衛天元做了一路了。好,你要管就管吧!”唰的一劍便刺過去。

他一出手便是躡雲劍法的精妙殺着,只見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劍影。玉虛子卻不理會他那耀眼劍花,老老實實的一劍從向中宮直刺過去。這一招看似乎平無奇,卻是一招狠辣異常的劍法。穆志遙心頭一凜:“聽說玉虛子在武當五老中,年紀雖然最輕,劍法卻是最高的一個,果然名不虛傳。”

原來玉虛子使的這套劍法,乃是武當派鎮山之寶的“七十二手連環奪命劍法”,一施展開,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這套劍法雖然不及躡雲劍法變化的奇妙,但卻狠辣得多。

鮑令暉和青鸞初時還替師父擔心,不用多久也就看得出來,儘管師父在對方的劍勢籠罩之下,其實是師父略佔一點上風的,縱不能勝,也決下會落敗。

青鸞道:“上官姐姐,你可以說下去了吧?”

上官飛鳳道:“幸虧你碰見我,否則你要白走一趟了。齊老前輩不是在白駝山,是在我們的星宿海。”

青鸞道:“他有和你談及我的家人消息?”

上官飛鳳道:“不是他和我說的,是另一個人告訴我的。丁勃生前和他最好,什麼秘密都不瞞他的。”

青鸞心裡想道:“她說的莫非是衛天元,爲何她不直接說出他的名字,卻要兜這麼一個大圈?”她不知道上官飛鳳此時正在心傷,她實不願意重提衛天元的名字。

青鸞道:“不管是誰說的,你快告訴我吧?”

上官飛鳳道:“好……”只說了一個字,忽然就好像聲音被冰結了。

青鸞道:“上官姐姐,你怎麼不說下去?”

上官飛鳳似乎在凝神細聽什麼,忽道:“那個人已經來了,讓他和你說吧!”

青鸞望向前面,看不見人,回過頭來,侍要問上官飛鳳時,上官飛風也不見了。

不錯,衛天元的確是已經來了。他的輕功尚未達到踏雪無痕境界,踏碎的冰雪,發出輕聲響,給上官飛鳳察覺了。但青鸞還未察覺。

青鸞沒聽見他的腳步,他已聽見這邊的金鐵交鳴之聲了,

憑他的經驗,一聽就知這一邊正有兩個高手比劍。

“一定是飛鳳了?”他的心頭卜卜的跳,立即加快腳步,幾乎像一支箭似的射過來,把楚天舒甩在後面。

但可惜他還是來遲了一步。

上官飛鳳已不見了,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上官飛鳳是聽見了衛天元的腳步聲正在向這邊走來,寸放心離開青鸞的。

玉虛子和穆志遙比劍,早已穩佔上風,何況衛天元就快可以來到,上宮飛鳳當然是不用擔憂了。

但她卻犯了一個錯誤。不錯,玉虛子此際是佔了上風,但他還是未能完全控制局面的。

論劍法,兩人各有所長;論功力,大致也差不多。穆志遙是和上官飛風先打了一場的,此消彼長,自是玉虛子佔優。不過玉虛子也還有一樣地方比不上穆志遙,那就是變化莫測的輕靈身法。

玉虛子和穆志遙在上官飛鳳離開的時候,亦是都已察覺有人來了。雙方也都害怕來的是對方幫手。

穆志遙抓緊時機,身形一晃,脫出劍光圈子,斜身撲向青鸞。

要是上官飛鳳在她身旁,穆志遙是決不敢愉襲的,偷襲也不會得手。但此際,青鸞身旁已是沒人保護她了,有的只是一個武功恐怕還比不上她的鮑令暉。

穆志遙來得快極,只聽得嗤的一聲,青鸞的衣袖已經被他撕去了一幅。

但也就在這同一時間,鮑令暉整個身子都撲過去,他的武功保護不了青鸞,就用他的身體來掩護青鸞。衛天元恰好就是這個時候來到。

雙方動作都快,鮑令暉已經被穆志遙抓着了。

他左手抓着鮑令暉,空着一隻右手,還想再抓青駕。說時遲,那時快,衛天元已是如箭射來,輕輕一帶,把青鸞帶過一邊,穆志遙知道他的厲害,單掌倒是不敢對他攻擊。

玉虛子投鼠忌器,也是不敢動武。長劍指着穆志遙罵道:

“堂堂一位御林軍統領,手段如此卑鄙!”

穆志遙哈哈一笑,說道:“徒弟的朋友的朋友,你也要管,你自己的徒弟,你總不能置之不理了吧?自們做一樁交易如何?”

玉虛子道:“你想怎樣?”

穆志遙道,“你替我把衛天元擒來,我把你的徒弟放回給你。”

玉虛子斥道:“放屁!”

穆志遙道,“好,你不願意,那就拉倒,令徒可得跟我走了。”

衛天元忽地走到他的面前,說道:“我來做這樁交易。”

穆志遙當然不能相信,冷笑說道:“衛天元,你想在我的面前耍什麼花招?”

衛天元道:“不是花招,是實招!你不是要拿我去領功嗎?

現在我就用我自己來換鮑令暉。”

穆志遙道:“好,那麼請你自廢武功,我就把鮑令暉放下。”

衛天元道:“自廢武功,是很難下得手的。而且你這條件也未免太苛刻了。”

穆志遙道:“那麼你怎樣把自己交結我?我要的是一個不能使用武功的衛天元!”

衛天元道:“不如這樣吧,我站着不動,讓你點我的穴道。

我的穴道被點,當然就不能使用武功了。”

穆志遙心想,有鮑令暉在手中當作盾牌,諒他也使不出什麼花招。於是把右手握着的長劍伸出去,說道:“我要用劍尖刺你的穴道。”

衛天元道:“也行。不過,請你刺得輕一點,別傷了我的筋骨。”

穆志遙卻暗運內力;力透劍尖,向着衛天元琵琶骨下三寸的肩臺穴刺去。

衛天元道:“你這廝不守信用!”突然沉腰坐馬,長拳搗出!

穆志遙是把如令暉當作盾牌擋在身前的,“砰”的一聲響,這一拳結結實實打在鮑令暉身上。

說也奇怪,這一拳打在鮑令暉身上,受到衝擊的卻是穆志逼。鮑令暉本身倒是絲豪沒感疼痛。

原來衛天元用的這門功夫名爲“隔物傳功”,是齊家的七種武林絕學之一。這門功夫,練到最高境界,可以在石頭上調:塊豆腐,一掌打下去,石頭打碎,豆腐不爛。衛天元尚未練到最高境界,他也恐防自己的內功不及穆志遙,未必能夠一舉奏效,故而不能不用一點“詭計”。

穆志遙是用一隻手抓着鮑令暉的,他誘穆志遙出劍刺他穴道,穆志遙全神貫注在劍尖上,抓着鮑令暉的那隻手,當然就沒有初時那麼用力了,力道少說也分了一半。這一半力道自是擋不住衛天元全力運用的“隔物傳功”。

穆志遙虎口一震,不覺放鬆了手。說時遲,那時快,玉虛子已是出劍如電,恰好在穆志遙的劍尖剛剛就要刺着衛天元的“肩臺穴”之時,格開了穆志遙的劍。

鮑令暉跌下來,衛天元輕輕一掌拍出,鮑令暉的身子飛出三丈開外。這一掌衛天元用的乃是巧勁,鮑令暉就好像是給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提起,又輕輕放下,絲毫也沒受傷。

穆志遙心裡着慌,硬着頭皮充好漢道:“好呀,你們恃多爲勝,那就併肩子上吧!”他想玉虛子乃是武當長老的身份,只要用說話擠得他不敢要衛天元幫手,那就還有逃生的機會。白駝山上的人,也有可能隨時來到。

玉虛子正在接受他的挑戰,衛天元忽地說道:“這廝與我有殺父之仇,玉虛道長,請你把他讓給我!”

“十二年前的一個晚上。你得到徐中嶽的通鳳報訊,帶領八名大內衛士,來我家偷襲,害死我的爹爹。這件事我已查得一清二楚,你承不承認?”衛天元喝問:

穆志遙心想,與其鬥玉虛子,不如鬥衛天元,便即冷冷一笑,說道:“你的父親是欽犯,我是替皇上出力的,不管我用什麼手段,都是合乎王法的正當行爲,我爲什麼要否認?”

衛天元冷笑道:“可惜你的王法在這裡卻是不管用了!哼,你用我爹爹的鮮血染紅你頭上的烏紗,這筆帳,我非和你算清不可!”

穆志遙冷冷笑道:“你要按照江湖規矩,爲父報仇,也行!

但我好像沒聽說過,爲父報仇要諸別人代勞的!”

衛天元冷笑道:“我幾時說過要請人代勞?我和你一對一。

不死不散!”

穆志遙道:“玉虛道長,你意下如何?”

衛天元道:“這是你我之間的決鬥,與玉虛道長無關!”

穆志遙道:“話還是先說清楚纔好,比方說假如你先死在我的劍下,玉虛道長又來攻我,我可是抵擋不了這車輪戰的。”

衛天元冷笑道:“你倒想得如意,不過,爲了安你的心,我就替你向玉虛道長求情吧。”

玉虛子道“你先問他,他想怎樣?”

wWW⊕ ttk an⊕ C〇

穆志遙道:“要是我僥倖勝得了衛少俠,我和道長這筆帳,留待他日再算如何?”

玉虛子本來不大放心讓衛天元和他單打獨鬥,但見衛夭元的目光充滿自信,暗自思量:“衛天元是天下第一高手齊燕然的衣鉢傳人,倘若他沒有殺穆志遙的把握,料他也不敢如此輕率。”便道:“好,我依你就是。不過,我也得有話在先,如果你打到一半,中途就要逃跑的話,那可休怪我要出手!”

穆志遙哈哈笑道:“你怕我逃跑,我更怕衛天元逃跑呢。衛天元,不死不散,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

衛天元喝道:“不錯,進招吧!”

穆志逼道:“好!”劍光一吐,光環亂轉,霎時間已是把衛天元裹在他的一團劍氣之中。躡雲劍法本以輕靈飄忽見長,這一招尤盡奇幻的能事。玉虛子一旁觀戰,也不禁暗暗吃驚:“想不到他在和我激戰之後,居然還能夠使出如此精妙的劍招,比起剛纔他對付我的那些劍招。有過之而無不及。嗯,只怕衛天元……”

心念未已,只見衛元已經出劍還招。

穆志遙以飄忽見勝,他卻以氣勢見長,一聲大喝之下,長劍好像化作了一道長虹,向穆志遙的胸口直刺過去。

不過,他這一招雖然極具氣勢,招數卻是平平無奇。楚天舒在旁都不禁看得暗暗皺眉:“這一招白虹貫日,絲毫沒有蘊藏變化,如何能夠抵擋穆志遙那瞬息百變的劍法?”

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穆志遙卻似乎有些顧忌,霎地變招,劍光流散,但仍是一招七式,雖然只是一個人,但在奇快的身法配合之下,卻似有六七招劍同時攻向衛天元一樣。衛天元不理他的花招,一斜身,長劍圈轉,向他左肩削下。這一招貌似嵩山劍法中的“千古人龍”,雖然沒有“千古人龍”的清雋,但更加古樸。

玉虛子讚道:“舉重若輕,以拙勝巧,以大克小。好劍法!”

話猶來了,只聽得穆志遙哼了一聲,說道:“也未必就能克得住我!”劍法再變,出招越來越快,而且瞬息萬變,當真是已達到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的境界。

衛天元仍是兀立如山,不爲所動。和穆志遙的快劍剛好相反,他的劍尖上好像墜着鉛塊似的,東一指,西一劃,出招竟是越來越慢了。而且他所用的招數,也都是大開大闔的招數,沒有半點花巧,平平無奇。

鮑令暉手心裡還在捏着一把冷汗,問師父道:“你老人家常說重、拙、大是劍法的最高境界,衛大哥現在用的劍法可是……”

玉虛子道:“不錯,他已參透上乘劍法的原理了,不過……”不過什麼,他可沒說下去。原來衛夭元雖然得運用重拙大的上乘劍理,但只是登堂,未曾入室。要達到“最高境界”,談何容易。“不過,也足以對付穆志遙了。”玉虛子頓了一頓,才把這句話說完。但前後語氣,卻是不連貫的。鮑令暉聽懂他的意思,不免仍有一點擔心,但想:師父說他對付得了,想必不會騙我。

玉虛子的確沒有看錯,但他卻也沒有想到,穆志遙還有一門非常怪異的功夫,是不得已時才用的,可以說得是他的救命絕招的。

穆志遙屢攻不下,突然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說也奇怪,他口吐鮮血,劍上的威力,卻似乎比剛纔更加強勁了。

衛天元雖然還能夠防禦。但在他的快劍強攻之下,已是漸漸有點應付不暇之勢。

原來穆志遙用的乃邪派武功中的“天魔解體大法”,自殘肢體,功力可以驟增一惜。

衛天元的功力本來比穆志遙遜一籌,只因穆志遙在兩番激鬥之後,功力打了折扣,衛天元就反過來比他稍勝一籌了。因此衛天元使出重、拙、大的上乘劍法,就剛好可以克得住他那輕靈飄忽的躡雲劍法。

但現在穆志遙功力驟增一倍,又反過來勝過衛天元不只一籌了。

應付這樣變化真測的劍法,衛天元稍一不慎,就遮攔不住,就有血濺雪地之險!

此時連玉虛子也不禁吃驚了!不錯,穆志遙強用天魔解體大法,過後必將大病一場,但倘若衛天元喪在他的劍下,就算他過後病死,於事又有何補?

不錯,只要玉虛子出手,就能挽救衛天元的性命。但他以武當派長老的身份,又怎能說了話不算?

穆志遙越攻越急,衛天元頻頻遇險,玉虛子幾乎忍不住要出手了。

忽聽得“當”的一聲,雙劍相交,穆志遙的劍鋒從衛天元脅下削過,只差少許,險些就要刺穿他的肋骨。

玉虛子給嚇了一跳,好在他沉得住氣,還未出手。他從衛天元碰到的這絕險的一招中,開始看到了轉機了。

他猜疑不定,“奇怪,穆志遙這一劍應該可以刺得着衛天元的,怎的會失之毫釐呢?以他的功力來說,他施展天魔解體大法也還未到半枝香時刻,按說也不至於就到強弩之未的。”

接着又是幾招穆志遙應該得手而未得手,衛天元漸漸和他扳成平手了。忽聽得穆志遙喉頭咕咕作響,口角流出泡沫,喘氣之聲,連在旁邊觀戰的人也聽得見了。但奇怪的是,額頭並未見汗,劍招也一樣精妙,又不似已經疲不能興的樣子。

鮑令暉道,“師父,你看,他好像要打磕睡的樣子,這是怎麼回事?”說話之間穆志遙已經打了三個呵欠,劍招也逐漸慢下來了。

五虛子道,“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玉虛子不知道,衛天元可知道。他知道穆志遙是毒癮發作了。

穆志遙接連打了幾個呵欠,沒握劍的左手伸入懷中,摸出一顆藥丸。衛天元和他纏鬥正緊,他摸出藥丸,也無法納入口中,他把藥丸一拋,張口去接,衛天元使出擒龍手功夫,左手虛招,藥丸落在他的掌心。

衛天元笑道:“一服神仙丸,快活似神仙,這是真的嗎?”

穆志遙喘看氣叫道:“你、你還給我,否則我和你拼命!”

衛天元笑道:“沒神仙丸吃,你還有命可拼麼?嘿,嘿,對不住,我可不能讓你太過快活。你要快活,除非……”

穆志遙道:“除非怎樣?”

衛天元雙指一彈,把那顆藥丸彈出去,喝道:“除非你像狗一樣,給我爬過來,我就不阻攔你撿它。”

穆志遙是御林軍統領身份,如何能學狗爬?氣得他雙眼翻白。

但毒癮發作,卻是慘過受刑。穆志遙大吼一聲,倒翻出去,眼淚鼻涕,都流出來。他搖搖晃晃,走了幾步,卜通倒地。

他倒在地上,猶自手舞足踢,狀若瘋癲。哈哈哈大笑三聲,喝起小調來了,“飄,飄,飄,我在雲裡飄。嫦娥姐姐開月殿,清歌妙舞度良育。”

玉虛子嘆息道:“做你的夢,你在雲裡飄?你的一隻腳已經踏進鬼門關啦!”

穆志遙眼淚鼻涕齊流,笑聲忽地變作哭聲:“神仙丸,神仙丸,我要神仙九!吃了神仙九,快活似神仙,做鬼也心甜。”

他果然像狗一樣,向那顆神仙丸爬過去。

衆人相顧駭然,誰也想不到,“堂堂”一個御林軍統領竟然變得狗也不如,衛天元本來要殺他爲父報仇的,手中的利劍竟是刺不出去。

玉虛子心中不忍,抓起一把雪,灑在他的面上,喝道:“誰把你害成這個樣子,還不清醒過來!”

穆志遙呆了一呆,數十年往事剎那間從心頭流過。驀地叫道,“字文雷,你這小子害得我好慘!楊炎,我悔不該沒聽你的說話!”聲音越說越低,說罷,雙腳一挺,玉虛上前探他鼻息,早已氣絕身亡了。

玉虛子嘆道:“我一直想不通的一件事情。現在方始明白。”

鮑令暉問道:“師父,你明白什麼?”

玉虛子道:“穆志遙本是名門後裔,躡雲劍穆家是武林世家之一,他的父親穆揚波爲人剛正,三十年前,還是江南七省的武林領袖呢。我一直想不通,以他這樣的家世,何以會背叛了俠義道,去做清廷的頭號鷹爪?現在方始明白,原來他是誤交匪人,上了毒癮。白駝山主宇文雷製造毒品牟利,本就需要朝廷方面有權有勢的人替他撐腰,他和官府早有勾結,那是無疑的了。但可能還嫌不夠,所以要利用穆志遙。穆志遙上了毒痛,只能受他挾制,一步步越陷越深了。”

衛天元道:“初時或者真是受騙,但到了後來,恐怕也是因貪戀權位,而自甘墮落了。”

玉虛子道,“你說得不錯,他戒不了毒癮,就證明他意志薄弱。也只有意志薄弱的人,纔會結壞人以可乘之機。他的墮落,當然主要還是應該由他自己負責。”

鮑令暉道:“楊炎不是現任的天山派掌門嗎?”玉虛子道:

“不錯。”鮑令暉問道:“他說悔不該不聽楊炎的話,這又是怎麼回事?”

衛天元道:“這件事,我倒曾聽得師祖說過。據說三十年前,穆志遙初上毒癮未久,楊炎曾用了一個絕妙的手段,逼他戒過毒的。”

鮑令暉道:“什麼絕妙的手段?”

衛天元道:“他搜了穆志遙的神仙丸,把他放在一個懸巖上。

穆志遙毒癮發作,渾身乏力,跳不下來。在懸巖上餓了兩天,後來才由他父親穆揚波領他回去。穆揚波本來是和楊炎有點樑子的,據說就是因爲此事,他感激楊炎助他兒子戒毒,不但樑子化解,而且與楊炎結成忘年交。”(按:這段故事,詳見拙著《彈指驚雷》。)

衛天元續道:“不過師祖和我一樣,都以爲穆志遙是已經戒了毒癮了。我一向也當作他是貪圖富貴,始會自絕於俠義道的。

直到剛纔,他拘出神仙丸,我方始知道他是重新上了毒癮。”

玉虛子道:“白駝山主想必是因害怕星宿海的報復,故此多方設法,一面挑撥你的師祖和上官姑娘的父親不和,一方又想借助清廷之力,故此請穆志遙上山商量大計的。”一搜穆志遙的身,果然發現白駝山主寫給他的一封信,正如玉虛子所言。不過還有一點玉虛子沒料到的是,白駝山主還要穆志遙替他推銷神仙丸,第一步是令所有的御林軍官都上毒癮。當然他的信寫得十分隱晦,但玉虛子等人已知來龍去脈,一看也就明白。

鮑令暉道:“不知穆志遙還有沒有手下隨來?”

玉虛子道:“他是御林軍統領的身份,這次來見白駝山主,料他不敢讓人知道。他要對付星宿海的人,也只能在回京之後才作部署。”

鮑令暉道:“那就不必去管他了。師父,齧們還找不找那位神尼?”

衛天元道:“哪位神尼?”

玉虛子道:“是隱居在這幽谷中的一位本領高強的老尼姑,法號玉清。據我所知,令尊生前,似乎也是和這位神尼頗有交情的。”

衛天元道:“這就怪不得了。”

玉虛子道:“什麼怪不得?”

衛天元道:“家父和雪君的父親是至交,這位神尼是家父的朋友,當然也就是姜伯伯的朋友。怪不礙她會收容雪君。”

鮑令暉道:“哦!原來姜雪君還在人間嗎?”他是曾經追求過姜雪君的。雖然早已放棄,但還是兔不了有一分關心。

衛天元把剛纔碰上的事情說給他們聽。

玉虛子聽得很仔細,聽罷,問道:“你說那個貌似金狐的妖婦,是給一個老尼姑嚇跑的?”

衛夭元道:“不錯。可惜我只聞其聲,未見其人。但我想

玉虛子道:“不用猜想了。那老尼姑一定是玉清神尼無疑。”

他若有所思,停了片刻,繼續說道:“但照你所說的這個情形看來,恐怕她是不得見你了。”

衛天元也懂得玉虛子想的是什麼,玉清神尼不想見他那當然是爲了姜雪君的原故。要知姜雪君正是爲了避免再見到他,才躲到這個幽谷的。

衛天元不肯甘心,說道:“玉清神尼是先父舊交,又是道長的朋友,就煩道長替晚輩引見,可否?”

玉虛子說道:“玉清神尼的脾氣是頗爲古怪的,……”邊說邊回過頭來,只見峭壁上那彎月形的缺口處,忽然多了一束懸掛着的松枝。玉虛子苦笑道:“她不但不肯接見你,連我也結她婉拒了。這束鬆伎,是她謝絕防客的標誌。”

鮑令暉道,“師父,那咱們怎辦?”要知他和青鸞的武功較弱,他們來到此處,已經是有點高處不勝寒之感了。玉虛子原定的計劃,是不準備讓他們參與對白駝山主之戰。他原定的計劃是:先找到玉清神尼,靠玉清神尼之助,料想可以得知齊燕然的消息,甚至說不定在玉清神尼那裡,就可以見得着齊燕然。

然後只是由他一人。做齊燕然的助手。

玉虛子點了點頭,說道:“齊老前輩沒有來,我的計劃是要修改一下了。不過,齊老前輩雖然沒來,好在衛老弟卻已來了。

衛老弟,上官姑娘說你知道青鸞家人的下落,是嗎?”

衛天元道:“不錯,丁大叔生前是曾和我說過的。”當下,就把青彎所想知道的消息,告訴了她。

玉虛子道:“令暉,你陪青鸞下山去吧。”鮑令暉自知插不上手,師父替他如此安排,原是爲他着想。但只是由他一人,陪青鸞回去,孤男寡女,萬里同行。總是難免有點尷尬。

青鸞看了楚天舒一限,忽道:“鮑大哥,我已經給你添了許多麻煩,實在不好意思再麻煩你了。要是你想留在這裡等候師父的話,我就一個人回去吧。”

她這樣說,鮑令暉倒是不能不答應陪她下山了。

玉虛子含着微笑目送愛徒和青鸞下山,衛天元的目光望向楚天舒,兩人也是不覺發出會心的微笑。正是:

冰天雪地情苗種,心有靈犀一點通。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風雲閣掃描校對

第一回 花落水流幾番離合 絲連藕斷難說恩仇第四回 境換情移 空懷舊侶 人亡物在 相對無言第一回 花落水流幾番離合 絲連藕斷難說恩仇第三回 欺世盜名 假真莫辨 捨身斃敵 玉石俱焚第三回 欺世盜名 假真莫辨 捨身斃敵 玉石俱焚第六回 好戲連場 靈堂混戰 玲瓏佈局 妙手解危第一回 花落水流幾番離合 絲連藕斷難說恩仇第八回 追究禍因 變生肘腋 難開心鎖 淚溼羅衣第八回 追究禍因 變生肘腋 難開心鎖 淚溼羅衣第四回 境換情移 空懷舊侶 人亡物在 相對無言第七回 紛亂殘棋 難防情變 氤氳迷霧 另有病因第四回 境換情移 空懷舊侶 人亡物在 相對無言第四回 境換情移 空懷舊侶 人亡物在 相對無言第十回 九殲奸徒 冰臺決鬥 驚聞叛亂 大漠馳援第十一回 劫後重逢 現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塗第七回 紛亂殘棋 難防情變 氤氳迷霧 另有病因第五回 謠諑紛紜 問誰能解 世途艱險 豈得無愁第三回 欺世盜名 假真莫辨 捨身斃敵 玉石俱焚第七回 紛亂殘棋 難防情變 氤氳迷霧 另有病因第七回 紛亂殘棋 難防情變 氤氳迷霧 另有病因第七回 紛亂殘棋 難防情變 氤氳迷霧 另有病因第十回 九殲奸徒 冰臺決鬥 驚聞叛亂 大漠馳援第九回 誤會重重 雙雄決鬥 危機處處 外貨齊來第八回 追究禍因 變生肘腋 難開心鎖 淚溼羅衣第五回 謠諑紛紜 問誰能解 世途艱險 豈得無愁第九回 誤會重重 雙雄決鬥 危機處處 外貨齊來第二回 怨氣易消 芳心難測 武功雖失 俠骨猶存第八回 追究禍因 變生肘腋 難開心鎖 淚溼羅衣第十一回 劫後重逢 現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塗第六回 好戲連場 靈堂混戰 玲瓏佈局 妙手解危第十一回 劫後重逢 現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塗第十回 九殲奸徒 冰臺決鬥 驚聞叛亂 大漠馳援第二回 怨氣易消 芳心難測 武功雖失 俠骨猶存第九回 誤會重重 雙雄決鬥 危機處處 外貨齊來第三回 欺世盜名 假真莫辨 捨身斃敵 玉石俱焚第十回 九殲奸徒 冰臺決鬥 驚聞叛亂 大漠馳援第十一回 劫後重逢 現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塗第一回 花落水流幾番離合 絲連藕斷難說恩仇第五回 謠諑紛紜 問誰能解 世途艱險 豈得無愁第六回 好戲連場 靈堂混戰 玲瓏佈局 妙手解危第九回 誤會重重 雙雄決鬥 危機處處 外貨齊來第二回 怨氣易消 芳心難測 武功雖失 俠骨猶存第九回 誤會重重 雙雄決鬥 危機處處 外貨齊來第七回 紛亂殘棋 難防情變 氤氳迷霧 另有病因第一回 花落水流幾番離合 絲連藕斷難說恩仇第六回 好戲連場 靈堂混戰 玲瓏佈局 妙手解危第二回 怨氣易消 芳心難測 武功雖失 俠骨猶存第四回 境換情移 空懷舊侶 人亡物在 相對無言第五回 謠諑紛紜 問誰能解 世途艱險 豈得無愁第二回 怨氣易消 芳心難測 武功雖失 俠骨猶存第九回 誤會重重 雙雄決鬥 危機處處 外貨齊來第八回 追究禍因 變生肘腋 難開心鎖 淚溼羅衣第一回 花落水流幾番離合 絲連藕斷難說恩仇第十回 九殲奸徒 冰臺決鬥 驚聞叛亂 大漠馳援第十回 九殲奸徒 冰臺決鬥 驚聞叛亂 大漠馳援第七回 紛亂殘棋 難防情變 氤氳迷霧 另有病因第九回 誤會重重 雙雄決鬥 危機處處 外貨齊來第六回 好戲連場 靈堂混戰 玲瓏佈局 妙手解危第四回 境換情移 空懷舊侶 人亡物在 相對無言第十一回 劫後重逢 現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塗第一回 花落水流幾番離合 絲連藕斷難說恩仇第二回 怨氣易消 芳心難測 武功雖失 俠骨猶存第五回 謠諑紛紜 問誰能解 世途艱險 豈得無愁第十回 九殲奸徒 冰臺決鬥 驚聞叛亂 大漠馳援第四回 境換情移 空懷舊侶 人亡物在 相對無言第三回 欺世盜名 假真莫辨 捨身斃敵 玉石俱焚第二回 怨氣易消 芳心難測 武功雖失 俠骨猶存第四回 境換情移 空懷舊侶 人亡物在 相對無言第六回 好戲連場 靈堂混戰 玲瓏佈局 妙手解危第四回 境換情移 空懷舊侶 人亡物在 相對無言第七回 紛亂殘棋 難防情變 氤氳迷霧 另有病因第十一回 劫後重逢 現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塗第一回 花落水流幾番離合 絲連藕斷難說恩仇第十回 九殲奸徒 冰臺決鬥 驚聞叛亂 大漠馳援第八回 追究禍因 變生肘腋 難開心鎖 淚溼羅衣第九回 誤會重重 雙雄決鬥 危機處處 外貨齊來第七回 紛亂殘棋 難防情變 氤氳迷霧 另有病因第九回 誤會重重 雙雄決鬥 危機處處 外貨齊來第十回 九殲奸徒 冰臺決鬥 驚聞叛亂 大漠馳援第十回 九殲奸徒 冰臺決鬥 驚聞叛亂 大漠馳援第七回 紛亂殘棋 難防情變 氤氳迷霧 另有病因第九回 誤會重重 雙雄決鬥 危機處處 外貨齊來第五回 謠諑紛紜 問誰能解 世途艱險 豈得無愁第九回 誤會重重 雙雄決鬥 危機處處 外貨齊來第四回 境換情移 空懷舊侶 人亡物在 相對無言第八回 追究禍因 變生肘腋 難開心鎖 淚溼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