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看起來一切都在向着最好的方向發展,但是王靖天心理面同樣清楚,這一點點的捐款對於癌症的治療費用來說,無疑杯水車薪。但他從來也沒有放棄過,哪怕只有一分一秒,他不是不知道癌症的死亡率,僅僅只是希望震少野可以活的更長一些。
並無是每一個關注震少野的人都可以慷慨解囊,但是,他們都憑藉自己的努力在爲震少野的病情祈福。一個年老的中醫正在爲躺在病牀上的震少野進行把脈,王靖天和周長影站在牆壁的拐角,屏住呼吸絲毫不敢打擾他們。老中醫確實很有經驗,他讓震少野伸出手前臂與其心臟近於同一水平,手掌向上,前臂平放,以使血流通順,這是相當古老的一種手法了。
“唉,造孽啊。”老中醫靜心切脈良久,這才搖着頭站了起來,他沒有和王靖天他們交代病情,關鍵是即使他說了這些少年也未必可以聽的懂。“醫生,還有救麼?”震少野自己對病情不甚關心,反而是周長影急切的拉着老中醫的衣袖問道。“唉。”老中醫嘆了一口氣卻沒說話,王靖天抱着萬分之一的希望緊緊盯着他的嘴,盼望他可以說震少野還有的救。
老中醫最終還是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走到他之前帶來的藥箱前,沉思了一會纔打定主意般把藥箱上層的器具全部取了出來。“這是什麼?”王靖天看着老中醫手上捧着的東西,似乎有些眼熟。“這是雲芝,靈芝中的一種。”老中醫的聲音低沉,顯然是下了決心才把這寶貝拿出來的。震少野從病牀上努力坐起身子,很是感動的說道:“醫生,我本來就是命賤之人,何必這樣勞心救我呢?”
“不要這樣說。”王靖天接過老中醫的靈智走到震少野的身前,打斷他的話:“聽醫生的,說不定,還有最後一線希望呢?”“唉。”老中醫仍然是嘆了一口氣,爲震少野介紹起手上靈芝的作用:“雲芝是最具藥用價值的靈芝一種,具有清熱、解毒、消炎、抗癌、保肝等功效。你們用這個加些黃酒浸10天后日服2次,每次30毫升左右,或許可以有所幫助吧。”
老中醫愁眉苦臉的,推過了周長影遞來的鈔票,他不是爲了錢來的,更何況就周長影遞來的那一點錢還不夠買一小片雲芝的呢。託付吳立駿他們儘快去樓下的藥房買黃酒,王靖天坐在震少野的病牀前,靜靜的看着他。“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麼?”震少野被王靖天看的發毛,他開口問道。“我知道,你是不是想要放棄治療?”王靖天看了震少野半天,纔開口問道。
“怎麼會......”震少野不回答,只是顧左言它想要轉移話題。“有病就一定要治。”“可是,這些天已經耗費了多少金錢?沒有意義的。”震少野的聲音低啞,已經有好幾天連續發燒,胃部的劇痛令他離不開鎮痛藥劑。王靖天默然,他當然知道就這短短兩個星期不到的時間裡,已經花費了募捐資金的三分之二還多,不知道還能夠支撐幾天。
“有時候,我就想人是不是真的生下來就是受苦的,活着太難受了。”震少野又把身子躺了下去,他的頭偏了過去,隔着窗戶看向外面的火燒雲,是那樣的精彩,是那樣的瑰麗。“你別這麼說,得了病就得治病,咱們都要有信心。”王靖天心理面冰涼一片,他大概可以猜到震少野的心情,這高傲的少年不允許自己這樣無力的躺在病牀上等待死亡的慢慢踱步。
“叩叩叩”一陣竹杖敲擊地面的聲音打破了病房裡的沉靜,王靖天擡眼看去,卻是一個老嫗被人攙扶着走了進來。“媽?”震少野的臉色陡然發白,他的病情一直拜託王靖天他們隱瞞着自己老母親的,難道是王靖天他們泄漏出去了?看着震少野看過來,王靖天也是徹底慌了神,他知道,死亡不能令震少野色變,但是母親的愛卻反而會令震少野驚惶失措。
震少野是個孝子,大凡孝子在自己面對生命挑戰的時候,總是最後一個通知家人的,或者就是活下來後的風輕雲淡,或者就是已經逝去的莫名平靜。“您好,是震少野嗎?我們是城市電視臺的記者,這一位是您的老母親是嗎?”一個穿着整齊的男人幾乎把話筒給塞進震少野的嘴裡。“少野啊,你在哪裡?”震少野的老母親伸出手在病房裡一陣亂摸,王靖天趕緊衝上去扶住了她。
“看起來,您的老母親是一位盲人是嗎?”那男人很不識趣,在這種時候還只顧着自己的報導。“媽。”震少野微微的喊了一聲,他的臉上佈滿了淚水,再也說不出話來。“少野,你在這裡是嗎?”被王靖天攙扶着,她把震少野一把摟在了懷裡,陪着震少野一起無聲的哭泣。沒有哪個母親是不愛自己的孩子的,在一個孩子遭遇麻煩時,他最先想到的也一定是自己的母親,除非,他是狼孩。
“咔嚓”攝像師圍着震少野和她的老母親打着圈子照相,對於這些新聞媒介的人來說,這種煽情的場面是絕佳的新聞賣點。“請問你就是震少野的同學是嗎,對於你同學的疾病有什麼感想可以說說麼?”那個記者還有點良知,沒有在這種時候去打擾震少野,而是把話筒對着王靖天進行提問。“你們不覺得這樣太過分了嗎!”王靖天惱羞成怒,他討厭這種人,故意以別人的不幸當作談資。
“聽說震少野同學的父親是在監的犯人,作爲同學,你瞭解這件事情嗎?”“我認識的只是震少野,與他的家庭沒有任何關係,他的父親是罪犯也好,百萬富翁也罷,都與我沒有關係。”王靖天伸手捂住攝像師的鏡頭,這亂糟糟的場面讓他有一種想要打人的衝動:“你們不覺得在這種時候採訪很不合時宜嗎?”
“撲通”一聲,震少野的母親竟是要給王靖天下跪,王靖天嚇得三魂出竅,趕緊拉起了她:“伯母,你這是幹什麼?我和震少野情同手足,他有事情我當然盡力幫助。”“好孩子,好孩子啊。”震少野的母親摸着王靖天的臉,柔聲說道,王靖天相信她即使眼睛裡看不見,但是在心裡面卻有一杆秤,誰對震少野好,誰對震少野差,在這位母親的心中都亮堂的很。
攝像師的拍攝讓震少野很是羞怒,他不願意這樣把自己軟弱的一面暴露在別人面前,可是自己躺在病牀上卻又無能爲力,王靖天可以看見,他的指甲已經深深的握進了自己的手心,一滴滴鮮血流淌在潔白的牀單上,醒目。“你們還有完沒完了!”王靖天手上要攙扶着震少野的母親,騰不出手來,否則的哈,他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爲出來。
男記者尷尬的笑了笑,這也不是他的本意,只不過幹一行都有一行的規矩,他只能按照規則做事。“那麼,請問你還有什麼心願沒有完成麼?”男記者揮揮手,示意錄像師把鏡頭打偏,自己採訪的聲音也降低了很多。“也許,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要上大學,即使做不到,能參加中考那也是很好的事了。”看見記者收斂了很多,震少野也在強迫自己儘量配合。
“中考嗎,你只有這麼一個心願?”男記者愣了一愣,又追問道。“當然,我還希望自己的朋友們都可以過的好,不過我相信他們一定會過的很好的。好人自有好報。”震少野被母親擁抱在懷裡,震少野的母親操勞了一輩子,年輕時的樣貌早已遺忘在了歲月的長河裡,時光堆積起她臉上的皺紋,再也看不出一絲女性的美麗,但是,想必在震少野的心中,自己的母親一定會是世界上最最漂亮的人吧。
“對不起,打擾你們了。”在採訪的最後,男記者站起來彎腰對着震少野鞠了一躬:“你的勇敢,打動了我,相信也可以打動電視機前的觀衆,這裡是我們電視臺的一點點捐款,請收下。”從身後錄像師的手裡接過一個大紅信封,男記者遞給了震少野的母親。震少野的母親看不見東西,但是她可以感覺到信封裡裝滿的愛心,沉甸甸的捧在手裡,一時間不禁老淚縱橫。
“聽說你的母親年輕時是我市化工廠的工人?”讓錄像師他們關上機器,記者這才小心的問道。“嗯。”震少野的母親輕輕點頭,她的眼睛就是因爲一場以外事故而損傷的。“我知道了,我一定盡力幫助你們取回應得的補償。”男記者整理了一下帶來的裝備,他很誠懇的向震少野的母親保證道。對於他來說,多一條新聞線索,可以增加他的業績;而對於震少野的家庭來說,有可能拿回他母親的賠償金,日子也會改善很多。
這樣兩全其美的事情,又何樂而不爲呢?至少男記者的這個保證,是真心的。“謝謝你們了。”震少野的母親讀書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謝意,只是不斷的重複“謝謝”兩個字,看的王靖天與震少野在一旁直流眼淚。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不公平,從生命,到地位。但也恰恰是這種不公平,纔可以襯托出公義的可貴,從而促進人類社會的進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