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事聚會
對於明山建設集團在苗木市場建設工程的招標中能夠中標,這令葉新宇也感到十分的意外。他知道,如今在區政府的各個職能部門中,他提拔的幾個一把手,陳寧並不怎麼待見。苗木市場的建設工程是陳寧一手抓的,葉新宇有些不明白爲什麼建委下面的明山建設集團能在此次招標中脫穎而出,拿到了總包權。
不過,既然明山建設集團中了標,葉新宇不禁又動起了小腦筋。前段時間明山的另一家大型的建築企業裕龍工程建設有限公司的老闆寫謝裕龍已經找過他好幾次了,一直想參與苗木市場的建設工程。
裕龍工程建設有限公司是近幾年崛起的一家民營建築公司。公司董事長謝裕龍原來是明山建設局下面的一個科長,當初葉新宇在擔任明山建設局黨委書記的時候,和謝裕龍的關係相當不錯。雖然,後來葉新宇進一步的高升,而謝裕龍則下海成立了裕龍工程建設有限公司,但是兩人始終保持着比較親密的關係。可以這麼說,謝裕龍的裕龍工程建設有限公司能發展到這樣,葉新宇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當然了,能維持兩人關係的除了當初共事時的友情外,金錢也是少不了的。對於葉新宇的幫助,謝裕龍也始終銘記在心,每次出手都很大方,逢年過節總是會到葉新宇的家裡拜訪。這種友情加上共同利益的關係,讓葉新宇和謝裕龍的關係一直保持着非常良好。
這次,謝裕龍的公司也參加了苗木市場建設工程的招標,當得知明山建設集團中標後,謝裕龍就第一時間找到了葉新宇,希望能從明山建設集團的手中拿到一部分的分包工程。謝裕龍和吳保榮雖然以前也是同事,但是兩人一直不太對盤,特別是謝裕龍下海成立了裕龍工程建設有限公司,和吳保榮出任明山建設集團總經理之後,謝裕龍搶了不少明山建設集團的生意,使得兩人的關係進一步的惡化。
不過,謝裕龍知道現在的建委主任朱德強是葉新宇一手提拔起來的,而明山建設集團又是建委屬下的企業。在謝裕龍看來,只要葉新宇出面,讓朱德強找吳保榮,吳保榮就是對自己再不滿,想必也會分一部分工程給自己。
鑑於謝裕龍和自己的關係,以及謝裕龍一貫的出手大方,葉新宇考慮了一下後,還是打電話給了朱德強,讓他叫上吳保榮,晚上一起吃頓飯。
接到葉新宇的電話後,朱德強連腳趾頭都清楚,這個葉書記肯定是看上了明山建設集團中標的苗木市場的建設工程。平時,即使是朱德強請葉新宇吃飯,葉新宇也是很少給面子的,這次葉新宇親自打電話給自己,朱德強已經感到非常反常了,況且還十分客氣地讓他叫上葉新宇根本看不上眼的明山建設集團總經理吳保榮。
朱德強雖然有些爲難,但是葉新宇既然開口了,朱德強也只有遵命的份,直接打電話給了吳保榮。
當吳保榮在電話中得知葉新宇邀請他一起吃晚飯的時候,立刻沒好聲氣地跟朱德強說道:“德強,你告訴葉新宇就說我沒空。看到我們集團中了標,就邀請我們吃飯,我看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根本就沒按什麼好心。”
“保榮,我也知道葉書記肯定就是爲了工程的事,但是他畢竟是我們明山的區委書記,別把關係搞的這麼僵,還是一起去吧。”朱德強也沒辦法,苦口婆心地勸道。
“德強,我可告訴你,去吃飯可以,想要工程就免談。你也別老是在葉新宇後面轉悠,雖然是葉新宇把你提拔起來的,但是按照你的才能早就應該坐這個位置了,葉新宇也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說着,吳保榮笑着對朱德強說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今天上午可是去見陳區長了,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陳區長已經答應下週和你我一起吃飯了。”
“是嗎,保榮,那真的要謝謝你了。”朱德強心裡一陣高興,這段時間,朱德強本來就在打算找個合適機會向陳寧彙報工作。
“所以我跟你說,不要再和葉新宇走得太近了。和陳區長接觸這幾次,我感覺陳區長是那種幹實事的人,跟葉新宇他們根本就是兩類人。”吳保榮倒是反過來勸朱德強了。
其實,朱德強心裡何嘗不明白,自從陳寧上任以來,實行土地回收的規定,加快新城區的建設進程,大力發展苗木產業,都是實實在在的好事。而葉新宇一天到晚就是琢磨着如何爭權奪利。但是,朱德強心裡還十分的猶豫,朱德強表面上看是個十分圓滑的人,實質上朱德強的很有政治野心。當初,朱德強是攀上了葉新宇才升到建委主任這個位置的,如今要他向陳寧靠攏,朱德強不得不謹慎。雖然陳寧目前很強勢,而且還有做過省委書記秘書的背景,但是葉新宇和區委書記朱國榮畢竟是聯成一體的,一旦站錯隊,就意味着自己政治生命的終結。
沉吟了一下之後,朱德強還是對吳保榮說道:“保榮,今天晚上葉書記請客,還是一起去一趟吧,如果數量不是太大的話,還是答應下來,畢竟他是區委副書記,也是我們的老領導,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嘛。”
吳保榮聽了以後,雖然心裡有所不滿,但是也不想讓朱德強爲難,稍微頓了一下後,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晚上我就跟你一塊兒去吧。”
晚上,吳保榮跟着朱德強一起來到了約好飯店的包房。一進包房,吳保榮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葉新宇旁邊的謝裕龍,臉頓時一下子沉了下來。朱德強一看到謝裕龍心中也是一陣的叫苦,朱德強雖然和謝裕龍的關係還過得去,但是他明白吳保榮和謝裕龍可謂是勢同水火。看到吳保榮的臉沉了下來,連忙拉了吳保榮一把,快步走到葉新宇的面前,恭敬的跟葉新宇打了一個招呼。
葉新宇今天也非常客氣,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和朱德強以及吳保榮握了握手,笑着說道:“德強、保榮,今天我特地叫上了裕龍,我們四個原來可是都是一個單位的,今天就算是老同事聚會吧。呵呵。”
站在旁邊的謝裕龍也連忙走上前來,先是和朱德強握手打了一個招呼,然後來到吳保榮的面前,伸出手,十分客氣的說道:“吳總,我們可是好久不見了。”
但是吳保榮卻根本就沒有理會謝裕龍,把頭轉過一邊,哼了一聲,當場就把謝裕龍晾在了一邊。謝裕龍悻悻的收回了手,臉上一陣的尷尬,也讓旁邊的葉新宇也感到很不痛快,畢竟今天是他請客,你吳保榮這樣不也等於不給自己這個主人面子嘛。
朱德強見葉新宇的臉色也難看了,連忙打圓場道:“既然大家人都來齊了,葉書記,是不是開始了。”
“對,既然人來齊了,那我們就開始了。德強,保榮,來,都坐。呵呵。”有了朱德強打圓場,葉新宇馬上笑着說道。
“我去讓服務員上菜。”謝裕龍也趁機就此下了臺,出門叫服務員上菜了。
菜上來,酒倒上後,朱德強給吳保榮使了個眼色,兩人站了起來,朱德強笑着對葉新宇說道:“葉書記,我們敬您一杯,感謝您這麼多年來,對我們這些老部下的照顧。”
葉新宇也呵呵笑着站了起來,舉起酒杯說道:“呵呵,這算不了什麼,我們大家既然都是從原來建設局出來的,就是要相互幫助嘛。”說着,笑着對吳保榮說道:“保榮,你說是嗎?”
吳保榮被葉新宇這麼一問,頓時一愣,但是馬上就明白了,今天葉新宇是想給謝裕龍說情的。吳保榮強笑了一下,沒有正面回答葉新宇,而是把自己手中的酒杯高高舉起,說道:“葉書記,我敬您。”
葉新宇見沒有套住吳保榮的話,臉色微微一變,但馬上還是笑容滿面的分別和朱德強、吳保榮碰了碰杯,幹掉了杯中的酒。
“裕龍啊,你和德強、保榮都是老同事了,怎麼也不敬一杯呀。”葉新宇坐下後,笑着對謝裕龍說道。
“葉書記,說得對。我是應該好好敬朱主任和吳總一杯。”說着,謝裕龍端着酒杯走到朱德強和吳保榮的中間,先是跟朱德強敬了一杯,朱德強也笑着站起來跟謝裕龍碰了一杯後,兩人同時乾杯。
接下來,謝裕龍又倒滿了一杯,一臉笑意的對吳保榮說道:“吳總,今天難得葉書記請我們大家聚在一起,以前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望吳總大人不計小人過,請多包涵,來,兄弟敬你一杯。”
由於剛纔吳保榮的舉動讓謝裕龍下不來臺,所以敬酒的時候,不但把葉新宇擡在前面,而且還一臉誠懇地向吳保榮道了歉。
但是,吳保榮毫不爲此所動,依舊坐着沒有理睬謝裕龍。謝裕龍端着酒杯站在吳保榮的身邊又羞又怒,但是又不能發作,畢竟自己還要從吳保榮的手裡拿工程了。朱德強見吳保榮依舊不動,連忙在低下踩了吳保榮一下,然後又向他打了個眼色,意思是今天不管怎麼樣,你也要給葉新宇一個面子。
看到朱德強一副着急的樣子,吳保榮也不想讓朱德強太難做,同時也不想太過於得罪區委副書記葉新宇,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雖然,這樣對敬酒的謝裕龍一點兒也不尊重,但是畢竟還是喝了這杯酒。謝裕龍雖然窩着一肚子的氣,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謝裕龍還是懂的,連忙也幹掉了自己杯中的酒,還笑着對吳保榮說道:“謝謝吳總,能給小弟這個面子。”
“不必了,謝裕龍,我這不是給你面子,而是給葉書記和朱主任面子。”吳保榮冷冷的回敬了謝裕龍一句。
剛纔還是一臉菊花的謝裕龍一聽這句話,頓時僵住了,頗爲無奈的看着葉新宇。葉新宇也沒想到吳保榮對謝裕龍的成見這麼深,不過,剛纔吳保榮的那句話,雖然沒有給謝裕龍留半點情面,也算是給了自己幾分面子,於是便哈哈一笑,說道:“保榮啊,大家難得聚在一起,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太放在心裡了,啊,呵呵。”
本來,吳保榮今天是爲了不讓朱德強太難做,纔來的,既然葉新宇這麼說,吳保榮也就忍住心裡的不痛快,朝葉新宇勉強笑了笑。但是在肚子裡腹誹不已,想當初你葉新宇在建設局的時候,爲了幫謝裕龍,狠狠地打壓老子。後來,又爲了幫謝裕龍的裕龍工程建設有限公司,又不知道搶了明山建設集團多少的生意,要不然,自己的明山建設集團也不會落到這份田地。
見吳保榮朝自己笑了笑,葉新宇還以爲自己剛纔的話起作用了,想想自己畢竟是堂堂的區委副書記,諒吳保榮也不會不給自己面子,於是又笑眯眯的對吳保榮說道:“保榮啊,聽說你們明山建設集團這次在苗木市場建設工程上中了標。不錯,看來明山建設集團不愧是我們明山建築行業的領頭羊啊。”說着,又轉向謝裕龍說道:“裕龍,你如今也是做建築的,可要好好向保榮學習啊。”
謝裕龍聽到葉新宇把話轉到正題上來了,連忙笑着說道:“是啊,明山建設集團是明山建築業的老大哥,我應該要向吳總多學習,應該學習。”
看到葉新宇和謝裕龍一搭一檔的,吳保榮心裡不住的冷笑,心道,你們這樣惺惺作態,還不是衝着我手裡的工程來的。朱德強知道吳保榮的脾氣,生怕吳保榮再出言不遜,連忙也笑着附和道:“裕龍工程建設有限公司如今可也是我們明山建築業的行業龍頭之一啊,應該是相互學習。”
“朱主任客氣了,確實應該是我們向吳總和明山建設集團學習。您看這次苗木市場建設工程,我們公司也投標了,但是根本就無法跟明山建設集團競爭啊。”謝裕龍爲人很精怪的,一有機會就把話題往苗木市場的建設工程上引。
果然,葉新宇也笑着順着謝裕龍的話說道:“是啊,苗木市場是我們區裡今年的重點項目,雖然此次明山建設集團中了標,但是,說到底大家都是一家人嘛。裕龍工程建設有限公司沒有中標也不要緊,完全可以到明山建設集團手裡分個三分之一的工程做做嗎,大家攜起手來一起發展嘛。”
一聽葉新宇這話,朱德強也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原本就知道葉新宇今天請自己和吳保榮吃飯的目的就是爲了能從明山建設集團手裡挖一點分包工程。其實,今天進門的時候發現葉新宇幫着說情的是謝裕龍的時候,朱德強的心裡本來就在打鼓了,他很清楚吳保榮和謝裕龍之間的恩怨,本來就不太有把握說服吳保榮讓出一點工程讓謝裕龍分包。但是朱德強萬萬沒想到,葉新宇的胃口這麼大,一開口就要三分之一的工程。朱德強愣了一下後,馬上反應過來,糟了,吳保榮這個愣頭青聽了肯定不會買帳的。
果然,只聽見吳保榮對謝裕龍說道:“謝裕龍,你們裕龍工程公司想到我們手裡分包三分之一的工程呀?”
謝裕龍見吳保榮此時的態度,還以爲葉新宇開口起作用了,連忙笑着說道:“這個工程本來是明山建設集團中標的,當然要佔大頭了。不過,如果吳總擺不平有些爲難的話,分給我們百分之二十五到三十也行啊。”
謝裕龍在建築圈子裡面混了這麼多年,當然也知道規矩的,雖然明山建設集團中了標,但是也不可能全部由他們來做,肯定還會有其他的領導打招呼分包出去一部分,聽到吳保榮這麼問,還以爲吳保榮爲難。
葉新宇也有同樣的感覺,也笑着說道:“是啊,如果擺不平,少一點就少一點吧,總不能讓保榮爲難,是吧。呵呵。”
此時吳保榮臉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麼來,但是心裡早已經是怒火沖天了,心道,你們把我吳保榮當什麼了,冤大頭啊,居然開口要三分之一,還口口聲聲爲了不讓自己爲難百分之二十五到三十也行。
“呵呵。”吳保榮怒極反笑,絲毫不理會朱德強在下面踩自己的腳,示意自己冷靜,說道:“互相幫助,不讓我爲難,百分之二十五到三十也行,是吧?”
“對,對,怎麼好意思讓吳總您爲難呢。”謝裕龍以爲吳保榮準備答應了,笑着說道。
“我想請問一下,當初不知道是誰拼命搶我們明山建設集團的生意,甚至有的時候明知搶不過,還要動用上層力量逼着甲方把原來屬於我們明山建設集團的建設項目轉給裕龍工程公司。弄得我們明山建設集團差點倒閉破產,那個時候,怎麼不講相互幫助呢,你們吃肉的時候,怎麼也沒想到讓我們明山建設集團喝口湯呢。現在,我們拿下了苗木市場這個建設項目了,這個時候,倒是要講什麼相互幫助,居然還想從我們手上拿走百分之二十五到三十的工程。謝裕龍,我告訴你,你想也別想。”
說着,吳保榮站起身來,對臉上正青一陣白一陣的葉新宇說道:“葉書記,謝謝您今天的款待,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轉身就走。
“保榮,保榮。”朱德強連忙起身想拉住吳保榮,但是吳保榮根本就不理會,頭也不會的離開了包房。
吳保榮離開後,朱德強一臉尷尬的站着看着臉色鐵青的葉新宇和漲紅了臉的謝裕龍。剛纔吳保榮的一席話雖然是對謝裕龍說的,但是這和罵葉新宇沒什麼區別,本來謝裕龍的裕龍工程公司搶明山建設集團的生意,都是葉新宇在中間起的作用。
半晌,安靜的包房裡才發出“砰”的一聲,葉新宇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歇斯底里的怒吼道:“吳保榮這是幹什麼,他以爲他是什麼東西。”說完,受盡恥辱的葉新宇也起身離開了包房,絲毫不理會朱德強和謝裕龍的挽留。
包房裡只剩下朱德強和謝裕龍,朱德強苦笑着對謝裕龍說道:“裕龍,保榮你也不是不知道,就是這個脾氣,你別往心裡去啊。”
謝裕龍雖然和吳保榮關係一直很緊張,但是和朱德強一直還過得去。另外,朱德強畢竟是建委主任,謝裕龍雖然現在也是一肚子的火,但也不可能對朱德強強怎麼樣,加上朱德強主動跟自己打招呼,謝裕龍強笑了一下,說道:“朱主任,我沒事。”說着,走到朱德強的面前,拍了拍朱德強的肩膀說道:“朱主任我知道您和吳保榮的關係非常好,但是,有時間您也勸勸吳保榮,他這樣會吃虧的。今天算是把葉書記徹底得罪了,你老兄也好自爲之吧。”說完,拎着包也走了。
朱德強當然明白謝裕龍的意思,今天無疑自己也被吳保榮連帶着得罪了葉新宇了。朱德強呆呆地站在包房裡,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苦笑着搖了搖頭,心裡暗道,這是什麼事嘛,自己原想着藉此還可以討好討好葉新宇,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這個樣子。
出了飯店,朱德強掏出手機給吳保榮打了一個電話,再怎麼樣,吳保榮也是自己的鐵哥們,今天算是把葉新宇和謝裕龍得罪慘了,還是應該提醒一下他。
“喂,德強啊,怎麼,你們這麼快就散了?”電話接通後,吳保榮一副不以爲然的口氣,對朱德強說道。
朱德強苦笑了一下說道:“你都鬧成這副樣子了,能不散嗎,你現在在哪兒呢?我有些話要跟你講。”
“我剛到上次咱們一起吃飯的那個飯店,你過來吧,正好我也有些話要跟你說,過來咱們邊吃別談。我估計你也沒吃多少,肯定還空着肚子吧。”吳保榮在電話那頭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