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思濤和王玉生新的秘書段友明和快就交接完工作,曾思濤還細細的交代了王玉生生活上的喜好和習慣,叮囑了段友明一番。綜合科給他餞行,選擇的地方讓曾思濤有些鬱悶,地方是江北軍選擇的,吃飯地點就在慶江邊上,大冬天的在江邊,這場景真有點當年太子丹送荊軻: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喜不復返的意思。曾思濤覺得他這是故意的,覺得有想看他的笑話的意思。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曾思濤心裡對江北軍有點疙瘩了。曾思濤也不會把對江北軍的不滿寫在臉上。酒桌上都說着恭喜的話,其實真正恭喜他的又有誰?曾思濤有些走神:吃過飯,他也就不算是市委辦的人了,要再回市委大院工作,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曾思濤和江天胡由組織部和工業局的人陪同到廠裡的時候,除了通知到的幾個副廠長和除了看廠的工人,廠裡沒上班,廠裡冷冷清清的。簡單介紹一下後,大家就在黑黑的有些冰冷的辦公室開了個簡短的見面會,組織部和工業局的領導看這樣清冷的的樣子,也沒有發表長篇大論,秀一把的慾望,講了幾句完成任務就拍屁股走人了。
幾個廠領導陪着曾思濤走了一圈,整個廠總機已經因爲欠費停機,只有廠長辦公室還開通着一部電話,調查組撤離後,電力局也把廠裡的電給停了。曾思濤很不習慣別人叫他廠長,前世都是稱呼什麼總,什麼經理的,這都是廠長,科長,叫着拗口,聽着也怪怪的,還是叫什麼曾總好聽些,曾思濤想着等有錢了,去把廠申請變更成公司算了,只是現在得節約每一個銅板。看幾個副手情緒都有些低落,曾思濤笑着說道:
“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大家都別垂頭喪氣的,困難只是暫時的,只要大家同心協力,索鹼化工很快就會在我們手上好起來的。”曾思濤現在是領頭人了,得給他們打氣。
幾個副廠長點點頭,曾思濤知道他們幾個心裡恐怕各有各的想法,曾思濤也沒想一下就能取得他們的信任,扭轉他們的想法和看法,這事得一步一步的來。
財政上的幾百萬資金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到位,曾思濤也趁此機會抓緊時間對廠裡的工作進行整合,曾思濤到任後首先召集廠裡的整個廠的領導班子開會,除了他,江天胡,吳總工,還有一個主管後勤的副廠長蔣碧才,黨委副書記羅有福,工會主席孟建超。
工廠的大概情況曾思濤之前已經瞭解了個七七八八,情況不好,曾思濤是早有思想準備,外面欠的帳實在很多,除了欠各原料廠商的錢,電費、電話費、水費等等從建廠起都沒有繳納過,曾思濤也清楚了索鹼化工的家底:一個才投產不久的廠,已經虧了將近上億了,能抵押貸款的都抵押上了,廠裡真是窮得叮噹響了。曾思濤一邊聽着,一邊觀察着在座的人,他基本上對於幾個廠領導的情況心裡有了個譜。團委書記楊文強年紀不大,人還算穩成機靈,除了吳總工,也就只要他,曾思濤還看得入眼一點。其他人也只有先將就用着,先把領導層穩定下來。
曾思濤的設想是廠裡只設立生產、供應,銷售、財務、人事、行政、物流、質量等部門,工會,黨辦、團委這是曾思濤不能撤銷的,不過黨辦、團委與廠辦和三爲一,其他不需要的部門都裁掉或整合,副書記羅有福兼廠長助理,團委書記王自立兼辦公室主任。分工就是他這個廠長負責全面以及銷售,銷售是曾思濤的老本行,他得負責把銷售科的人帶出來;江天胡不貪,就讓他看着採購科,並且負責廠裡的日常事務,等於是常務副總;吳總工負責生產,質量科由他負責,蔣碧才負責行政科和後勤保障,羅有福協助曾思濤處理黨務和處理辦公室事務,工會主席負責工人意見反饋等工會工作。另外財務科長要了解整個廠的運作情況,才能更好的制定實施整個工廠的財務運作流程,得進入廠裡的領導層。
曾思濤把他的這想法談了在會上談了談,大家都沒有異議,即使有異議,曾思濤也準備獨斷專橫一把,一把手一言九鼎的感覺還是很不錯,可惜這索鹼化工是一爛攤子。
曾思濤還特別和負責生產的吳總工進行了一番很深入的交談,畢竟生產上的事情有一定的專業性,曾思濤要尊重他的意見,吳總工六十年代畢業的大學生,技術上沒的說,管理上還是有點問題,曾思濤一再強調管理,生產上要實行責任到每一級,責任最後要落實到每個人頭上,質量要穩定提高,生產成本一定要降低,要實行獎懲制度,需要技改等提高效率節約成本的項目,本着節約的原則,廠裡優先考慮,至於具體的東西由吳總工和生產科拿出方案來。曾思濤讓他選擇一個對生產和管理都比較熟悉的人作爲生產科的科長,協助他把生產的各方面搞上去。
曾思濤對整個廠的情況有個比較通盤和全面的瞭解之後,對原來的計劃又做出了一些修訂之後,讓大家都有個熟悉和磨合的過程,才召集中層幹部開會,曾思濤清楚一個廠只要把握住“進出人財者”四大部門,也就抓住了一個廠的命脈,進就是採購,出就是銷售,人就是人事,財就是財務。除了幾個副廠長,曾思濤比較關注四個部門的負責人,銷售科的科長馬志國沒有一點魄力,連市區都有很多欠賬收不回來,肯定要換了,採購科和財務的科長都跟周雲泰一起進去了,現在都是副科長在頂着,要是不聽話,以後就換掉,暫時就讓他們幹着,觀察觀察再說。
正式開會的時候,除了中層幹部,曾思濤還讓工人們選出了一些代表,邀請他們進行旁聽,並且可以發言。曾思濤終於也正是亮出了他的三把火,曾思濤第一把火就燒到行政人員身上,當年誰都以爲這索鹼化工是香餑餑,有點關係的都往這裡塞,廠裡沒辦法了還因人設崗,設立了很多不需要的部門,像什麼企業文化室、公關室、閱覽室等等,就是倉庫保管員也多達幾十個,人浮於事和機構龐雜的現象自然就難免了,人越多效率就會越低,這事一般規律。
雖然後來企業不景氣,走了一批,但人員還是太多,必須大規模裁減,曾思濤也清楚這些行政人員多少和市裡的一些大大小小的幹部都有點關係,但是現在企業都快倒閉了,大家都快吃不上飯了,那還能養這麼多閒人?。
二是實行崗位責任制,定員定崗,各負其責,責任落實到人頭。
三是凡是跟生產不相關的賠錢的部門,全部承包出去或者裁減,逐步剝離。
四是設立專門的物流部門,主要運輸業務和外面的汽車公司以及外面的汽車隊簽訂合同。廠裡有幾十臺運輸車輛,卻是嚴重虧損,也是廠裡的一大包袱,曾思濤很清楚車輛管理的難度太大,漏洞太多,車隊的人能在裡面搞的貓膩也很多,養幾十臺車還不如找外面的車運輸划算。曾思濤準備把大部分運輸貨物的車輛承包出去,考慮到車輛的特殊性,是越到後面車況就越不好,曾思濤準備一次就承包五年,逐年降低承包費,五年不但能把車輛的成本收回來,廠裡還可以賺一部分錢回來,這樣不但不用付司機的工資,原本虧損的車輛還能賺錢,也算是解決了一大包袱。工廠承包的車和在外面找的車同等待遇,和工廠簽訂合同後也可以在工廠拉貨。廠裡的修理廠也承包出去可以對外承接業務。
第五,非特殊要求崗位都實行競爭上崗。曾思濤也把話說得很清楚,有能力調走的,廠裡歡迎,願意留下來的,行政人員也要競爭上崗,至於競爭不上的,還可以到車間競爭上崗,在不行,那對不起,請回家休息,到市裡找市政府要每個月的生活費。
曾思濤只是簡單的對生產之外的部門人員都進行裁減和整合,估算一下就有將近一千人是富裕的了,曾思濤清楚有能耐調走的差不多都調走了,這富裕出來的一千多人很多人是沒出路的,賴都要賴在廠裡的,必須得處理好,不然會成天找麻煩。
曾思濤這次爭取再能再動員一些人走,所以除了技術骨幹和優秀人才,其餘的人員願意走的一路綠燈,願意停薪留職的一律綠燈,這次願意走的和停薪留職的統計下來估計能走掉一兩百人;二是承包的個人或部門,要接納消化一些人富裕人員,又解決了一兩百人,三是銷售財務等工作要加強,可以吸納一點人,這剩下的人是沒有關係,能力也不強的,推向社會也難找到工作。曾思濤雖然說他們這樣的人去市裡找政府,可是還是在最大限度的努力想辦法安排這些人的去處。
人事上的事情他只是統籌安排,該放權的曾思濤就放權,不然大事小事都找他,他根本都忙不過來。具體操作就就交給人事科去執行,小事就不要來煩他,人事科長解決不了就找江天胡,江天胡解決不了,再找他。
安排好這些之後,曾思濤還得見見聽說有新廠長上任了聞風而來的各路債主,曾思濤對於來要賬的各供應廠商的銷售人員明確的講,年內是不會有錢的,只有等春節後,可以先讓財務和供應和他們一起制定一個付款的進度表,當然曾思濤已經暗示了供應科長,急需要用到原輔料的廠家優先,定下來後讓供應科長給各供應廠商發函通知,並進行溝通,咱是欠賬不賴賬,有錢後就會盡快還錢,省得這些廠家銷售代表成天呆在廠裡跟着轉悠麻煩。
銷售上的事情,曾思濤對於現在的銷售科長馬志國很不滿意。純鹼是國民經濟重要的基本化工原料,與燒鹼、硫酸、硝酸、鹽酸同稱爲“三酸兩鹼”,主要用在輕工如生產洗衣粉、三聚磷酸鈉、日用玻璃等、化工如生產苛性燒鹼、小蘇打等化工產和冶金如生產氧化鋁、氟化鹽和鎳等產品等方面。只要質量優保證,價格公道,現在根本不愁銷路,雖然索鹼化工的質量不穩定,但爲了變現錢,價格很便宜,所以曾思濤對於銷售科長連這樣比較緊俏的貨的貨款都還收不回來十分光火,給銷售科的下了死命令,銷售科的人誰發出去的貨誰收不回貨款,扣工資,實在收不回來的,他親自去收,請收不回來的人走人。至於今後生產出來的產品銷售上的事情,曾思濤也開始親自和省內外的一些廠家進行聯繫,同時也在考察合適的銷售科長人選。
要想生產,沒有原材料還不行,鹽是製造純鹼的主要原料,慶東有鹽井,索鹼化工有一個生產原鹽的分廠,所以最主要的原材料不需要購進,讓曾思濤省掉很大一筆資金,但是製鹽和加工成純鹼,需要消耗大量的煤炭、天然氣和電力。煤炭的事情曾思濤找凱南的於志木協商,於志木同意給曾思濤兩個月的週期滾動付款,真的是雪中送炭,算是幫了曾思濤一個大忙。
在忙廠裡的事情的同時,曾思濤還得到處去燒香拜碼頭,工業局就免了,雖然工業局是索鹼化工的主管單位,這爛攤子工業局怕燙手,沒人理睬,曾思濤也不想他們這個“婆婆”來指手畫腳,藉口忙,給局裡打電話“彙報”了一下情況。
曾思濤拜碼頭第一站是到的銀行,特別是農行是必須要去的,雖然市裡給銀行打了招呼,但是他這個欠賬的廠長,上任後還是必須要去拜訪銀行的人,不然貨款一到帳,銀行一下就宰掉了。曾思濤想起前世他曾經工作過的一個單位,公司爲了不還銀行的貸款,讓業務人員能收現金就儘可能收現金,公司買了幾十個保險櫃裝錢,銀行的貸款是暫時沒還,不過公司的損失也挺慘重的——由於錢要過業務人員的手,財務,賬務就很混亂,錢收沒收到業務手裡,公司也不清楚,缺乏嚴格的監管,很多人手裡有了錢哪忍得住?都把貨款拿去吃喝嫖賭揮霍掉,或者儘量想辦法往自己口袋裡裝,雖然後來由不少人把錢賠了一些出來,賠不出來的就進監獄去了,但是公司也被搞得垮掉了。曾思濤肯定不會走那樣的老路,也不想不給那些人進監獄的機會。
曾思濤帶着新上任的財務科長吳大姐一起到農行,農行的秋行長見了曾思濤就苦笑,兩個人在市裡見過幾次面,比較熟悉。
“秋行長,無論如何,請你高擡貴手,給兄弟我一條活路。”曾思濤也苦笑着說道。
“老弟呀,你也得給我一條活路呀。索鹼化工把我們農行坑得挺慘,難道要累積到一個億纔開始還錢?……我是天天挨批……”秋行長壓力也大,市裡一直壓着他,索鹼化工連利息都一直沒給,累計起來也是一兩千萬了,連本帶息也有七千多萬了。
“真要累計上一個億,索鹼化工也就被你們農行接管了,到時候秋行長你就派個人去當廠長,我也好脫身。”曾思濤笑着說道,曾思濤想真累計欠農行上億,那索鹼化工就是一直拖着等死,到時候索鹼化工恐怕就要資不抵債了,會被銀行接管了。
“要接手也是賣了,我們農行又不是搞生產的。那爛攤子……”秋行長無奈的搖搖頭說道。
“呵呵,當然,索鹼化工會逐步好起來的,秋行長,我也不會讓你難做的,我今天來,是把還款計劃書都帶來了的。”曾思濤遞給他一份東西。
“唉,你這是畫餅充飢,糊弄我們農行的人……明年,明年你們無論如何要開始還錢了。”
雖然有點糊弄他的意思,曾思濤也沒少花心思,讓吳大姐認真做的,這還款計劃用沒用心,秋行長還是看得出來,他有了這個東西也總要好向上面交差一些。
農行市裡打過招呼的,倒沒有太大的麻煩,電力局纔是曾思濤最擔心,電力局長周大康和李國光走得很近,不過市裡的文件在那裡擺着,要求電力局繼續支持索鹼化工,索鹼化工開始生產後,電力局肯定不敢明目張膽的把索鹼化工的電給停了,但是隔三岔五隨便找個理由給你停一下還是很有可能的,生產時停一下,一次就要損失數十萬,一個月來個十次八次的,索鹼化工就吃不消。
周大康絕口不提好久開始給索鹼化工供電的事情,只是強調等財政上的款到了,一定得先把欠的電費給了,曾思濤是絕對不會答應的,開玩笑,總共才七百萬,要是隻在索鹼化工那轉一下,就進了市裡索鹼化工各個欠賬大戶的帳上,他就不叫曾思濤了。曾思濤也就笑着打哈哈,說着什麼他剛到索鹼化工,請多多關照,今天的天氣真冷啊這樣毫無營養的話。
看着周大康職業性的笑容,曾思濤就想起笑裡藏刀那典故,越發的覺得他很有可能搞點什麼幺蛾子出來。不過,這事曾思濤心裡已經有一些對策了:你周大康會笑裡藏刀,我曾思濤也能綿裡藏針。
曾思濤抽空幾乎把索鹼化工在市裡欠賬的單位親自拜訪了一遍,曾思濤清楚,大家都知道索鹼化工市裡撥了七百萬,都打着那七百萬的主意,想分一杯羹,所以曾思濤倒是很受歡迎,債主們反倒請他吃飯,曾思濤飯可以吃,錢暫時是不會還的,他還要靠着七百萬養雞下蛋,沒下蛋之前,想要他還錢是門都沒有,他來拜訪這些債主不過是緩兵之計,這樣顯得禮節上週全點,到時候債主們沒拿到錢心裡也好受點。
這該進行的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廠裡的工人對於曾思濤這麼年輕便來當廠長,罵娘叫好,說什麼的都有,曾思濤也懶得理會,只要做出了成績,纔有說服力。
幾個副廠長都各負其責,江天胡很不錯,到底是老企業很快就上了手,爲曾思濤分擔了不少事情。現在索鹼化工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等着財政局把資金劃撥進來了。
曾思濤就住在財政局宿舍大院裡,去財政局方便得很去,不過他和向柳青不是一路人,平常兩個人碰上了也就點頭打個招呼。爲了索鹼化工的資金的事情,曾思濤才經常去,都過了常委會上定的時間,向柳青還是沒有給索鹼化工劃撥錢過去的意思,每次去要不是說再緩緩,再緩緩,就是現在實在緊張,等鬆動下就辦,曾思濤知道事情有點麻煩了。拖字訣和打太極向來是政府部門的人的拿手好戲,曾思濤估計向柳青這是準備用拖字訣這樣的軟刀子收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