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這次我可實在幫不了你了,你自求多福吧。謝富海最後說道。
“你告訴我這些消息,就是幫了我大忙了,我怎麼敢再麻煩大哥?”趙長風苦笑着說道。
事到如今,趙長風也沒有其他辦法,只有走一步說一步,看看杜紅軍究竟是個什麼態度吧。
兩個小時後,趙長風趕到了省委大院,這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已經過了下班時間。趙長風進了常委樓,來到杜書記的辦公室門口。劉延鬆見趙長風過來,就上前拉住趙長風的手輕輕說道:“杜書記心情很不好,你當心點。”
官場上一向講究的寧欺老,莫欺小。趙長風年紀輕輕,將來發展前途未可限量。雖然說目前因爲海東新線的事情惹了杜書記生氣,可是杜書記對趙長風的喜愛之情也在那裡擺着呢!要不是這樣,杜書記會爲了一個海東新線的事情,大動干戈地把趙長風從海州市叫過來?
打電話通知趙長風過來的時候,是在杜書記辦公室,劉延東自然是不能多說什麼,這時候見了趙長風,自然要稍微親近一下,以免趙長風心中記掛着這件事情。雖然他是粵東省一把手的秘書,但是杜紅軍眼見着在這一兩年內,就要到京城去養老了……
趙長風點了點頭,手上用力,表示對劉延鬆的感謝。
劉延鬆推開房門,領着趙長風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來到杜紅軍身邊,輕聲說道:“杜書記,趙市長來了。”
杜紅軍夾着一根香菸,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他點了點頭,眼皮子都沒有擡。
劉延鬆知道這種情況他不宜在場,就知趣地退了出去。
趙長風知道,杜書記這是給他下馬威呢!他也不言語,就那樣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候着杜紅軍的發落。
杜紅軍戴着老花鏡,細心地瀏覽着報紙,整整看了二十分鐘,纔將手中的報紙看完。他把報紙放在一邊,把老花鏡拿到手裡,彷彿這才發現站在身邊的趙長風一般。
“坐吧。”杜紅軍拿着老花鏡的那隻手指了指。
趙長風規規矩矩地在沙發上做好,雙手放在膝蓋上,挺直着腰板,平靜地望着杜紅軍。
“知道爲什麼找你過來嗎?”杜紅軍斜靠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問道。
“知道。”趙長風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哦?消息挺靈通的嘛!”杜紅軍臉上神情頗值得玩味,“怪不得有那麼大的能量,要修改海東新線呢!本事不小啊!”
“我沒有什麼本事,只是憑着良心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而已。”事到臨頭,趙長風心中反而非常平靜,自己做這件事情全憑的是公心,縱然惹了杜書記不高興,他也不能退卻,大不了被調到一個閒衙門裡去坐冷板凳,“海東新線已經停工了三年,在海州老百姓中間,海東新線已經不叫海東新線,而叫做海東盲腸,已經嚴重阻礙了海州市西北部的經濟發展。”
他擡起頭,直言不諱地說道:“杜書記,您把我提拔到海州市副市長的位置,不也是希望我能夠爲海州市社會經濟發展做出一些貢獻嗎?海東新線的設計既然已經阻礙了海州市經濟發展,爲什麼就不能修改它呢?僅僅是對線路上做一些必要的修改,就可以節省下兩個多億的投資,這樣就不需要再坐等資金,僅僅憑着海州市的能力就能夠打通這條海州盲腸。作爲一個分管交通的副市長,這樣既能促進海州市經濟發展,又能給沿線老百姓帶來實惠的工作不去做,那不就等於是瀆職嗎?”
“嗬!這麼說你還有理了?”杜紅軍連頓時就沉了下來,“趙長風,你在那裡撥拉着小算盤,把經濟小賬算得倒是挺清楚,但是政治大帳卻一塌糊塗。”
省委書記陡然發威,那氣勢絕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得了的。趙長風脖子後面一片毛毛汗都出來了,可是他卻毫不退卻,梗着脖子說道:“不管是政治賬還是經濟賬,能夠給老百姓帶來好處的纔是好帳。我不認爲,我修改海東新線的設想有什麼錯誤。”
杜紅軍輕易不會沉一回臉,但是他若是沉下臉,別說是下面的地市一把手,即使是副省長副書記都噤若寒蟬。沒有想到趙長風一個小小的副市長,竟然這麼大膽子,非但不怕他,反而敢直着和他對視。這小傢伙,再不敲打敲打,將來了不得啊!
“沒有什麼錯誤?你敢保證在海東新線修改線路申請的過程中所作所爲都經得起組織調查嗎?”杜紅軍冷着臉用眼鏡腿輕輕地敲着沙發扶手。
趙長風一下子就愣在那裡。省委一把手的虎威豈是他這種小官員可以輕易捋的?以杜紅軍的老辣,趙長風那點心眼兒豈能是對手?杜紅軍一下子就點中了趙長風的穴位。在海東新線修改線路的申請過程中,趙長風雖然自身清清白白一塵不染,但是爲了讓減少交通廳那些大爺們的掣肘,讓這個項目儘快通過交通廳的審批,海州市還是按照時下的潛規則做了一些工作。潛規則之所以叫潛規則,就是上不了檯面的。平時大家都心照不宣,相安無事,可是真的要是有人要認真追究起來,也是麻煩。如果換做別人,肯定不會冒着得罪整個交通系統的危險去追究海州市在項目申報過程中有沒有違規行爲,但是省委書記杜紅軍卻不一樣,他身處封疆大吏的位置上,想動一個小小的交通廳,那還在話下嗎?趙長風相信,只要杜紅軍一聲令下,不出兩天,就能把他爲了海東新線修改項目申報成功中做得那些事情調查的一清二楚,雖然說那些東西都不是他親自經手,也沒有留下任何證據,行賄的罪名也只能扣到手下那些具體經辦人的頭上,但是那些人都是爲他做事的,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些忠心爲他做事的人被送進監獄吧?更別說作爲分管副市長,他的領導責任是跑不了的……
想到這裡,趙長風不敢再犟,低下了頭,小聲說道:“整個過程中我也有考慮不周的地方,比如事先沒有和孫老做好溝通就開始擅自行動,給領導添了麻煩,也讓工作陷入了被動……我向您做出深刻檢討。”
“做檢討?太輕巧了吧?”杜紅軍嚴肅地說道:“你知道這件事情影響有多壞嗎?姑且不談那些老幹部們在位的時候爲省裡的社會經濟建設做出了多大貢獻,就是現在,省裡很多工作都離不開老幹部們的鼎力支持。你現在做的這件事情,知道寒了多少老幹部們的心嗎?他們現在都在戳我的脊樑骨!你的海東新線帳算明白了,可以剩下兩個多億來。但是全省那麼多項目,還要靠老幹部們的面子到中央去要錢,他們一旦鬧情緒,省裡損失的可是幾十個上百個億啊!”
杜紅軍一頂頂大帽子扣下來,壓得趙長風幾乎擡不起頭,他萬萬沒有想到,動一個海東新線會惹出這麼打麻煩。他咬了咬牙,說道:“這件事情全由我一個人而起的,責任都由我一個人承擔。我這就去向孫老承認錯誤,並接受省委的任何處分!”
杜紅軍盯着趙長風看了半天,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這小傢伙,竟然敢和他頂嘴。想和我鬥,還嫩了點吧?這時候不敲打敲打,將來指不定怎麼吃虧呢!
“這就對了嘛!”杜紅軍點了點頭,說道:“年輕人首先要有個端正的態度,要正確認識自己的錯誤。這件事情由你而起的,那就由你去做孫老的工作。只要你能把孫老的工作做通,那麼什麼政治賬經濟賬隨便你算,我才懶得干涉!”
說着戴上了老花鏡,抓起茶几上的報紙又看了起來。
趙長風驟然聽到杜紅軍的話,還有點不敢相信,停了片刻,才肯定他沒有聽錯,杜紅軍的確是那樣說的。從杜紅軍的話中來看,是不打算追究他在海東新線中的違紀違規的行爲,而且還點出,只要他能做出孫金平的工作,海東新線修改不修改都由着他,杜紅軍不會插手的。這和杜紅軍剛纔疾風驟雨般嚴厲的表態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究竟是什麼原因讓杜紅軍把板子高高舉起,卻又輕輕放下了呢?趙長風想不明白。難道說杜紅軍真的是欣賞他的能力,所以才……
他呆呆地愣在哪裡,不知道該怎麼辦。過來很久,他才輕聲問道:“杜書記,那,那我先走?”
杜紅軍哼了一聲,擡眼說道:“闖了這麼大的禍,你不走,難道還想我請你吃飯?”
趙長風不敢言語,訕訕一笑,就退了出去。
看着趙長風走了出去,杜紅軍輕輕一笑,起身來到辦公桌前,抓起桌上的紅色保密電話,撥打了一個號碼出去:“老齊,你這個外甥女婿還真是膽大包天啊……哈哈,那是,那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嘛!嗯,嗯,我已經敲打過了……”
到了外間,劉延鬆觀察了一下趙長風的臉色,卻什麼也看不出來,就指了指裡間,輕聲問道:“老爺子……解決了?”
趙長風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這個老爺子解決不解決,還要看另外一個老爺子的態度啊!”
劉延鬆就一臉同情地拍了拍趙長風的肩膀,說道:“趙市長,好好做做工作,孫老也不是……”
趙長風又一陣苦笑,攤了攤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