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上一片沉默。錢兆均斜睨着眼睛,臉上掛着玩味的笑容,把銅質打火機放在手心上轉來轉去,彷彿是一件很好玩的玩具。付罡庭臉色漲紅,卻低着頭專心致志地看着筆記本,彷彿上面隱藏着解決利雅達項目問題的答案。劉馳也慢慢地從煙盒裡掏出一支軟中華,若有所思地放在嘴裡,一股煙霧嫋嫋升起,把劉馳的面容隱藏在煙霧之後。
“情況還是要區別對待的。”組織部部長路大爲輕輕推了推面前的茶杯,彷彿這隻茶杯阻礙了他的發言一般,“我們引進利雅達集團的投資,也是爲了發展邙北市社會經濟,爲邙北市人民造福。由於在此之前,邙北市從來沒有過和三資企業進行合作的經驗,所以纔會被利雅達集團精心營造出來的假象所矇騙。好在劉書記和付書記都及時採取了果斷的措施,避免了邙北市遭受更大的損失,至於被利雅達集團轉走的五百萬社保資金和一千五百多名工人四百五十多萬風險抵押金,我們一方面可以向香港方面進行聯繫,爭取在利雅達集團破產補償中多爭取一些金額,另一方面也可以對利雅達集團留在邙北市的固定資產進行拍賣。能賣多少就賣多少,這樣也可以爲工人們挽回一點損失,不是嗎?至於剩餘部分,就當我們爲自己的不成熟交納的學費吧趙長風心中嘆氣,好一個交納學費,幾百萬元的血汗錢,一句輕飄飄的交納學費就解決了?
路大爲繼續說道:“也要看到,我們在這件事情上並不是沒有收穫,畢竟通過利雅達集團這件事情上。我們學會了如何與外資企業、與港資企業打交道。這對於我們以後少走錯路、彎路有着非常寶貴意義。”
後面常委們發言就純粹是走走過場,說一些模棱兩可的場面話。他們知道,這件事情想在邙北市常委會上得到解決是不現實的。究竟如何處理,還要看天陽市委的態度。他們能做地也就是會上和和稀泥,會下發發牢騷而已。
劉馳看大家都說的差不多了,就把菸頭摁滅,掃視一下會場,又看着付罡庭說道:“罡庭同志,我看這件事情你還得抓起來啊。你和一磊同志有時間再到香港去一趟。看看從利雅達集團破產清算中能挽回多少。另外利雅達集團的廠房和設備,你也牽個頭。掛牌拍賣,爭取多挽回一點損失。”
付罡庭艱難地點了點頭,“劉書記,我會下就立刻着手安排!”他知道,自己拉地屎。必須自己擦乾淨,這時候指望別人能拉他一把是不現實的。
會後,常委會各懷心思依次離去。趙長風起身時,正看到錢兆均意味深長地向他看來,和他眼神一碰,錢兆均露出一個大家心照不宣的微笑,移開了眼神。趙長風心中苦笑,他可沒有錢兆均幸災樂禍的心情,他心思全在一千五百名工人的風險抵押金上。這是工人的血汗錢。必須想辦法替工人挽回。
趙長風下了樓,坐進車內。老邢一邊發動車,一邊說道:“老闆,剛纔有您的電話,叫李昌文,說是你地同學。”
“李昌文?”趙長風嘴角輕輕掛着一抹微笑,真沒有想到,這個小子會選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趙長風有三部手機,一部自己裝在身上,這個號碼不是關係非常親密地人不能夠知道的;另一部手機由劉俊康拿着,這個電話多是公務電話,知道號碼多是上下級同僚;還有一部手機,就是老邢手中地手機了,這個號碼是趙長風的私人電話,打電話過來的多是趙長風的親戚、同學之類的人。
正說着,手機又響了起來,老邢看了一下號碼,連忙把手機遞給趙長風:“老闆,還是他地。”
趙長風輕輕接過電話放在耳邊,裡面傳來李昌文的聲音:“喂,請問你們市長回來了嗎?”
“昌文,是我啊!”趙長風笑着說道,“不好意思,剛纔有點事情。”
“哈哈,長風,你可真難找啊!到底是大市長啊!”李昌文聲音興奮起來。
“老同學,和我還整這個?什麼大市長,不過是一個縣級市的副市長罷了。對了,聽說你在粵東本田汽車公司那邊乾的不錯啊。”趙長風輕描淡寫地把話題撤回到李昌文身上。
“這個,是啊,是啊,還行吧。”李昌文支吾了一下,說道:“長風,我和老婆回山陽探親了,想去邙北市看看老同學,順便蹭頓飯吃,不知道你歡迎不?”
“啊……”趙長風愣了一下,這個李昌文還真會挑時候,這個時間過來,“有啊,有時間。歡迎之至啊!”
“那就這麼說定了啊!明天上午我們乘火車到天陽市,然後倒車去邙北。”李昌文說道。
“行!幾點的火車?你提前打個電話,我讓司機到天陽市去接你!”
放下電話,趙長風腦海裡浮現出李昌文圓圓的笑臉,他微微搖了搖頭,唉,李昌文這個時候過來,怕是接待不好了。
李昌文是趙長風初中同桌,兩個人關係很好。上高中時,趙長風進了山陽三中,李昌文則進了山陽一中。後來高中畢業時,李昌文考上了粵東工業大學,畢業後就留在了粵東,進了本田汽車公司。這麼多年來,趙長風和李昌文就在過年回山陽時匆匆見過一面,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李昌文卻回來了,還要專程過來看望他。
“欒書記,你看,我……”付罡庭坐在沙發裡,全身都深深地陷了進去,他面色蒼白,肥胖的手無力地把手機舉在耳邊。
“罡庭啊,你怎麼這麼不謹慎啊!”欒俊傑聲音非常嚴肅,“社保基金是什麼?你們說動就動了?”
“欒書記,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後悔也沒有什麼用了。眼下當務之急就是給我指出一條路,不然……”付罡庭額頭上冒着虛汗。
手機裡一陣沉默,過了很久,欒俊傑的聲音纔再度想起:“罡庭,眼下唯一的路就是想辦法把利雅達集團地窟窿給補上,然後表現出一個積極主動地態度,向市委自請處分。”
“欒書記,近一千萬的窟窿,怎麼補啊?”付罡庭一臉沮喪。
“罡庭,你呀,真是當局者迷,誰說這個窟窿讓你一個人去補?去找劉馳啊,他恐怕比你還急呢!”
“劉馳?欒書記,劉馳他……”付罡庭還想說下去,那邊手機裡已經傳來忙音,欒俊傑已經掛斷了電話。
唉!付罡庭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窩在沙發裡,想着欒俊傑剛纔地話。是不是應該去找劉馳呢?付罡庭想起利雅達集團那失而復得的兩千萬元,如果說劉馳沒有在這中間動了手腳,恐怕鬼都不信。要不劉馳也不會那麼輕而易舉就同意動用社保基金了。但是現在的問題是,社保基金是常委會集體決議,這一千五百名工人的風險抵押金,可就是他老付一個人扛黑鍋了。
但是即使如此,付罡庭也不想主動給劉馳打電話,這個時候形勢雖然緊急萬分,但是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能看出一個人的素養和風度。這個時候如果付罡庭打電話給劉馳,就等於把主動權交給了劉馳,這個時候,付罡庭還不想輕而易舉地就把主動權交出去。
與此同時,湖月山莊一號別墅,劉馳正對歐陽應龍面授機宜:“小龍,你現在必須把邙北市黃金地質公園給我轉出去!”
“轉出去?爲什麼?”歐陽應龍驚訝地說道:“黃金地質公園這十多天每天的門票收入都有十幾萬啊,這可是一隻會下金蛋的母雞。”
“我看你是財迷心竅!”劉馳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別說是一隻會下金蛋的母雞,就是一羣會下金蛋的母雞,你這個時候也必須給我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