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局人事處,已經快下班了,侯大姐告訴趙長風,局裡一個辦公室副主任率領兩位科長剛從樑丫子鄉考察回來,明天早上要趙長風過去,他們給趙長風再講一下樑丫子鄉的情況。
次日早上,侯大姐帶着趙長風來到辦公室。陶副主任見了趙長風,就說道:“小趙同志,這次你可要做好艱苦鬥爭的準備喲!”
趙長風微笑着說道:“不怕!早就準備好了!”
於是陶副主任就大笑:“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呢!對,年輕人怕什麼?”
隨即陶副主任又正色說:“其實也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可怕。樑丫子鄉窮是窮了一點,但是風景還是很不錯的。”
他又說道:“樑丫子鄉位於伏牛山深處,扶貧主要在於兩個難點,一個是地處山區,可耕地面積太少,山民人均只有兩三分地,收下的糧食根本顧不住溫飽;另一個難點是山高路遠,交通不便,基礎設施非常落後。鄉里只有一條崎嶇的石板路,勉強可通行機動三輪車,大一點的車根本進不去。整個鄉里除了鄉政府所在地和附近的兩個行政村通了電之外,其他七個村落還是靠煤油燈蠟燭照明。”
趙長風在心中已經大致勾畫出樑丫子鄉的模樣,不通車不通電,人均耕地又少,難怪會是有名的扶貧老大難鄉。
陶主任喝口水潤了潤喉嚨,繼續說道:“我們這次過去時,樑丫子鄉的領導給我們提了兩點要求,一個是希望我們能幫他們修通一條能通行汽車的鄉村公路,另一個就是能讓下面幾個村通上電線。”
“經過向局領導彙報,局領導決定先做這麼幾項工作:第一,買兩臺柴油發電機送給他們,讓樑丫子鄉自行安排到最困難的村子;第二,搞好小額信貸工作,鼓勵山民發展林業和養殖業,不能完全依賴農業;第三,在合適的時候,組織樑丫子鄉的幹部們來中州參觀學習一次,開拓一下他們的視野。”
陶主任最後說道:“趙長風同志,你這次去的任務就是,儘管熟悉情況多作調查研究,把樑丫子鄉脫貧的路子找準,爲我們日後的幫扶樑丫子鄉提供科學依據。只要達到這個目的,你這次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下一年我們再派其他幹部去的時候,就不用再進行調查研究,而是直接認認真真的上項目,抓生產了。”
趙長風這下心中更有譜了,按照陶主任的說法,這次去樑丫子鄉的任務並不艱鉅,只要熬滿一年時間就可以回來了。
“好的,陶主任,我明白了!”趙長風回答道。
趙長風又準備了兩天,第三天上午,機關事務管理局召開大會,全局幹部職工歡送到基層扶貧的三位同志。局裡主要領導都出席了這個大會。會後,局裡派出三位副處級幹部,分別護送三人出行。其中送趙長風去N市F縣的是人事教育處的方副處長。
N市地處南陽盆地,距離中州市三百多公里,是中原省距離省會最遠的城市之一。早上十點出發,中午下車在一個縣城吃了飯,然後繼續出發,到下午四點,才趕到N市。
N市市委辦公室,市委組織部和市政府人事局的人都到了。先把方副處長和趙長風安排在新華賓館,然後就是吃飯。
飯桌上並無什麼新花樣,無非就是歡迎省裡領導下基層之類的套話,然後就是敬酒喝酒。趙長風小露鋒芒,把N市幾位陪酒的幹部都灌翻了。於是N市其他領導就對趙長風颳目相看,紛紛對方副處長誇讚,說小趙同志有前途,要好好培養什麼的。
第二天,又繼續上路,車開了兩個多小時,到達了F縣。F縣的張副縣長領着縣組織部和人事局的幹部親自迎接。
張副縣長抱歉地對方副處長說道,程書記出國考察還沒有回來,王縣長在省裡開會,所以只能由他來接待省裡領導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張副縣長說起了樑丫子鄉,說從縣城出發到樑丫子鄉大概要三個半小時。其中汽車只能開一個小時到達半山腰的臥虎鄉,在臥虎鄉還要換乘農用三輪車爬兩個半小時的石板路才能到達樑丫子鄉。
於是趙長風就對方副處長說道:“方處長,你工作忙,要不吃過飯你就回去吧,不用再送了,剩下
的路就由張縣長安排吧。”
方副處長就沉吟着。
張副縣長也說道:“方處長,你回去吧。小趙同志交給我了。”
方副處長就說道:“也好,局裡明天還有個會議,我正好趕回去參加。”
吃過飯,方副處長和司機返回省城。張副縣長把趙長風安排進了縣委招待所。
“小趙同志,你趁今天下午買一些生活用品和衣物吧。”張副縣長交代。
趙長風笑着說道:“我帶有衣服。”他並不想在小縣城購買衣服。
張副縣長搖頭道:“你帶的都是秋天的衣服吧?山裡冷,你還是買一些棉衣棉被帶進去吧。”
趙長風這纔想到樑丫子鄉在海拔一千八百多米的山裡面呢。於是就點頭。
張副縣長又交代:“再買上一些鍋碗瓢盆之類的做飯用具,樑丫子鄉沒有職工食堂,街道上只有一家小飯館,做的飯你不一定習慣,還是自己做比較好。”
於是趙長風就去街上買了兩牀厚厚的被子,又買了兩件厚毛衣,一件羽絨服,再加上電爐、鍋碗瓢盆、菜刀案板之類的廚具,整整裝了一三輪車,才拉了回去。
第二天早上,張副縣長和縣委組織部一位吳副部長一起過來。張副縣長告訴趙長風,程書記和王縣長不在,他要留在縣裡主持工作,這次到樑丫子鄉就由吳副部長陪同了。
吉普車從縣城出發,二十分鐘後就進入山區,路明顯的狹窄起來,吉普車沿着山路忽上忽下,曲曲彎彎地前進。路上的行人和車輛也越來越少,偶然看到的,多是冒着黑煙突突直叫農用三輪車。
山路越來越窄越來越陡,幾乎剛剛能容納吉普車的寬度,霧氣慢慢地也重了起來。雖然已經是上午十點,但是往天空看上去,太陽朦朦朧朧的一片慘白,幾乎和月亮沒什麼區別。
趙長風沒走過這樣的山路,看着一邊是高聳的石壁,一邊深不可測的懸崖,心就揪了起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緊緊地抓住了車門上的把手,手背有些發白。
“呵呵,小趙同志,是不是有點擔心啊?放心吧,這種山路我們每年都走上上百次,一點問題都沒有。”吳副部長笑着說道。
吳副部長話音剛落,前面就傳來一陣轟然巨響。
司機連忙急踩剎車,吉普車就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幾乎要刺破趙長風的耳膜。
車輛停下來之後,趙長風連忙跟着司機和吳副部長下車。他這才發覺,前方五十多米的地方,有一堆亂石堆在路中央,瞧那新鮮的痕跡,顯然是剛從旁邊的山崖上滾落下來的。
趙長風驚得一身冷汗。若是吉普車再開得快一點,豈不是會被這堆亂石砸個正着?
吳副部長卻嘿嘿笑着,對趙長風說道:“不要緊,小塌方而已。”顯然是司空見慣。
司機邁步向前走去,趙長風喊了一聲:“危險,先不要去!”
司機卻不理會趙長風,徑直前去。
吳部長說道:“沒事,這條山路經常跑,什麼地方有險情司機都知道。該怎麼處理,他們也清楚。”
果然,司機到前面塌方處看了看又拐回來了。
“吳部長,不要緊,風化部分都掉下來了,上面暫時不會繼續塌方了。我們只要把這堆擋在路上的亂石清理乾淨就好了!”
司機從後備箱裡取出一根長撬槓,又往塌方處走去。
吳副部長對趙長風說道:“小趙同志,真不好意思,看樣子你也要搭一把手了!”
趙長風擡頭望了望旁邊的峭壁。吳副部長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放心吧,沒事!”
見吳副部長都挽着袖子上去了,趙長風還能說什麼呢?即使心中有些擔心,也得挽着袖子跟上去。
三個人開始清理路上的石塊,凡是能搬動的都直接到路邊的懸崖下面,扳不動的就兩個人擡,三個人推。最後那塊巨石則司機用撬槓撬着,吳副部長和趙長風兩個人用力推着,使出一身臭汗之後,終於把這最頑固的攔路虎也推進懸崖裡了。
然後上車繼續出發,接下來倒沒有發生什麼險情。下午一點多的時候,他們到達了臥虎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