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一樁簡單的案子,省領導一過問,就變得複雜了。顧海峰請示馬駿,要不要把焦雙清叫回來,當面問個清楚明白,馬駿說,我看還是讓他留在綠壩鎮吧,走,我們到公安局去。
一到公安局,馬駿就碰到了一個“老熟人”,這個人就是曾在秀水鎮派出所當過所長的冷迪,他當時正在公安局的大廳裡,指手劃腳地說着話,馬駿一出現,冷迪一愣,本來陰沉沉的臉一下子睛空萬里,他老遠就伸出雙手,快步走到馬駿的跟前,說,馬部長,您怎麼來了啊!
馬駿對冷迪不感冒,在馬駿的印象裡,這傢伙不是什麼好鳥,出於基本禮節,馬駿還是把手伸了過去,本想蜻蜓點水地意思意思,不想冷迪握住他的手,不肯放,冷迪咧着嘴,說,老領導,熱烈歡迎您來我局指導工作。
顧海峰介紹說,冷迪同志現在是公安局的副局長。馬駿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說,我們找個地方說說吧。冷迪連忙說,二樓就是會議室。馬駿也不應他的聲,作了個手勢,示意冷迪前面帶路。
也不知道冷迪是不是事先就有準備,馬駿在會議剛坐下不到幾分鐘,各種瓜果、香菸、飲料就擺上了會議桌。冷迪親自把一包軟中華打開,將煙遞到馬駿的手上,又點上火,然後回到顧海峰旁邊的位置上,從包裡取出筆記本,攤開,擰開筆帽,把筆尖放在離筆記本不到半寸的地方,用滿懷敬意的目光注視着馬駿,整個動作過程完成得相當乾淨俐落。
顧海峰對冷迪他們說,今天市委馬部長來我縣指導工作,主要是瞭解‘611’命案的偵辦情況,對接下來的偵辦工作提要求、作指示,現在,你把案子的初步審理情況向馬部長詳細彙報一下。
冷迪說,馬部長,顧書記,首先,我要說明的是,焦書記現在正在綠壩鎮處理突發事件,不能趕回來向兩位首長彙報,所以,就由……馬駿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說,冷迪同志,你直接說案子的辦理情況就行了。
冷迪擦了擦汗,說,好的。自從命案發生後,縣委顧書記,政府蘭縣長,縣政法委焦書記高度重視,對案件的偵辦工作提出了明確要求,他們……這回,是顧海峰打斷了他的話,顧海峰一直在暗地裡看着馬駿的臉色,他見馬駿有眉頭皺了起來,連忙出言說,冷迪同志,馬部長工作忙,你揀重點的說。
冷迪忙說,好的,好的,接到報案後,刑警隊的張隊長帶着兩名同志在半小時後趕到了現場,當時的現場,被綠壩鎮所的同志保護得很好,嫌疑人王素梅被控制了起來,據我向張隊長了解的情況,王素梅滿手是血,神情恍惚,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有一把斧頭,斧頭上也沾滿了血跡和人體組織,經法醫鑑定,斧頭上的血和人體組織物爲羅秀清的,斧柄上只有兩個人的指紋,分別爲羅秀清和王素梅所有。把嫌疑人帶回局裡後,預審科的同志馬上就開始了審訊,王素梅卻很不配合,一問三不知,我看,她的心理素質很強,反偵查有一套。
馬駿聽了冷迪的這番話,心裡不爽,這個冷迪的立場一點也不客觀,恐怕在他的潛意識裡,已經把王素梅定性爲殺人犯,雖然馬駿沒有從事過這一行,但是他知道,一個公安人員,面對各類犯罪案件,最要緊的就是要頭腦冷靜,不可先入主,凡事用事實說話。
見馬駿的眉頭一直緊鎖,顧海峰從中嗅到了上司的不快,他說,冷迪你把刑警隊的張隊長和預審科的負責人都叫過來,儘量讓馬部長多瞭解一些具體情況。冷迪不敢把顧海峰的指示再推給身邊的人去完成,快步走出了會議室。
馬駿問顧海峰,冷迪是什麼時候到縣局的啊?顧海峰說,來了不到三個月。見馬駿的目光裡滿含疑惑,顧海峰又說,開春後全省公安系統推行“命案必破”,冷迪同志撰寫了一篇理論文章,在公安系統的內刊上發表了,同時還配發了由省政法委羅書記親自寫的評語,羅書記清明的時候回鄉祭祖,點名要見冷迪。當着我們的面,誇冷迪是文武雙全的新時代人民□□。
原來是這樣,看不出來,這個冷迪還能寫點東西,還因此得以提拔,真是魚有魚路,蝦有蝦道。可是,再怎麼樣,馬駿也對這個冷迪欣賞不起來,在秀水鎮的時候,正是他和金華安的同流合污,才導致了秀水鎮一時間烏煙瘴氣,只是由於史湘蘭爲了庇護金正紅和金華安叔侄,將大事化小,冷迪纔沒有被挖出來,而今,這個可以用警界敗類來形容的人,居然因爲一篇文章而得道,馬駿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聽了刑警隊和預審科的同志的彙報,馬駿基本上對整個案情有了一個全面的認識,馬駿說,這個案子,省相關領導、市委關書記非常重視,關書記委託我來澤西,一是給大家鼓勁,要從快破案,當然,在提高效率的前提下,要實事求是,嚴謹公正。二是搞好指導,只要是辦案需要,市委將全力給予支持。這第三嘛,我講點個人的意見,這個案子,你們要排除一切干擾,一定要把此案辦成鐵案,海峰同志,你負總責。
馬駿特意把“排除一切干擾”加重了語氣,自他聽說羅秀清的家人找羅新友喊冤,又聽冷迪有意無意地將王素梅定爲犯罪嫌疑人後,他很是擔心,他覺得任這樣發展下去,王素梅會很危險。
顧海峰精明得很,他很快就明白了馬駿的弦外之音,他表態說,請馬部長放心,我會坐鎮指揮的,一定不會辜負市委的期望。馬駿點了點頭,說,現在我們要兩手抓,一方面是審案,另一方面,則是綠壩鎮的圍堵事件,海峰同志你馬上了解一下最新的情況,如果有必要,我們親自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