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亭坐在七號樓的二樓客廳的鋼琴旁,朝身後的女人笑了笑,然後正了正身子,醞釀了一下情緒,修長的雙手開始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翻飛起來。林秋亭彈的是命運交響曲,他的琴技的確不錯,身後的那女人託着腮,竟有些癡了。
一曲終了,那女人撫掌,說,秋亭,好久沒有聽過你彈琴了,你彈得太棒了。林秋亭說,我也是好久沒摸這琴了,都有些生疏了,你也知道,我的工作太忙了。女人說,十年前,你跟我說過,你不會像伯父那樣,你討厭這個圈子,你要去一個風清月白的地方與琴相伴。林秋亭問,我說過這樣的話嗎?女人點了點頭,肯定地“嗯”了一聲。
林秋亭撫着琴鍵,向陽臺上走去,他當然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話,那時候,他多麼希望家裡能夠答應他,讓他去練琴,可是身爲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的父親,在家裡擁有着絕對的權威,他不得不遵循父命,按照父親爲他設定的人生軌跡前進。
時至今日,林秋亭居然喜歡上了現在的生活。去年他到京都去辦事,偶爾遇見了大校時的樂隊成員小米,小米是吉它手,也是樂隊的主唱,是校園所有女人的夢中情人,林秋亭對小米始終是景仰有加,現在坐在他屋子裡的這個女人,就是從小米若干粉絲中脫穎而出幸運地被小米納爲女友的,林秋亭也喜歡這個女人,不過,他有自知之明,他選擇了放棄。
沒想到,大學畢業十年後,小米這位昔日的校園情歌王子,成了一位地鐵裡的“音樂藝術家”。林秋亭那天突發奇想,想重溫一下舊日的時光,放着駐京辦事處的車不坐,一個人上了地鐵,他想追尋青蔥的記憶,到了公主墳,他下了車,明天你是否會想起,昨天你寫的日記……熟悉的歌聲吸引了林秋亭,他站在這個穿着十塊錢就能買到的文化衫的長髮男人面前,一直把這首歌聽完,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老人頭,放在了男人面前的高樂高罐子裡,瞥了這個男人一眼,他看到了這個男人手背上刻的一個“愛”字,那是一種用繡花針剌破肌膚後用藍墨水滲進皮膚裡的一種最原始的剌青,而這個字,林秋亭分外眼熟,這分明就是自己刻的,林秋亭一下子明白了,眼前的這個彈唱《同桌的你》的男人,是小米。
林秋亭正要跟小米來一場十年後的重逢,他的手機響了,駐京辦主任雷志寬焦急地說,林部長,您現在在哪?霍司長馬上就要到了。顯然,小米沒有認出林秋亭來,他看着眼前這個豪爽的先生,臉上露着討好的笑容。林秋亭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他想給小米留一些自尊,匆匆地走了。
在離京的前一天,林秋亭又獨自己來到了公主墳地鐵站,他並不是捨不得小米,而是他想從小米這裡,打聽到蘭悅的下落,蘭悅,就是現在坐在他身邊聽他彈琴的女人。可是林秋亭失望了,小米就象空氣一樣消失了。林秋亭不知道的是,他在接雷志寬的電話時,說的第一句話就是dd我是林秋亭,雷主任你有什麼事嗎?
小米不見了,林秋亭想找到他,可是你想在京都找一位處級幹部容易,找一個有意躲着你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林秋亭抱着試一試的想法,請雷志寬幫他找一找小米,雷志寬當即就拍了胸脯,第二天上午,在林秋亭準備返回楚湖的時候,小米被雷志寬請到了王府井大酒店。
林秋亭被他的屬下衆星捧月一樣,讓被生活擠壓成秋葉的小米戰戰兢兢,林秋亭讓下屬出去後,他走到小米的身邊,想扶一把小米,表達一下同學之情,可是小米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林秋亭又坐回沙發上,問了小米一些情況,小米拘謹地回答着,如同接受□□的訊問。林秋亭的心態就開始居高臨下起來,他想,如果自己當初跟眼前的這位一樣,選擇彈琴,或許自己就會跟他一樣。
十年彈指一揮間,昔日的王子已經沒落成賣藝討生活的人,而自己因爲擁有着權力,享受着衆星捧月的尊榮,他覺得,權力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令人陶醉,特別是在跟蘭悅聯繫上之後,他從蘭悅的父母看自己的眼神中,找到了權力給自己鍍上的光環,權力,真他媽的是一個好東西。
三十四歲的林秋亭,終於即將告別單身,蘭悅這次專程來楚湖,就是爲她和林秋亭的婚禮作準備。林秋亭手上,有兩件大事要做,一件,就是好好地籌劃他的婚禮,另一件,就是扳到宿敵馬駿。
前天,林秋亭聽在省紀委工作的高中同學張華水說,省紀委有關領導已經決定派他去澤西,專門調查馬駿的案子,林秋亭抑制不住心中的高興,他知道,馬駿已經沒有什麼辦法能夠脫身了,能夠在婚禮的前夕,把馬駿踢走,這真應了一句成語,雙喜臨門。
七號樓與十一號樓之間,距離不遠,從七號樓北邊的陽臺向東北角張望,能把馬駿家裡的客廳沙發顏色看清楚,林秋亭這幾天的傍晚,總是忍不住地朝十一號樓方向打量幾眼,他想看見馬駿如同熱鍋上螞蟻的樣子,可是他有些失望,馬駿似乎從來沒有出現在南邊的陽臺上。昨天晚上,林秋亭和蘭悅一起從街上購物回來,蘭悅去洗澡去了,林秋亭來到陽臺上抽菸,無意間看見了高雅在晾衣服,馬駿在她的身後貼着她,親了親高雅的脖子,彷彿高雅咯咯的笑聲傳了過來,林秋亭的腦子裡失去了寧靜,他在陽臺上喘着粗氣。這時,蘭悅洗完澡來到了客廳,林秋亭盯了遠處的高雅一眼,一邊往客廳裡走一邊脫衣服,不由分說把目瞪口呆的蘭悅撲到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