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了於嚮明,馬駿沒有理會他伸過來的手,而是冷冷地說:“老於,你也是一個老黨員了,咱們當幹部的,最重要的是心裡得有杆稱。”於嚮明的臉紅了紅,囁嚅着說:“馬書記,我明白了。”馬駿冷哼了一聲,說:“上車吧。”
當馬駿聽說於嚮明私自帶走了鄧火強的父母后,本來不打算去追他們,因爲這樣一來,自己就正式捲了進去,按計劃,他現在還不是親自出手的時候,可是當他想到鄧火強的父母被江都方面帶回去之後,王平南指不定會對鄧火強做出什麼來,馬駿不想出現這樣的局面,他必須親自出面保住鄧火強,當面對王重山說幾句重話,讓王重山下手之前,不得不掂量一番。
王重山對馬駿的突然到來感到有些驚慌,不過他是個老官油子,已經修煉成了精,所以微笑着走了過來,說:“喲,是馬書記啊,江都又給你添麻煩了,我王重山的工作有很多不足之處啊!”馬駿也笑着說:“重山同志,今天一大早,遇到了這兩位老人家跪在我們市委大院的門口,他們說有冤,我們是人民的公僕,主人有冤情,我們這些公僕怎麼能不管不顧呢?”
王重山說:“久聞馬書記抓工作紮實過細,今天這樣的小事,馬書記就親自過問,果然是名不虛傳,幸虧我們江都上訪的羣衆不多,不然可真要累壞我們的馬書記啊!”王重山的話陰陽怪氣,明顯有怪馬駿手伸得過長之意,馬駿裝着糊塗,說:“重山同志,羣衆的事沒有小事啊,兩位老人家年近古稀,在雪地裡跪着,讓人看着心酸吶。”
“馬書記,請,你來得突然,我們也沒有提早準備,到賓館去吃頓飯好不好?”王重山施了個緩兵之計,他想趁馬駿吃飯的工夫,讓手下的人迅速把情況弄清楚,然後謀好應對之策。馬駿知道王重山心裡的小九九,他摸了摸肚子,說:“好吧,聽說江都縣有個叫鳳凰臺的酒店,聽這名字就雅得很,不知道菜做得怎麼樣?”王重山笑着說:“哎呀,馬書記可真會選地方,不瞞你說,宋書記每次來我們江都,都選在鳳凰臺吃飯呢。”馬駿說:“宋書記選的地方,一定是個好地方。”
來到鳳凰臺酒店,果然是個奢華的所在。馬駿一邊打量着酒店的裝飾,一邊想着鄧火強提到的這個王平南帶他來這裡吃飯的經過,鄧火強就是在這裡喝醉了酒,第二天早上就見自己的妻子死在身邊的□□。王平南爲什麼要把鄧火強騙到這裡來呢?在來這裡之前,王小美在哪裡?一個個疑點讓馬駿有些走神,以至於王平南走到他的面前,向他打招呼他沒有注意。
於嚮明提醒了一下馬駿,他向馬駿介紹道:“馬書記,這就是我們江都江成房產開發公司的王平南經理。”馬駿認真地看了他一眼,眉眼之間果然有王重山的幾分神韻,見王平南朝自己露出笑臉,馬駿只是稍稍點了點頭,自己是市裡的領導,副廳級幹部,你一個小縣城的民營企業老闆,再怎麼橫也是一條地頭蛇,我搭理你太給你臉了。
於嚮明見馬駿只是敷衍地點了點頭,於是又補充道:“王經理可是咱們江都縣聞名遐邇的民營企業家,這家酒店也是他旗下的產業呢。”馬駿輕聲說:“不錯,不錯。”然後把目光從王平南的身上移開,輕描淡寫地說:“民營經濟是經濟建設的生力軍,我們的縣域經濟要想大發展,大跨越,他們這些民營業主不可或缺啊!”
王平南在馬駿面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在馬駿的眼裡,自己就是一個不起眼的民營小老闆,所謂狗肉入不了正席,馬駿甚至不想多看自己一眼,自己在江都一向飛揚跋扈慣了,連宋紅軍來江都都不敢怠慢自己,拉着自己的手說上不少稱讚的話,如今這個馬駿卻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他想到這裡,臉上的肌肉跳了一跳,王重山這時侯說話道:“馬書記,我們到包間吃飯吧,請。”
在衆人的擁簇下,馬駿信步走到了包間裡面,也不推讓,坐到了酒席上的主客位,心安理得地讓於嚮明替自己脫下大衣,然後揮揮手,說:“重山同志,菜不要太好,夠吃就行,酒我就不喝了,吃完飯,我還想找你們談一談。”縣委辦主任拿着一瓶五糧液正準備開,聽馬駿說不喝酒了,開酒的動作就僵在了那裡,向王重山投來探詢的目光。王重山說:“馬書記,這怎麼好呢?你走馬上任之後,可是第一次來我們江都啊!這樣吧,酒我們不多喝,是個意思就行了。”
馬駿笑了笑,說:“既然重山同志這麼盛情,我就喝一杯吧,只喝一杯。”倒上酒,衆人開始輪番敬酒,馬駿來者不拒,也不管對方是不是一口喝乾,自己淺嘗輒止。正喝着酒,王平南走了進來,他端着杯子,往縣委辦主任身邊一站,這位縣委常委馬上站了起來,忙不迭地給他讓座,馬駿看在眼裡,心裡冷笑一聲,這江都,簡直是王重山的家天下啊!縣委常委都給他的侄子讓座,從中可見一斑。
王平南本不想過來敬酒,但是王重山讓秘書給他捎話,讓他務必過來敬酒,王重山希望通過王平南的放低姿態,來讓馬駿消消氣,如果馬駿一門心思盯着自己,會給自己帶來很多麻煩,王平南只得裝着笑臉來敬酒,他站了起來,舉杯對馬駿說:“馬書記,你是市裡的領導,你能來我們鳳凰臺酒店指導工作,是我們江成公司的榮幸,這杯酒,我敬你。”
馬駿沒有站起來,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看了看王平南,點了點頭,也不說話,目光放在了王平南手中的杯子上,王平南仰頭喝下了一整杯,馬駿說:“王經理真是好酒量啊!我可是喝不了這麼多,意思一下就行了吧。”說完,他舉了舉杯子,輕呷一口,問:“行了吧?”衆人哪敢逼市紀委書記跟王平南平推?都附和說:“行了行了。”王平南從包間出來後,把手中的杯子狠狠地擲在地上,走廊裡是又軟又厚的地毯,杯子摔在上面,居然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