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甘河鄉新任黨委書記馬駿面前的,是一大堆煩心的事。首先是與金樂樂公司簽訂的合同,這些合同雖然沒有交到李萬全的手中,但是種植戶都簽了字,按了手印,如果鄉里把這些合同銷燬,跟種植戶解釋容易。但是這種做□□不會在羣衆中引發對政府的不信任?繼而對發展深加工項目帶來影響?其次是鉬礦的事,管維來後,馬駿一直沒有過問鉬礦,因爲項目是管維引來的,自己如果着力推動環境保護措施的實施,必然會跟管維公然對立,但是現在自己是書記,是要負全面責任的,可真要下決心搞,必然引來史湘蘭的不滿,剛剛緩和的矛盾又將尖銳起來。還有通鄉、通村公路的建設方面,目前很多路段已經完了工,但是據有的羣衆反應,有不少的路還沒有使上一個月,就出現了質量問題。
這些事不能拖,都是迫在眉睫的事。上任的第二天,馬駿就把班子成員召集在一起開會,研究解決辦法。班子成員中,大多數與馬駿關係密切,所以發言很踊躍,最後綜合考慮大家的意見,馬駿提出了三點主張,一是跟金樂樂的合作同發展農產品深加工項目雙管齊下,與金樂樂公司簽訂一萬五千畝爲期一年的合同,其它的部分納入深加工項目的基地,收購價格暫與金樂樂公司保持一致。等深加工項目成熟了再提高收購價格,運用市場手段來引導農民、鞏固發展生產基地。二是積極同縣勞動部門聯繫,責成鉬礦同工人簽訂勞動保護合同,定期不定期檢查監督作業環境,並每半年組織一次礦工健康檢查。三是請交通部門相關股室技術骨幹來到甘河,會同鄉幹部組成檢查專班,對全鄉已完工和正在施工的路段進行拉網式大檢查,對存在的質量問題責成施工方拿出整改措施。
達成共識後,各路人馬迅速出動。可是馬駿一口氣還沒有鬆下來,縣裡就發來了會議通知,召開全縣防汛抗災工作會議。副縣長在會上通報了天氣預測形勢,他說:“根據省防汛指揮部會商分析和氣象部門預測預報,今年的年景很特殊,前段連續三個多月乾旱,降雨量較歷史同期少五成,而受‘厄爾尼諾’影響,最近冷暖氣流運動異常,在未來的一個月之內,長江流域極有可能出現大規模的強降雨過程。”
馬駿在水利局工作過,指揮過罈子湖泄洪,並且親自經歷過甘河鄉排澇一戰,更加感性地認識到防洪抗災的重要性,會開完後,他立刻召開全鄉幹部大會,傳達縣裡的會議精神,動員部署全鄉幹部羣衆未雨綢繆,全力抓好各項準備工作。
這天晚上,馬駿正在宿舍的□□看書,耳邊傳來了幾聲啪啪的敲擊聲,馬駿下了牀,推開窗一看,原來是下起了雨,他連忙來到辦公室,對值班幹部李小衛說:“馬上給我縣防辦電話。”電話要通了,防辦值辦員小廖接的電話,馬駿說:“小廖,我是甘河鄉馬駿,我想問你今天晚上有沒有具體的天氣預測。”小廖說:“經預測,這次降雨過程不在我縣境內,而在大興縣,所以我們沒有向各鄉鎮通報。”馬駿問:“降雨量估計有多大?什麼時間段?”小廖說:“120至150毫米。估計在兩到三小時後。”馬駿說:“你馬上幫我聯繫葉主任,讓他打我手機。”馬駿掛了電話後,對李小衛說:“讓成鄉長和張國農馬上到辦公室來。”不一會,葉平秋打了電話,馬駿問:“葉主任,我只關心一個問題,這次降雨,會不會波及我鄉跟大興縣我交界地區。”葉平秋說:“有這種可能性,畢竟是預報。”馬駿說:“好的,我知道了,有什麼情況,我第一時間向防辦彙報。”
成新和張國農到了後,馬駿已經準備停當,上了車,馬駿手一揮說:“走,我們去青嶺凹。”成新說:“青嶺凹出了什麼事嗎?”馬駿搖搖頭說:“現在沒什麼事,不代表就沒事,這雨說不定就下到這邊來,我擔心那邊會出問題。”成新笑了笑說:“馬鄉長的敏銳性真高啊。”馬駿明白成新話裡的意思,他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把工作做在前面,心裡才踏實啊!”
到青嶺凹村的時候,稀稀落落的雨卻停了,天空甚至還有幾點星光。馬駿讓成新到礦上去通知礦工開會,自己則徑直來到村支書羅自紅的家中,他問羅自紅:“老羅,村裡近些年發生過什麼自然災害沒有?”羅自紅說:“我還沒有聽說過什麼大的災害,去年的一場暴雨,村裡靠山邊的兩戶人家的後牆被石頭砸穿了幾個洞,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馬駿說:“你現在立即通知全村幹部,跟我一起到礦上去開會。”羅自紅問:“馬鄉長,有什麼大的行動?”馬駿指了指天,說:“我擔心暴雨會引發泥石流災害,想動員大家組織羣衆做好防範措施。”羅自紅將信將疑地出了門,不一會,幹部們都到了,馬駿帶着他們就來到了礦上。在村裡的幹部看來,馬駿是鄉黨委書記,這麼大遠連夜趕來,就算自己再不相信他的話,也要做做樣子,於是他們全都站在礦前的空地上不作聲,可是礦上的負責人江經理就不這麼想了,他們明天還要開足馬力生產呢,這麼晚了把工人們叫起來開什麼防災緊急動員會,不是瞎折騰嗎?
江經理說:“鄉領導,你看這天,哪裡有下雨的樣子?就算是下雨也能造成什麼危害?你們搞形式主義我們管不了,可是也得認清對象是不是?”馬駿瞪了他一眼,說:“你說的什麼話?如果你認爲我們是搞形式主義,你可以帶着你們的人回去睡覺,不過我告訴你,要是出了什麼事,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如果因爲你們搶險抗災不力造成了損失,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一聽這話,江經理不做聲了。
馬駿對全體參會的人說:“今天這麼晚把大家喊來,是因爲我們接到預報,山那邊的大興縣有一次強降雨過程,一山之隔,這雨指不定就下來我們這裡來了,所以我們要做好迎接強降雨的準備,青嶺凹村依着山,山上這些年一直在開礦,植被破壞嚴重,如果這雨真的下下來了,極有可能發生山體垮塌,引發泥石流災害。現在我簡單地分個工,由成鄉長帶着村裡的幹部挨家挨戶宣傳,這雨一下來,就迅速轉移到安全地帶。鉬礦的負責人把工人們分成兩組,一組負責礦區住宿棚屋的安全防範,二組做好蓄污壩的搶險準備。張國農你現在開着車到下游的幾個村去通知他們,組織幹部、民兵和青壯年勞力,準備隨時投入搶險自救。”
安排完工作,馬駿說:“同志們,我知道你們現在內心的想法,認爲這雨是下不來的,但是不管他下不下,我們都要把準備工作做足,如果雨沒有下,就當是我們搞一次搶險演練,畢竟是爲了大家的生命財產安全着想啊,在這裡,我要強調一點紀律,如果誰負責的工作出現了漏洞,造成了損失,要追究責任,嚴肅處理。”
分頭忙了一陣,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下了一陣又停了,葉秋平打來了電話,說:“馬書記啊,接了你的電話後,我可是不敢怠慢吶,一直守在防辦不敢出門,甘河鄉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馬駿說:“我現在不在鄉里,在青嶺凹,這裡剛下了一小陣,現在又停了,可能是放的空炮吧。”葉秋平說:“我直接問了省防辦,據實時雨情顯示,大興縣並沒有降雨,可能降雨雲團移到別的地方去了吧。”馬駿說:“但願如此啊。我今晚就呆在這裡了,有什麼新情況,你隨時通知我。”
過了好半天,正當大家睡意沉沉的時候,風呼呼地颳了起來,到處都瀰漫起灰塵,不一會,風停了,雨就噼哩啪啦地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