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6隔着窗戶紙
對於方元昭的到來,儘管理由充分,堂而皇之,可常寧早看出了他此行的目的,作爲省委常委兼寧州市委書記丁穎,從政近三十餘年,當然更不用說了。(.最穩定,)
老頭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常寧請他吃了一頓飯,由方紅軍作陪,算是盡了一回東道主,第二天早上,又和方紅軍一道,把老頭送上了寧州至京城的直達列車,因爲老頭天生的有恐高症,一輩子不敢乘坐飛機。
正如方元昭所說,常寧的論文,確實在京城引起了軒然大波。
常寧沒敢打擾老爺子,而是把電話打到了中宣部部長仇興華那裡,他也兼着中央黨校的付校長,對黨校的情況應該比較瞭解。
電話那頭,仇興華笑着說道:“意料之中的事,你現在是焦點人物之一嘛,上次對你的議論太無聊太下作,過去了就過去了,可這一次不一樣,白紙黑字寫着呢,而且你的觀點有些激進和極端,正好授人以柄,現代社會,以言獲罪也是屢見不鮮啊。”
“老領導,我這是論文,要討論也只能在黨校裡,怎麼給弄到外面去了?”常寧不解的問道。
“有心人辦有心事,沒事也能整出事來,你說呢?”仇興華笑問道。
常寧也跟着笑了起來,“我就不信,一篇論文,在內部或學術上爭論,怎麼批評我都行,可真要從組織上拿我怎麼樣,他們還辦不到吧。”
“哈哈,行啊小常,能通過現象看本質了。”仇興華大笑不已。
常寧繼續說道:“老領導,您不覺得這事還有一點別的名堂嗎?”
“哈哈……好小子,你就不能假裝糊塗一下麼,你什麼都知道了,我還敢做你的領導嗎?”
“呵呵,我原來也不知道,可一聽方元昭和方紅軍是叔侄關糸,我就明白了。”
仇興華嗯了一聲,“方元昭我是比較瞭解的,純粹的理論家和黨史專家,從不涉及政治和權力角逐,他能去你們寧州,我估計是因爲你一直不和方紅軍接觸,方紅軍有點急了,他知道方元昭是你論文的導師,便向他的叔叔求援,所以,方元昭即使對政治再不感興趣,但看在方紅軍的面子上,跑一趟寧州也是可以理解的。(最穩定,,)”
“這麼說,關於論文的事,是有人先捅了出來,然後,方紅軍背後的人借題發揮,把文章往大了做,再後來,又通過方教授來向我表示示好之意,其實,論文的事實際上就是一件小事,只要方紅軍背後的人一句話,論文的風波可以立即煙消雲散。”
仇興華說道:“事情應該是這樣,有人借論文整你,也有人借論文想接近你,揪住論文不放是假,牽住你這個論文的主人才是真的。”
“老領導,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放心吧,京城這邊你就不能操心了,輿論麼,就象一把火,添點火能旺,要是潑點水,不就滅了嗎,你管好寧州那邊的事吧,以我看,你說的那層窗戶紙,應該可以捅破了。”
這話不假,仇興華就是掌管輿論工具的,可謂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想擺平一篇論文的事,可謂小菜一碟,何況常寧的論文裡並沒有說錯什麼,最上綱上線,也不過是找去談話,批評一下完事。
常寧放下電話,沒等他肚子裡消化完仇興華的話,秘書李州騰陪着方紅軍進來了。
一邊急忙起身,常寧一邊心裡直樂,想曹操,曹操到,窗戶紙那邊的人終於來了。
方紅軍爲人沉穩隨和,是新班子裡最不顯山露水的人,上任以後似乎什麼都沒有做,和其他領導的接觸也不多,以常寧的分析判斷,班子裡的其他成員應該也猜出了他的身份,所以都是敬而遠之,就象常寧自己一樣,自覺不自覺的揣着明白裝糊塗,在自己與方紅軍之間,糊上了一層薄薄的窗戶紙,而且是透明的,摸得到,也感覺得出,但誰也不願意先主動出手捅破它。
有時候常寧在想,方紅軍的處境,和他背後的人在京城的處境非常相似,都需要等待和忍耐,政治這玩藝兒就是能這麼折騰人,真是難爲他了。
在常寧的內心深處,從沒把自己當成“紅色”的後代,儘管他的血管裡流着寧家的血,但他的骨子裡仍然是平民的烙印,尤其是他一直受到寧家二代大多數成員的排斥,心裡對所謂的,有一種固執的厭惡,他對方紅軍如此的防範和疏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常言說得好,龍生龍,鳳生鳳,老子好漢兒英雄,乃公候人家的貴種,自小環境優越,錦衣玉食,長大後更是神通廣大,能呼風喚雨,謀官也好,謀財也罷,要想辦法結交,把他們當成黑老大,但是,切忌與之過往太密,因爲享有世襲貴族的特權,不少人目無法紀,風流倜儻,暴戾成性,乃真正的虎狼之輩,一旦出事,就會拿身邊的人當替罪羊,結交的目的,只能是爲了利用他們。
但是,要想在仕途上有大的作爲,結交權貴顯赫、,既是一條捷徑,又是必由之路,關係的作用之大,超出常人的想象,再麻煩的事情,只要有關係,立馬可以擺平,一旦有了硬的後臺關係,可以平步青雲,也可以一夜暴富,所以要學會編織自己的關係網,好比蜘蛛一樣,以點連線,再以線帶面,不斷擴大,親戚、同學、老鄉、朋友、同事是最基本的結點,領導的秘書和司機是重要的結點,是最核心的結點,因爲跟紅白黑三道皆通連,一張小小的局域網,一旦連上的網結後,就能跟紅白黑三道中許多重要人物的局域網連爲一體,馬上變成一張大網,、領導的秘書和司機還是連接權貴網的結點,所以非常重要。
常寧請方紅軍坐下,兩個人不約而同,說起了方元昭的逸聞趣事,一個是學生,一個是侄子,氣氛快的融洽起來,初始還一個喊着“方書記”,一個叫着“常市長”,到後來,就變成“老方”和“小常”了。
“老方,你今天過來是?”
“向領導彙報工作唄。”
“得,又來了又來了,咱們是肩挨肩相對坐的人,誰是領導,還什麼彙報?”
方紅軍說道:“真有事彙報,丁書記不在辦公室,所以我就找你來了。”
“老方,按照規定,政法委的工作是市委管轄的,如果丁書記不在,那不還有丁付書記嗎?”常寧一臉的微笑。
搖了搖頭,方紅軍也微笑起來,“付手不管實事,也管不了實事,說了也是白說,我的事得找能管事的人說,比方說你。”
常寧聽了,心裡又是一樂,方紅軍這是主動示好來了。
不過,方紅軍說的是實話,任何一件事情,上面有一把手說了算,下面有部門負責人全權辦理,真的跟副職沒有多大關係,下級向副職領導彙報,那是走個過場,一把手跟副職商量,那是做個樣子,事情究竟如何辦理,一把手跟主管部門的負責人早已定下調調了,副職有意見又怎樣?沒意見又能怎樣?副職僅僅表示一種級別,並無實職實權,多一個少一個無關緊要,像有的地方,窮不拉機的,付縣長設了七八個,辦公室主任十來個,窮縣還是窮縣,而有些單位設一二個副職也無所謂,所以,當副職的幹部,千萬不要把自己當做一個官,也不要以爲分管什麼就真能管得住什麼,更不要標新立異地揹着一把手單幹,要當好副職,首先要擺正自己的位置,得老老實實的當好附職,凡事必須附和一把手,其次,還要跟自己分管的部門領導打成一片,多撈些實惠,如果真想要點實權,那就得想辦法搞掂上級一把手。
“呵呵,老方,那你說吧,我就洗耳恭聽了。”常寧笑道。
“第一件事,寧州市市區原有五十家按摩院、三十家卡拉ok、二十家舞廳、二十家酒吧,這些娛樂場所的執照發放,都是有數量限制的,而且由省政法委管着,可現在下面要求很強烈,希望我們能放開限制。”
常寧想了想說道:“我們寧州是計劃單列城市,發展娛樂產業是我們應有的職責,關他省政法委什麼事,老方,你就大膽的放開手腳,出了事我頂着。”
“第二件事,‘一一二金融案’裡,有二十餘名涉案者,將由我們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我想在審判前徵求一下各位領導的意見。”
猶豫了一下,常寧說道:“這個可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了,老方,我要看了案卷後才能作出判斷。”
“第三件事,公安局常務付局長已經空缺四個多月了,我想推薦馬應堂付局長接任,不知常市長有何看法?”
常寧心道,這是徹頭徹尾的示好,盛情難卻麼。
“呵呵,老方啊,那我就多謝了。”
沒什麼好說的,既然人家主動捅破窗戶紙,伸出友好之手,爲什麼不照單全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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