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2匪夷所思的要求
丁穎也不知道,常寧爲什麼要去見省紀委調查組,只是隱隱約約覺得,他又要耍什麼花招了。
常寧的思維節奏,一般人確實跟不上趟,誰也不知道他的下一個主意是什麼。
確切的說,省紀委調查組,應該是中紀委和省紀委聯合調查組,因爲自從金融腐敗案發生以後,開始是省紀委單獨調查,後來,鑑於案情複雜,牽涉的人衆多,中紀委的人也介入了進來。
按照常寧說的,丁穎帶上了市委宣傳部長任立青,他自己則帶着市政府辦公廳主任莫立羣,任立青和莫立羣一樣,都是寧州人,而且是地地道道的寧州市區人,蠻有趣的是,兩個人的名字裡都有一個立字。
小麪包車在市區的街道里緩緩而行,常寧象《紅樓夢》裡的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趴在車窗上,興致勃勃的看着兩邊的街道。
“任部長,老莫,你們寧州的變化真大啊。”
對於常寧的感嘆,丁穎微笑着糾正道:“常市長,是咱們大家的寧州,別忘了,你現在已經是寧州人了。”
“呵呵,用詞不當,感謝糾正。”常寧朗聲而笑。
任立青問道:“常市長以前來過寧州嗎?”
聽了任立青的問題,常寧笑得更響亮了,“不瞞你說,任部長,我七歲就來過寧州了,從七歲到十三歲,每年的暑假,都會來寧州一次,那時候,寧州就是我心目中最大的城市啊。”
“哦,常市長在寧州有親戚嗎?”任立青再問道,他心中好生奇怪,根據他的瞭解,常寧以前在寧州應該沒有關糸麼。
丁穎無聲的笑了笑,“他呀,是有親戚,非常特殊的親戚。”
任立青沒有再問,既然是特殊,肯定有不便道說之處。
對於丁穎和常寧等人的到來,和其他本地出身的幹部一樣,任立青的心情很是複雜。
任立青今年四十九歲,出身於書香門第,任家是寧州的名門望族,據任家家譜記載,自元末明初以來,任家出過三十多位進士、五個狀元、三個尚書、一個宰相,如果按照通俗的說法,任立青也算得上是進士了,他是六十年代的京城大學的高材生,改革開放初期,還曾短期去法國進修學習,這些年,他一直是寧州宣傳糸統的掌門人,經常在報刊上發表文章,是知識分子從政的典型代表。
寧州人很特殊,愛抱團是最大的特點,名留天下的全國四大商派,寧州人名列其中,外人以寧州幫冠之,指的就是寧州人愛抱團,和之江省東南部的海州人愛獨來獨往大爲不同,寧州籍的海外人和華僑有兩百三十萬多,能找到一個寧州人的地方,你一定能找到十個百個,帶出成上萬的寧州老鄉。
文化傳統加歷史沉澱,寧州籍的幹部也或多或少的帶着先人的烙印,革命年代,寧州沒出過有名的革命先輩,解放後成長起來的幹部,相對缺乏上升的空間,而他們也有一個被人詬病的地方,就是不喜歡異地任職,這麼一來,軋堆的守在自己的地盤上,升遷的機會就更少了。
常寧是青陽人,青陽原屬於青州,關於青州人,有位出身于越州的大文豪曾用幾個字,就勾勒出青州人的特點,他說青州人特別有硬氣,一個硬字,道盡了青州人的歷史和性格。
之江省東部沿沿海,自古就是三州並立,自北至南,分別爲寧州、青州、海州,寧州有名,海州有錢,青州處在中間,既無名又無錢,有的就是硬氣。
在常寧的眼裡,三個地方的不同,實際上就是人的差異,青州人命硬,人窮志在,最善於生存,海州人性猾,心比天高,擅長於發財,而寧州人心軟,守成有道,很適合於處世。
在來寧州上任以前,常寧就根據檔案,研究過任立青的經歷,發現其仕途生涯平淡無奇,謹行慎微,功不多,罰幾無,由此他得出的結論是,這樣的人沒有遠大的理想,也就是說,他沒有野心,非常適合做自己與本地派的調和劑。
這,也是他硬要丁穎把任立青拉來的原因,通過任立青,還有旁邊的莫立羣,他要向寧州本地派幹部釋放自己的善意。
寧州警備區招待所座落在西郊,離市中心有五公里,省紀委調查組就駐紮在這裡。
會客廳裡,坐着老中青三個人,年長是中紀委常委雷騰,是調查組的顧問,雖是姓雷,面相卻善,和大街上那些退休老工人沒多少差別,右手食指中指有點焦黃,一看就是個老煙槍。
中年人名叫王半月,挺奇怪的名字,和他冷峻的面孔一樣,讓人一看一聽,就能很容易記住,常寧目測,應該是四十幾歲的樣子,靠近五十,不是社會上說的那類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他是省紀委付書記兼調查組組長,據高飛介紹,省紀委有四位付書記,王半月專門負責大案調查工作,還在省檢察院兼任反貪局長,省紀委有四位付書記,他排在老末,其他三位都是正廳級,只有他還是個付廳。
對於那位老中青的青,一聽到名字,常寧心裡就樂不可支。
他孃的,常姓不是大姓,走南闖北十幾年,楞是沒碰上幾個有臉有面的同姓人,今兒個不經意的卻撞上了一個,常瑞,姓是己出,還剽竊了老爺子一半的名字,緣份那。
常瑞的年紀和常寧相仿,是省紀委調查一處處長,現在是調查組的付組長,一臉的靦腆和拘束,看樣子出道並不久遠。
光說場面話就花了不少時間,丁穎作了互相介紹後,就切入了正題。
“雷老,王組長,常付組長,我們的常市長說,你們爲了寧州,背井離鄉的,很辛苦,一定要來當面謝謝各位。”
丁穎的話說得風趣,連背井離鄉的話,都搬出來了。
雷騰打着哈哈,只吸菸不說話,王半月卻是一臉的不高興。
“丁書記,我們也不願待在你們寧州,都是爲了工作嘛,有什麼得罪之處,請您和常市長願諒。”
丁穎淺淺一笑,閉上嘴不再出聲,她只是開個頭,開槍放炮是常寧的事。
“王組長,你好象話裡有話嘛,既然是爲了工作,不妨說出來,大家商量着一起解決嘛。”
王半月聽了常寧的話,用鼻腔哼了一聲,兩根手指在暗紅色的桌面上輕叩着,不滿之情溢於言表。
“常市長,你來得正好,我正要請教你,我們是來辦案的,按照相關規定,你們市委市政府不應該干擾我們的工作吧。”
常寧臉帶微笑,雙手一攤,頗有風度的問道:“我們干擾你們的工作了嗎?”
王半月看着常寧問道:“我問你,凡是到我們調查組接受談話的同志,必須事先報告你們市委市政府,並必須經過批准,這個規定是你發的嗎。”
常寧點着頭笑道:“沒錯,是我簽發的臨時緊急通知,但是,這個規定是以我個人的名義發的,與市委市政府無關。”
“爲什麼?憑什麼?”
王半月板着臉,手指還在輕敲桌面,一付盛氣凌人的樣子。
“因爲你們調查組在搞調查擴大化,搞得人人自危,嚴重干擾了我們寧州的正常工作。”
“啪。”王半月臉色一變,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常寧你放肆,你以爲你是誰,別擺不正自己的位置。”
“呵呵。”
常寧咧嘴樂了,他就這個德性,別人生氣發火,正是他越發高興的時候。
寧州一一二金融腐敗案,是年初一月十二日正式立案的,在這之前,省紀委就進行了兩個多月的暗中調查,省紀委調查組在一月十五日正式進駐寧州,至今正好三個月,在三個月裡,已有上百名處級以上幹部受到調查,其中已被逮捕的有三十多人,常寧看過調查組的案情通報,應該說,上面的那些人或罪有應得,或咎由自取,沒什麼可說的。
但是,本應在一個多月前結案的一一二金融腐敗案,後來摻雜了案外的因素,調查組不但沒有收兵的意思,反而擺出了深挖狠查的架勢,這一個月以來,調查組竟然發出近一千張“配合調查通知”局面可想而知,據莫立羣的彙報,整個寧州市四套班子所屬部門的幹部,上至局長下到普通幹部,幾乎都被調查組找去談過話。
常寧被震驚了,他不會先去追求調查組那樣做的原因,因爲他是新上任的常務付市長,可面對着一幫沒有笑臉,身心緊張的手下,他還怎麼開展工作。
“王組長,據我所知,一一二金融腐敗案應該早就可以結案了,可爲什麼還賴着不離開我們寧州呢,我可要提醒你,你們調查組在寧州的開銷,花的可是國家的錢,能省就省,不要lang費嘛,反正我們是不會替你們報銷的,你說是吧。”
王半月氣得說不出話來,拍着桌子要站起身來,幸虧雷騰在旁邊拉住了他。
“常市長,那按你的意思呢?”雷騰問道。
常寧突收笑臉,提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要求,“我要求你們,儘快的離開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