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常寧的辦公室裡,金汕望着常寧,眼淚奪眶而出,嘴裡哽咽着,“常付縣長,我……”
常寧起身,抱了一下金汕,又拍着他的肩膀說道:“金汕,我把你調過來,可不是看你流眼淚的,振作精神,快進入你的角色,馬上跟着我到財政局去。*www..com**”
不一會,常寧出現在縣委大院的走廊上,邁着四方步,擺着架子,把中院和前院的迴廊都不緊不慢的走了一圈,他這不是顯自己的威風,而是爲身後的金汕撐腰打廣告,這金汕以後就是常寧的秘書了,你們以後最好把招子擦亮一點,鄭志偉路過時,心裡都不禁莞爾,小半仙就是小半仙,行事總是與衆不同,縣委辦縣府辦那麼多“候補秘書”,他誰也看不上,卻偏偏犯忌,找一個給別人當過秘書的人,而且還曾是對手的人。
金汕按照常寧的吩咐,臉色緊繃,昂首挺胸,夾着常寧新買的黑色公文包,目不轉睛地緊跟在後面,兩個年輕人,白色短袖襯衣夾在黑色西褲裡,配上黑色皮鞋的“噠嗒噠嗒”聲,象一道絢麗的風景,掠過縣委大院裡每一個人的眼簾。
縣委縣政府小車班就設在大院門口,和門衛老張的傳達室正好兩兩相對,那大窗敞開着,就是爲司機們掌握領導的動向而準備的,丁一龍看似樸實,其實蠻活絡的,畢竟是當過兵打過仗的人,站在窗口,一邊看着幾個司機打牌,一邊眼睛的餘光瞅着大門口,見常寧和金汕出來,眼睛一亮,急忙跟同伴招呼一聲,飛快的出來走向常寧的座駕。
越野車在小街上穿梭,看着丁一龍熟練的駕技,常寧只在心中佩服,並沒有表現在臉上,他本來是個“話癆”,喜歡聽別人說話,可今天他決定不這麼做,金汕和丁一龍都是初來乍到,他得先讓他們學會做人,尤其是如何在領導身邊做人,雖然小半仙名聲在外,但神秘起來,還是難以讓人捉摸不透的,至於做事,會做人的人什麼事不會做?
財政局以前在縣委大院隔壁辦公,後來不知怎麼的,買了客運公司一所舊院子,翻新一番,兩年前就搬到長途汽車附近辦公了,想起財政局,常寧當然忘不了那個胖子局長李益民,嘴上掠過一絲壞笑,那年水洋鄉大旱,這老兄扣壓了全鄉的財政撥款,正是常寧暗中搗鬼,讓幾百災民擁到他家,才乖乖的讓他束手就範……
嚯,果然象丁一龍事先偵察的一樣,財政局的破木門緊閉着,這個李胖子,就是這樣應付那些要錢討錢的人啊,大白天的,人民政府的下屬部門緊閉大門,這象話麼,常寧一擺手命令道:“一龍,給我把那扇破門碾平了。”
“好嘞。”丁一龍應了一聲,越野車放慢速度,毫不猶豫的消滅了那扇破門,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丁一龍聽小車班的頭頭說了,給領導開車,就是要眼裡只有領導,其他任何人都可當成小妖輕視,這樣才能真正成爲領導的身邊人。
財政局三樓李益民的辦公室裡,李益民正吹着空調,津津有味的看着錄相片,這年頭有錢人是大爺,可沒錢的財政局長,歸根到底也是大爺,關上前門是爲了開個後門,象這臺嶄新的錄相機,和這些片名不好說的片子,就是從後門進貢來的。
有人高喊“門被砸了”,儘管隔着玻璃窗,還是傳到了李益民賊亮的耳朵裡,誰他媽的吃了豹子膽了,竟敢找財神爺的麻煩,那不等於給自己找麻煩麼。
動了動胖乎乎的身體,李益民朝窗外一瞥,馬上嚇得跳了起來,乖乖,那輛全縣獨一無二的大吉普駕到,不就是那個小半仙來了麼,這小子是個心狠手辣之人,三年前的人民戰爭,打得他至今還心有餘悸呢。
李益民有點慌亂,急忙起身往外走,看來情況掌握得不及時啊,昨天縣長辦公會議上剛剛確定了分管全縣財政,紅頭文件還沒下來,小半仙就殺上門來了,這,這不是故意找事麼。
越野車停在院子裡,常寧下了車卻靠在車邊不挪步,早得了命令的金汕和丁一龍,則噔噔噔的跑上樓去了。
在全局幾十號人的目光注視下,李益民艱難地來到常寧面前時,早已經滿頭大汗,只是不知道是熱汗還是冷汗。
“常,常縣長,您,您大駕光臨,昨,昨不通知一聲呢?”李益民氣喘吁吁的來到常寧面前。
常寧似笑非笑的瞅着李益民,“嘿嘿,李大胖子,我今天就是想和你比一比,咱倆誰的情報更準確。”
李益民暗暗叫苦,他在縣委大院裡的“眼線”,親眼看到小半仙的秘書金汕,去打字室打印一份工作安排,上面明明寫着是下個星期一上午,小半仙要來財政局視察調研,唉,上當了,原來是鬼計多端的小半仙玩的障眼法啊。
來不及擦汗,李益民趕緊的陪着笑臉,低聲下氣的說道:“常縣長,這大熱天的,您還是到辦公室坐吧。”
常寧點上一支菸,索性坐到車頭上,掃一眼財政局看熱鬧的人,淡淡的說道:“我有恐高症,不敢到你那三樓辦公室去,就在這裡挺好的。”
已是接近農曆五月的太陽,照得院子裡的水泥地火熱難熬,都說胖子怕熱,這話一點不假,才一會功夫,李益民已是舊汗未散,新汗洶涌,的確良襯衫早已溼了大半件。
其實,李益民對常寧是又怕又不怕,說怕,那是自然而然的怕,誰都知道小半仙是個惹不起的人,那還用細說嗎,說不怕,那當然是有歷史原因的,李益民號稱方天正的八大金剛之一,在青陽縣向來是人頭上講話的人,雖然方天正調到隔壁的望海縣工作了,但因爲他和常寧握手稱好的原因,李益已也早已把自己列入了常寧的隊伍,局裡局外常以小半仙的朋友自居,既然是自己人,除了有一點點敬畏,當然沒什麼好怕的。
還有一個原因,也讓李益民有點不知天高地厚,那就是他的理財能力,當年曾被下來視察工作的省財政廳領導譽爲乾坤手,意思就是他善於處理一個貧困縣的財政能力,從參加工作就進了財政局,李益民整整幹了三十年,早已練就了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領,尤其是拆了東牆補西牆,空手能變錢,鬱頭化金銀,可謂是爐火純青,信手拈來,以至於哪位新領導上任,開始都想換掉他,最終卻不得不還是要重用他,十多年過去了,其他局委辦頭頭不知換了幾茬,只有他象個不倒翁似的,照舊滋潤的待在他的一畝三分地裡。
金汕和丁一龍從辦公樓裡來了,一個抱着錄相機,一個拿着一堆錄相片,往車裡一扔,立即又板起臉站到李益民身邊。
李益民除了大汗淋漓,臉開始變白了,小腿也在微微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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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寧俯身拿過一卷錄相片看了一眼,扔回去後問丁一龍:“一龍,你們小車班有錄相機嗎?”丁一龍道:“報告領導,我們沒有。”常寧高聲:“那好,這臺錄相機就歸你們小車班了,告訴你們頭,這是財政局李大局長的贊助,要好生保管,不過可千萬別學李大局長,看些烏七八糟的玩藝。”丁一龍也響亮的應道:“是。”
又衝着金汕,常寧嚷道:“金汕,你站在李大局長身邊幹什麼,快到一邊去,人家李大局長陪着我曬太陽呢。”
金汕微笑着退回到常寧身邊。
“嘿嘿,死胖子啊死胖子,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跟我玩心眼,”常寧壞壞的笑着,走到李益民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肥臉,繼續說道,“老子還沒上任,就敢派人打探我的行蹤,你不就是想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嗎,怎麼樣,上班時間關起大門,躲在辦公室裡看黃色錄相,嘿嘿,現在你自己選擇吧,是願意去到於建雲的公安局坐一坐呢,還是想去紀委丁書記那裡喝茶,很容易的,我可以親自開車送你過去。”
李益民哭喪着臉說道:“小常縣長,我,我錯了,我,我聽你的還不行麼,你,你不就是衝着錢來的麼……唉,算我倒黴,大家都是兄弟,你,你這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要往死裡燒好伐好?”
旁邊的金汕煞有介事的說道:“常縣長,我聽說李局長有嚴重的腰肌勞損,不能久站的。”
李益民急忙續道:“對對,金秘書說得對,勞損,嚴重的腰肌勞損。”
常寧笑道:“呵呵,死胖子,以後你要再敢跟我玩花樣,我就以腰肌勞損的名義,讓你提前滾回家去坐吃等死,我就不信偌大的青陽縣,死了你李胖子就沒法過日子了。”
“那是,那是。”李益民一邊擦汗,一邊在心裡埋怨自己,幹嗎提腰肌勞損呢,這不是又讓小半仙多了個整人的理由麼。
常寧樂個不停,不理李益民,一邊往財政局的辦公樓裡走,一邊揮着手朝看熱鬧的人們喊道:“同志們好,同志們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