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5郭騰飛之謎
“常寧,不愧爲鐵口神算小半仙,我早就知道,和你一起久了,什麼也瞞不過你的。”
常寧淡然說道:“當初劉爲明書記離休之前,曾給你安排了先進省黨校脫產學習半年,再派往仙門縣擔任縣委常委兼常務付縣長,那可是你的家鄉,卻被你拒絕了,反而來到這偏遠海島,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你是在躲避,或者是逃避着什麼。”
郭騰飛望着常寧,又望望羅海龍等人,最後還是把目光停回到常寧身上,緩緩的問道:“小常兄弟,我,我可以信任你嗎?”
常寧傲然說道:“廢話,既是兄弟,當可信任,我常寧不是什麼高尚的人,可有一樣事不會做,那就是出賣朋友兄弟。”
郭騰飛猶豫着,顯然在顧忌在場的其他四人。
羅海龍說道:“騰飛,我們四個都是土生土長的龍門人,爲人民服務的本事不敢說有多高,有一點你可以放心,我們的爲人當得上肝膽相照四個字,我知道你是個孤兒,素無親友,可你是咱龍門人的女婿,你的事,就是我們大家的事。”
方巧英等人均是點頭,海島人團結的一面,此刻顯露無遺。
郭騰飛說了聲“謝謝”,眼淚奪眶而出。
羅海龍瞥了高洪生一眼,高洪生立即起身出門,一會兒又回到辦公室,關緊門,回到座位上說道:“騰飛,外面沒有人了,你說吧。”
在人們的印象中,郭騰飛就是一個文弱書生,地委大院裡的筆桿子,前常務付專員劉爲明的貼心人,性格柔弱,爲人低調,是一個謙謙君子,象一個普通文員,常寧曾暗中查過他的檔案,那上面確實平淡得象一杯透明清澈的白開水。
郭騰飛,男,漢族,一九五三年九月出生,青州地區仙門縣仙遊鎮人,家庭出身,孤兒,一九六五年畢業於仙遊鎮中心小學,一九六九年到仙門縣南平公社谷家大隊當插隊知青,一九七二年入黨,一九七三年,被推薦進入之江省師範大學讀書,一九七六年,以工農兵大學生身份分配到青州地區農業局,擔任局長劉爲明的秘書,一九七八年在省黨校短暫學習,一九七九在青陽縣濱海農場掛職鍛鍊一年,一九八零年起擔任仙門縣農業局付局長、局長,一九八三年起,調入青州地區行政公署辦公室,擔任常務付專員劉爲明的專職秘書,一九八三年結婚,妻子肖之蘭,青州市人,青州市第一中學高中部語文教師,曾是郭騰飛大學時期的學妹……
“我的檔案裡,所有的記錄都是從仙門縣福利院開始的,其實不是,我曾經有家有父母,有兩個哥哥和兩個姐姐……我也不姓享耳郭,而是稻穀的谷,我的出生地,就是我後來下鄉插隊時的仙門縣南平公社谷家大隊谷家村……”
郭騰飛望着羅海龍,“羅書記,以您的年齡,您應該聽說過整整三十年前,發生在仙門縣谷家村的通敵窩案吧?”
羅海龍身體一震,肅然而動容道:“哦……當然,那時候我是龍門縣的公安局長,負責的主要工作就是全羣島的民兵工作……我記得,那年好象發生了臺灣特務登陸仙門縣的事,我們龍門島因此也緊張了大半個月。”
“一九五五四月十一日深夜,臺灣向仙門縣境內空降了五名特務,不知道什麼原因,這五名特務被空降在仙門縣南平公社附近的海面上,那時候應該叫仙門縣南區南平鄉,這五名特務一下來,就被當地巡邏的武裝民兵發現了。”
羅海龍一邊吸着煙,一邊點頭道:“嗯,我想起來了,當年的通報上說過的,那五名臺灣派遷特務,好象原籍都來自仙門縣。”
“對,當時的民兵大多是參加過實戰的退伍軍人,交火之後,五名特務當場被擊斃兩人,另有一人受傷生擒,可是,有兩名水性較好的特務潛水逃脫了交火現場,倉惶之中潛逃到了谷家村,也是事有巧合和必然,這兩名受了輕傷的特務,正是谷家村人,但家裡都已沒有了親人,他們無處可藏,就逃進了當年的發小谷勝秋的家……”
“谷勝秋是名退伍軍人,當是是谷家行政村的黨支部書記兼村長,家裡上有父母健在,其父親是一九三三年入黨的老黨員,谷勝秋除了妻子和五個孩子,還有兩個兄弟一個妹妹,全家總共有老小二十三口人……當時,兩名特務潛入谷勝秋家中時,因爲小兒子生病,谷勝秋兩口子正在縣人民醫院陪着病牀上的小兒子。”
方巧英倒了一杯水,遞到了郭騰飛手上,郭騰飛點頭謝過,喝了幾口後繼續說道:
“那天兩名特務逃進谷勝秋家時,天已漸漸亮了,早起的村民很快就發現了受傷特務留在路上的血跡,很快的,參加圍剿的部隊、警察和武裝民兵,包圍了谷家村,輕而易舉的擊斃了兩名逃入谷勝秋家的特務。”
“但是,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悲劇的序幕纔剛剛拉開,當天上午,就有人言詞鑿鑿的舉報谷勝秋通敵,在當時,那可是絕對的死罪啊,儘管事發時,谷勝秋並不在家,而且他當時僅從廣播裡知道,有特務登陸的消息,根本不知道五六十里外的谷家村的戰鬥。”
“那時的谷家村有谷陳兩個大姓,素有矛盾衝突,據說當時有陳姓人舉報谷勝秋通敵後,正帶領縣委工作隊在南平鄉蹲點的縣長鄭中礎大爲震怒,馬上通知有關部門抓捕谷勝秋……谷勝秋當過八年兵,參加過抗美援朝和土改剿匪,接到鄉里要他回去參加會議的通知後,兩口子抱着孩子立即起程回去,就在出縣城的時候,正好碰上他的一位老戰友。”
“谷勝秋的老戰友是當時公安局的一名科長,是谷勝秋從戰場的死人堆裡把他挖回來的,他應該是得知消息後,特地在路上等候谷勝秋的,據說谷勝秋拒絕了老戰友的暫躲一時的勸說,爲了表明自己的清白,毅然而然的和妻子返回了村裡……當然,他也許深知難逃一死,臨走時把不滿兩歲的小兒子託付給了老戰友。”
“後來的事可想而知,谷勝秋一回到家裡就被捕了,同時被捕的還有他全家人,僅過了一個晚上,在縣長鄭中礎的領導下,在谷家村的村口召開了批捕大會,谷勝秋家二十三口人,除託付給老戰友的小兒子,和三歲的侄女住在親戚家外,其餘二十一人不分男女老小,全部被押到了村口……據說當時谷家村的村口聚集了幾千名看熱鬧的羣衆,批捕大會即將開始的時候,不知誰喊了一聲,打死狗特務,人羣先是出現了一陣躁動,接着,巨大的人流涌向了谷勝秋一家……”
說到這裡,郭騰飛早已泣不成聲,身體在劇烈的顫抖,搖搖欲墜,高洪生急忙伸手扶住了他。
“那是幾千人的力量啊,幾個血肉之軀,就在主席臺上鄭中礎等人的注視下,悲慘的變成了一堆堆肉泥……”
辦公室裡,忽地籠罩了一股沉重的氣氛,常寧凝視着靠在牆壁上的郭騰飛,久久的難以開口。
終於,羅海龍輕輕的咳嗽了兩聲,緩緩而道:“當年,我們只知道事情的大概經過,並不瞭解其中的內情,反正事情很快就過去了,後來,變成了青州地區一件不能談論的忌事,反正整整三十年了,我是第一次聽人重提此事。”
常寧和方巧英互換位置,坐到了郭騰飛面前,用力握住他冰冷的手,問道:“郭兄,你就是那個谷勝秋的小兒子吧?”
郭騰飛點着頭,“是的,我那時候的名字叫飛騰。”他在常寧用力的一握之下。情緒漸漸的平穩了下來。
“那麼,那個叫鄭中礎的縣長,他現在在哪裡,他跟青州的鄭老爺子鄭中基是什麼關糸?”
郭騰飛說道:“他正是鄭中基的親弟弟,因爲一九五五年的事件,雖然被定性爲谷勝秋通敵案,但造成了谷家滅門慘案,他當然難辭其咎,被組織撤銷了黨內外一切職務,但是,三年後他又出現在海州,擔任海州的輕工業局付局長,並且一路高升,官至海州市人大付主任,四年前離休,目前定居於海州市。”
常寧凝重的說道,“我明白了。”他轉向羅海龍說道:“羅書記,我想和騰飛單獨談談,您看行嗎?”
羅海龍一楞,馬上明白了常寧的意思,二話不說,一邊起身一邊擺手,帶着方巧英他們走出了辦公室,羅海龍自然明白,接下來的事,不需要太多的人在場。
常寧點上兩支香菸,遞給了郭騰飛一支,然後趴着羅海龍的辦公桌,猛吸幾口後說道:“郭兄,原來你這些年都在忍辱負重,一心想查清當年的真相,了不起,爲人之子,理當如此。”
郭騰飛已恢復了平常的從容鎮定,“是的,我,還有我的堂姐,我們都爲此而活着。”
常寧微微的一笑道:“嗯,你已經冷靜下來了,很好,那麼,你覺得我,我能幫助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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