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六 倚劍長歌一杯酒 浮雲西北是神州(七)
楊學軍說完之後重新又點上了一根菸,深深的吸了一口,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淡藍色的煙霧,沉聲道:“當初,雖然知道年輕同志缺乏工作經驗,但還是本着鍛鍊培養後備幹部的態度將沈揚眉超常提拔到了青山鎮。沈揚眉在青山鎮做出了一番成績,縣委給予了他太多的讚譽和表揚。但是我們沒有考慮到年輕同志在成績面前容易滋生驕傲的情緒,沒能及時的給予沈揚眉同志以關心和愛護,這也是我們縣委的失職,我個人也難辭其咎。”
楊學軍擺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換做不明內情的人,怕是就要被他這幅表情給欺騙,可是在座的常委哪一個不是眉眼調通之輩,心裡皆是微微一曬,不過臉上卻都是一臉愧疚的表情,似乎沈揚眉的“墮落”真的和他們的關心不夠有關一樣。
“當然,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誰都難免會犯錯誤,尤其是像沈揚眉這樣的年輕同志,我們完全可以理解,甚至是我們不怕年輕人犯錯誤,犯了錯誤接受教訓總結經驗才能真正的成長成熟。”楊學軍繼續道。
什麼意思,一衆常委們面面相覷,怎麼楊學軍突然之間轉了性子?話裡話外的意思怎麼聽上去像是在位沈揚眉開脫。
“但是——”楊學軍緊緊的皺起眉頭,重重的道,“但是,沈揚眉同志非但沒有認清自己的錯誤,予以改正,反而是在這條錯誤的深淵裡越陷越深,幾近不可救藥。就在前幾天,省裡有投資商看中了青山的旅遊資源,來青山鎮進行實地考察。沈揚眉得到這個消息之後非但沒有立即向縣委縣政府進行彙報,甚至是連青山鎮的領導班子都被他給矇在鼓裡。我不知道沈揚眉到底在想什麼?難不成沈揚眉你自己就能夠代表整個青山鎮的領導班子不成,這樣一件關乎於青山鎮發展大計的事情,竟然不和班子其他成員通氣,自顧自的做了主張,說句難聽的話沈揚眉你是不是太自以爲是了。”
項北京一?京一口一口的抽着煙,默不作聲,在他周遭全是霧騰騰的煙氣,嗆得坐在他旁邊的宋紅軍一個勁的咳嗽。項北京也是有苦難言,楊學軍的話裡有意的忽略掉了一個前提,那就是這批前來考察的投資商都是應沈揚眉的邀請而來。按照不成爲的潛規則,自然是誰邀請來的投資商誰出面接待,這份政績也算在誰的頭上。可是潛規則之所以是潛規則,就是因爲沒有辦法擺到檯面上堂堂正正的講出來。如果他真的敢於講出來,楊學軍一定打好了腹稿等着反駁他,到時候怕是會弄巧成拙,得不償失。
“同志們,在現在這個時候,是我們千方百計謀發展的關鍵時刻,我們應該拋開個人的榮辱得失,將集體、將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集思廣益,充分調動每一位幹部羣衆的積極性,共同爲一地謀發展,爲百姓謀幸福而攜手奮鬥。但是,沈揚眉這種個人小山頭主義的行爲讓我感到痛心疾首,如果因爲沈揚眉個人的原因導致這場投資化爲了泡影,我覺得這是對青山鎮幾萬百姓的犯罪,是**裸的瀆職!所以,我個人覺得沈揚眉同志已經不適合繼續擔任青山鎮的黨委書記一職,希望大家能夠慎重的考慮我的提議。”
楊學軍的話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縱然是大家都想到過今天楊學軍是要給沈揚眉一番顏色看看,但是也絕對沒有想到竟然要調整沈揚眉的位置這麼嚴重。只不過在最初哦驚詫之後,常委們一個個輕輕的皺起眉頭,腦子裡自己的計算着自己到底應該站在那一邊,是否能從這件事中撈取到什麼利益。至於沈揚眉到底該不該調整,已經被一衆人拋到了腦後。
實則在沈揚眉的那篇文章簡報,引來全國上下一致的口誅筆伐,縣委迫於壓力停止了他的工作之後,一衆常委們的心裡差不多都已經有了計較,沈揚眉多半在青山鎮黨委書記的位置上呆不了太久了。及至後來李尚漢自己鬧出了那樣的醜聞狼狽的離開青山鎮,鄧達和和羅廣波兩人強勢進入青山鎮的領導班子,更是佐證了常委們心裡的判斷。只不過誰也沒有預料到,這件事來的如此之快,大家之前猜測的大都是多半要再等個三五個月,等這段風波過去,縣委也纔會着手調整沈揚眉的位置。畢竟黨內有原則,不能因言獲罪。可是好死不死的沈揚眉竟然會落了這麼大一個把柄在楊學軍的手裡,恰好給了楊學軍調整他位置的理由。
沈揚眉面無表情的看着一衆常委,心裡感嘆這個時候竟然無一人跳出來開口替他說句話緩和一下。要知道楊學軍調整他的位置,打得可是項北京的臉,可是卻沒有一人跳出來稍稍質疑一下楊學軍的決定由此映射出項北京這個縣長實在是不太合格。雖然項北京贏得了一部分常委的認同,但是卻沒有推心置腹的帶出什麼下屬,這也算是給他敲個警鐘吧,不拉幫結派,靠工作表現征服別人,現在想想實在是太過一廂情願了。
項北京的眼神同樣是在倒向他的常委們臉上一一掃過,但是無論是宣傳部長喬曉陽,還是統戰部部長孫壯都在躲閃着他的目光。最讓人惱怒的是班全志,若不是沈揚眉當初替他擦乾淨屁股,怕是他早就聲名狼藉了,可是班全志根本沒有一絲沒有開口的意思。項北京突然有一種異常無力的感覺。
“我說兩句吧!”既然其他人都靠不住,項北京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沈揚眉就這麼被調整而無動於衷,亦只能是親自上陣。
“當初將沈揚眉提拔到青山鎮黨委書記的位置上是縣委全體常委的決定,這和中央大力培養年輕幹部的初衷是完全契合的。而沈揚眉同志在青山鎮黨委書記的崗位上也做出了令人矚目的成績,玉瀾春酒廠的重新輝煌,青山鎮石料股份公司的成立,無一不出自於他的手筆,可以說沈揚眉同志沒有辜負縣委的信任。”項北京緩緩的道。
聽了沈揚眉的話,不少常委都在心裡暗暗點頭,相比於一些整天只會喊口號、擺姿態的幹部,能夠勇於任事並能做出一些成績的幹部還是能夠贏得更多人的認同。
“誠然,沈揚眉是說了一些不恰當的話,但是相信大家大家仔細的逐字逐句的讀過他的那篇文章,你就會發現他並沒有對改革給予全盤的否定,只是就事論事談及現在國內改革的氛圍有些過熱,必須適當的潑一潑冷水,穩定一下幹部羣衆的心緒。我請大家不要人云亦云,一葉障目,應該有自己的分析和判斷,不要盲目……”
“哼!”劉新泉重重的哼了一聲打斷了項北京的話,陰陽怪氣的道,“合着就項縣長你明察秋毫,我們都是瞎子、都是傻子,看不出沈揚眉那篇文章的意思……”說着,他拿起了放在桌面上的文件,對着項北京用力的甩了甩,“就連中央都已經點名批評了沈揚眉和林志天,你項縣長還給沈揚眉抱冤,你這不是明目張膽的和中央的精神唱反調麼?我提醒項縣長一句,不要讓私人之間情誼影響了你的判斷。”
“你——”劉新泉的話讓項北京的臉上一片鐵青,“強詞奪理,我項北京今天說這些問心無愧,你劉新泉敢說你問心無愧麼?”
“我——”劉新泉剛想說些什麼,楊學軍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道:“好了,老劉,不要說了,先聽項縣長講完。事實勝於雄辯,我想大家心裡自有公論,不必逞什麼口舌之勇。”
楊學軍的話雖然聽上去是批評的劉新泉,可是字字句句無不指向了項北京,讓項北京有苦難言。
項北京只能是裝作沒有聽出楊學軍話裡的意思,咬了咬牙,繼續道:“沈揚眉縱然是在某些事情上了犯了一些錯誤,但是終究是瑕不掩瑜,我希望在座的常委再給他一次機會,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在青山鎮各項工作慢慢就要步入正軌的時候,接連調整鎮長和黨委書記的位置,我覺得這非常不合適,很容易讓青山鎮發展的良好機遇戛然而止。所以,請在座的常委慎重的考慮考慮。”
項北京的話說的雖然客氣,但是卻直指楊學軍先後調整李尚漢和沈揚眉的位置,不管出於什麼理由,但最終的目的不外乎就是摘桃了罷了,讓楊學軍的臉上也有些炙熱。
“我覺得項縣長的話說的有失偏頗,如果青山鎮發展的勢頭是寄託在某一兩位領導身上的話,我認爲這種發展也是不健康的,也不是良性,不值得提倡。當然,換句話說,我也不認爲青山鎮離了沈揚眉就真的行不通,莫不成沒了王屠戶還要吃帶毛的豬不成,嘿嘿。”盧正義接過了項北京的話頭,同樣是不陰不陽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