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四 倚劍長歌一杯酒 浮雲西北是神州(五)
沈揚眉剛剛轉回到會議室,就聽見有人敲門,他說了聲“請進”,房門被推開了,鄧達和笑着走了進來。
沈揚眉微微有些意外,但馬上笑着道:“是老鄧啊,快請坐,快請坐。”說着,擺了擺手示意鄧達和坐做到沙發上。
鄧達和上任差不多也有半個多月了,這半個多月來,他一直忙着在下面各個村子調研走訪,鮮有到沈揚眉辦公室來的時候。這次來,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沈揚眉從飲水機上接了一杯水端過來遞給鄧達和,笑着道:“這是青山寺一非老道親自炒的茶葉,味道着實的不錯,老鄧,你嚐嚐。”
鄧達和站起身笑着接過了茶杯,客氣的道:“雖然我來青山鎮的時間尚短,但是在縣裡也聽說過一非道人的名頭,早就有心想見識一下這道人的能耐。但是沒想到見他一面還有那麼多的規矩,即便是我上一次去見梅市長,也沒覺得有這麼繁瑣。”雖然鄧達和的語氣輕鬆自然,但是話語中卻是帶着三分刺。
青山鎮有很多人都知道一非道人是沈揚眉邀請回來的,沈揚眉不相信鄧達和不知道。但是鄧達和卻在剛纔的話語中表示了對一非道人的不屑和鄙視,這無疑是落沈揚眉的面子。尤其是鄧達和在話語中還提到了梅傑,說什麼見一非道人一面比見梅傑還要難,同樣也有幾分向沈揚眉炫耀的意思。你沈揚眉的後臺不是林志天麼,但是我同樣也是梅市長看重的幹部。
沈揚眉的心裡當即就有幾分不悅,饒有深意的看了鄧達和一眼,輕輕的道:“出家人麼,最講究一個緣分,或許是鄧鎮長和一非道人無緣吧。”說完?
?後,話鋒一轉,“鄧鎮長難得來我的辦公室一次,想來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事不妨直說。”既然話不投機,沈揚眉也不願意和鄧達和囉嗦什麼,隨着記憶中蘇聯解體體制越發的臨近,他的心裡越發的有些急躁。這個時候可沒有什麼心思再和鄧達和敷衍。
鄧達和臉上微微有些愕然,他也沒有想到沈揚眉竟然這麼不客氣,直截了當的告訴他有事說事,沒事走人。之前他也聽說沈揚眉怎麼怎麼囂張跋扈,但是這一段時間接觸下來,並沒有感覺到沈揚眉有什麼霸道的地方,心裡也就將楊學軍的告誡拋到了一邊。沒想到他剛剛有意無意的在話語間刺激了沈揚眉一下,就惹來了沈揚眉如此不留情面的反擊。
愕然過後鄧達和的心裡也有些憤懣,心裡暗道沈揚眉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以爲現在還是以前麼?今時已經不同與往日。現在的你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市裡樹立起來的榜樣和楷模,不是那個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而是一名犯了路線錯誤被停止了工作的幹部,現在的青山鎮是我在主持全面工作而不是你。
當下鄧達和收斂起臉上的笑容,一臉嚴肅的道:“既然沈書記如此的雷厲風行,我倒還真的有些事要和沈書記你探討一番。”
沈揚眉同樣是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示意鄧達和繼續說。
鄧達和組織了下語言,繼續道:“我覺得沈書記您在這次接待投資商考察的事宜上做的不太合適,既沒有給予投資商足夠的重視,也沒有向他們展示咱們青山鎮領導班子的誠意。”
沈揚眉微微皺眉,暗道原來癥結果然在這裡。之前宋玉成和趙氏兄弟到青山鎮的時候,沈揚眉就不想大肆的宣揚,一來是考慮着投資這件事根本還不成熟,趙氏兄弟不過是第一來青山,一切尚沒有定論,他也不過是本着對待朋友的方式接待?待了趙氏兄弟一行。二來這件事如果大肆的宣揚開,以現在國內狂熱的改革開放的氣氛,他也擔心如果縣裡或者鎮裡的幹部聽說了這件事,會不會馬上急切的湊上前來,對趙氏兄弟說出一些什麼沒有底線和原則的話,讓趙氏兄弟摸清了他們的底限,在之後如果真正的進入談判過程就會讓他陷入極大的被動,這種事情在後世屢見不鮮。趙氏兄弟是投資商不是大善人,能多撈一點絕對不會少撈半分。沈揚眉可不想這麼早的將鎮裡的底限讓他們摸個清楚。
但是他沒有想到王耀祖的嘴竟然這麼快,就這麼徑直的將這件事給宣揚開了。在送宋玉成在送宋玉成和趙氏兄弟離開的時候,鄧達和的臉色就有些不悅,想來是心裡已經有了疙瘩。最後還是沒有忍耐住,直接找上了他。這是鄧達和對於他甩開了鎮政府或者是鄧達和獨自接待趙氏兄弟一行表示不滿。顯然鄧達和並沒有理解沈揚眉的一番苦心,下意識的將沈揚眉的這種秘而不宣的行爲當成沈揚眉是想緊緊的抓住這件功勞,免得被別人搶了去。
“鄧鎮長,是誰告訴你的我的朋友來此地是來考察投資,他們不過時來青山遊玩罷了。你不要人云亦云,聽風就是雨。”沈揚眉不想跟鄧達和多做解釋,如果鄧達和是放低了姿態,本着商量的態度來而他商量這件事,他未嘗不會和鄧達和好好的解釋一番,但是鄧達和如此直截了當氣勢囂張的找上門來,頤氣指使,沈揚眉又怎麼會苦口婆心對他費什麼口舌,既沒有責任而沒有那個必要。
鄧達和被沈揚眉這樣近乎與“無賴”的反駁氣的臉色發青,憤憤的道:“沈書記,現在我們是在嚴肅在探討一件對我們青山鎮至關重要的一次投資,我認爲你該嚴肅一點,胸襟應該放寬一些,我認爲我們現在當務之急的是怎麼將投資商留在我們青山鎮,而不是考慮這件事的功勞算在誰的頭上。如果因爲某個人想要將這件功勞算在自己的頭上,以至於讓這場投資劃作泡影的話,我覺得這是極端不負責任的舉動,是對青山鎮幾萬老百姓的犯罪。”
“哼!鄧鎮長說的倒是冠冕堂皇,這樣的大帽子扣下來我可是承擔不住。不過如果鄧鎮長真的有心想要造福青山鎮的老百姓,不如去做幾件實實在在的事情,到我這裡來唱高調、喊口號似乎是找錯了地方。”面對鄧達和的質問,沈揚眉絲毫不以爲杵,仍舊是一副憊懶的表情,“我再強調一點,他們只是我的朋友,是我邀請他們來青山鎮遊玩,我不知道鄧鎮長從哪裡聽說了他們是投資商的流言。如果鄧鎮長你沒有其它的事情,我還要工作。”
“你……”鄧達和恨恨的擡手指了指沈揚眉,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想了想似乎又覺得在口頭上未必能夠佔到什麼便宜,猛的站起身,看都沒看沈揚眉一眼,徑直的推門走出了沈揚眉的辦公室。
沈揚眉看着鄧達和的背影嘴角微微泛起一絲苦笑,這次自己可是將鄧達和得罪狠了,想來鄧達和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打了狗,狗主人自然要出面了。
…………
轉過頭第二天,一早沈揚眉就接到了縣黨委辦的電話,通知他去縣裡參加一個會議。當沈揚眉急匆匆的趕到通知他開會的會議室時,卻發現空蕩蕩的會議室裡只有他一個人,其它鄉鎮的幹部竟然一個也沒有到,讓他心裡有些疑惑。
青山鎮可以說是離縣城最爲偏遠的一個鄉鎮,他都趕到了沒有理由其它鄉鎮的幹部趕不到,既然會議室裡只有他一個人,那是不是說明今天的會議單單是針對他一個人?
沈揚眉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他也沒有等得太久,時間不長,一衆常委陸陸續續的走了進來,看到沈揚眉呆在會議室裡,一衆常委的眼裡也都透露着疑惑,似乎不明白爲什麼沈揚眉會出現在這裡。只有組織部長李超羣,看到沈揚眉之後輕輕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但也沒有對沈揚眉解釋爲何讓他旁聽今天的會議。
又過了一會,縣委副書記盧正義、縣長項北京、縣委書記楊學軍三人一塊走了進來。沈揚眉擡頭打量了三人一眼,三人看向他的眼神各有不同。項北京是無奈中帶着幾分可憐,盧正義的眼神中則是竊喜和鄙夷,楊學軍眼神中有種隱藏的得意。
盧正義宣讀了會場紀律,然後宣佈會議開始。今天會議的討論的是學習人民日報《在改革春風中大踏步前進》的文章。
沈揚眉之前也讀過這篇文章,文章就是對林志天、沈揚眉文章的迴應,估計是中央改革派的某個筆桿子親自操刀,引經據典、文風犀利,將沈揚眉的文章給批得一文不值、遍體鱗傷,論理論水平,至少要甩出沈揚眉十幾條街。
在縣委會議室裡,盧正義等幾個靠近楊學軍的常委你一言,我一語,將沈揚眉狠狠的給批了一通。
沈揚眉面沉如水,仿若未聞,不過他總覺得這不是今天的重頭戲。如果楊學軍等人真的有心要批評他,有的是機會,根本不必等到現在。今天將他叫了過來,如此鄭重其事的當着所有常委的面敲打一番,絕對不會就這麼批評他一通了事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