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縣署中的官吏們,從早上開始便感覺縣令大人有些異常,開會的時候,丁大人神思不屬,幾次走神,不復往日的精明幹練,幸虧“秘書”凌淮在背後提醒,纔沒有鬧出大笑話。
然後,整個上午,丁晉的神情都很是奇怪,焦躁中帶着期盼,心神恍惚,處理公務的效率也大大降低。簽押房幾名書吏畏於縣令大人平日的威嚴不敢詢問,最後,凌淮只好出馬,尋了個機會偷偷問道:“大人是不是有什麼未決的煩慮之事?”
丁晉聞言,才醒悟道自己急切的情緒外露了,微笑道:“告訴你也無妨,本縣的親人明日就要來到文裕縣了。”
凌淮聽後,不禁爲丁晉高興,縣令大人千里爲官,孤身一人,平日難免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能有妻兒來陪伴身邊,甚是爲佳,自己也能少了些對他生活上的掛慮。
第二日,得訊後的縣署衆人,紛紛嚷着要陪丁縣令去迎接“尊屬”,都被丁晉拒絕了。在這件事情上,他不希望大肆宣揚。
最後,丁晉只帶了凌淮和幾名準備搬運行禮的衙役,前往東城門等候兄長等人到來。
日到當午的時候,焦急等待的丁晉,終於看到遠遠的官道上緩緩行了一隊人,前面穿號衣的開道之人乃是文裕縣驛丁,後面又跟隨着幾匹馬和一頂軟轎。馬背上。二兄丁虎那壯實地身影,隔着老遠,已能看得分明。
丁晉心情激動下,搶前幾步出了城門,焦急地迎向衆人。丁虎也已看到丁晉。縱身一躍。跳下馬來,猛跑幾步,一把抱住弟弟,大聲道:“三郎,三郎。俺的好兄弟。。。。。哈哈。小子長成真正的男子漢了。。。。”
“二哥。。。。”丁晉喉頭哽咽,被丁虎強壯的臂膀擁抱着,使他想起了小時候打架總是被哥哥保護的情形。
“阿晉。。。。”姐夫黃玉下了馬。滿懷激盪地喚道。
“姐夫!一路安好!”丁晉鬆開丁虎地擁抱,打量兩年多未見面地親人:丁虎還是老樣子。黑黑壯壯的,身上依然帶着一股彪悍血性的氣勢;姐夫黃玉,除了老了一些,外表也沒有多大改變,看來,變化最大的還是自己。
丁晉的變化確實很大,長期身處官場這個特殊地環境,本身又是上位者,無形中便帶了一種不怒自威地氣勢,容貌也脫去了最後一絲稚氣,變得成熟嚴肅許多,加上穿戴着莊嚴肅穆地縣令官服,直讓欲一訴衷情的丁虎和黃玉,不敢隨便造次,感覺兄弟之間,多了一分不自在的生疏。
互相說了兩句,後面步行地數人和轎子也已來到。護送的人員乃前面鐵崗驛站地驛丁,因爲是縣令老爺的家屬,“驛官”黃大山親自陪行,這時搶上前來,和丁晉恭聲彙報經過。
轎子停了下來,簾子拉開,出來一位身體豐滿端莊的,懷中抱着一個幼稚小孩,正是丁晉的妻子鄭小板及兒子“意哥”。
小板生性害羞內向,不習慣這麼多人在場的氣氛,深情地看了一眼日思夜想的郎君,又忙低下頭來不作聲。
丁虎捶了丁晉一拳,粗笑道:“愣着幹甚,還不去接你媳婦?”
丁晉早已心潮澎湃,此時看到小板深情而羞澀的眼神,再看其懷中那個虎頭虎腦的孩子,哪還能忍住急切的心情,忙走上前來,拉住小板細嫩的手掌,張口道:“。。。。你。。。你辛苦了。。
臨到頭來,原本在心中澎湃不休的千言萬語卻又說不出口,只化成了表示感激的“辛苦”二字。
“。。。。奴家不辛苦。。。”小板終於大膽地擡起頭來,羞澀而甜蜜地看着夢中無數次相會的丈夫。
懷中的小孩,眼睛大大地,好奇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這個陌生人,他小小的心靈不明白,爲什麼孃親會對這個陌生人含淚微笑呢。
“快,意哥,叫阿爹啊。。。”小板迅速地抹去淚水,驕傲地舉了舉孩子。
小孩此時一歲半,說話已很利索,但是他不明白爲什麼要叫這個陌生人阿爹,“阿爹”又是什麼好玩的東西呢?
意哥遲疑着,沒有叫出口,小板急切地還待再說,丁晉已滿臉柔情地伸出手來,柔聲道:“孩子,來爹爹抱抱好嗎?”
小板將意哥遞給丁晉,小孩茫然地被“轉交”,稍一遲疑,已發現自己身在陌生人的懷中,丁晉身上陌生的氣味,讓孩子有些侷促緊張,不過他是個勇敢的小傢伙,生下來就不大怎麼哭,所以只是抗議地伸伸小手小腿,倔強地撇嘴嘴,想要憑藉自己的力量,掙脫陌生人的“束縛”。
丁晉用力摟緊了自己的兒子,小孩身上濃濃的奶香味和細嫩的肌膚,讓他頓時生出了“爲人父”的深重感情,一股無法竭制的柔情,像洶涌爆發的火山,從心底升騰而上,包圍全身。
“意哥,我的兒子,爹爹終於看到你了!”
丁晉把自己的臉頰貼到孩子嫩滑的臉上,感受父子血緣的呼喚和聯繫,意哥被父親堅硬的鬍子扎得很不舒服,伸胳膊踹腿地抗議,嘴裡還焦急地連聲呼喚:孃親,孃親,我要孃親。“三郎,咱們回去再談不遲,哥哥一身臭汗要趕緊洗個痛快的熱水澡了。”丁虎看丁晉和兒子糾纏個不清,忙大聲提醒道。
丁晉醒悟過來,忙讓小板抱着兒子入轎,然後命令驛丁起轎,帶着兄長和姐夫當頭引路,迴轉縣署。
回到縣衙,感謝了護送的“驛官”黃大山等人幾句,然後吩咐他們退下。驛丁走後,丁晉奇怪地看到姐夫身邊還留下一位十五六歲年紀,身材很結實的少年,看樣子,似乎是自己的親人從洪州城帶來的。
黃玉看到丁晉疑慮的神情,忙解釋道:“三郎,這是丁貴爺爺的孫子丁翼,此次是跟隨我等來投靠你的。”
黃玉口中所指的丁貴,乃是丁氏一族的宿老級人物,以前對丁家也很是照顧,既然是他的孫子,爲了父母能在家鄉過得安寧舒泰,也理應照顧。不過丁晉看姐夫的表情,似乎另有隱情,不便現在明言,也就沒有多詢問,點點頭,誇獎了少年幾句,然後吩咐人帶他下去洗漱休息。
“丁翼這孩子命很苦,唉,此事咱們以後再談,今日是團聚喜慶之日,不說這些了。”姐夫黃玉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