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縣令李翱

得書吏李實出言勸阻,丁晉算是下了臺階,也就順勢收回“旨授”,卻看那“司法曹”鄭元伯依然是一副大模大樣的神情,丁晉暗付這人如果不是受人指使,就是一個完全不知死活的傻蛋,如要對付卻是容易得很,自己現在和他見怪什麼,徒惹人嘲笑。

想罷,心中憤怒也就消了許多,臉上始終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淡淡笑容,再和李實交談數句,又向“驛丞”楊守謙和地道了謝,翻身上馬,隨着衆人打道回城。

那看似落魄的“縣丞”王謙一直冷眼旁觀丁晉所作所爲,見這年輕人先是陡然陷入尷尬中,然後又彷彿不懂反擊以自己崇高的身份指責鄭元伯,使得鄭法曹洋洋得意更加猖狂,而後,丁晉又好像舍不下面子,徒勞地想用就地勘驗“朝廷詔令”的行爲來實施反抗,但被李實敷衍兩句便打消了念頭。

這種先是軟弱而後又猶豫不決的舉動,看進在場衆人眼中,其中不乏有人便露出輕視嘲諷的神情,認定了這位即將上任的主簿大人是個軟柿子好捏。

可王謙卻另有想法,這丁晉顯然沒有想到剛上任就遇到下屬的公然蔑視,但是倉促下並沒有顯露什麼慌張神情,而是從容應對,一絲憤怒神情掩飾得幾乎沒人看出來,這份“能人不能”的深沉讓他心悸。

存着這份想法,王謙便聯想到丁晉之所以不當場反擊,給愚蠢的鄭元伯好看,恐怕也是顧慮着先前自己等人疏冷的表現,讓對方對平遙縣衙的人事有了疑惑和顧慮,暫時不熟悉的情況下,不敢冒然行動,而這份“忍耐”功夫,以他小小的年紀,更是不可思議了。

既然現在能“屈”,恐怕來日必將“伸張”,鄭元伯那老頭或許真是遭惹了不能惹的煞星了。

暫且不提王謙心中的念頭,再說丁晉在李實的安排下,騎上了縣衙帶來的一匹裹着紅綢的駿馬,衆人敲鑼打鼓,簇擁着他向數裡外的平遙城行去。

李實這人不僅能說會道,而且很會辦事,或許是看出丁晉有些不愉,在城門口,他特意讓衆人停了下來,然後幾聲鑼鼓轟響,待得周圍聚滿了好奇的百姓後,大聲向衆人介紹本縣新來的主簿大人。

百姓們平日最懼怕的就是這些官吏,但是表面上還不得不裝出一副恭敬感恩的神態,此時聞得這位年輕人是好大一個官兒,慌忙齊齊跪下磕頭,嘴裡連聲用當地方言高喊大老爺好,大老爺如意,一片恭敬虔誠之語,倒也沖淡了丁晉心中的憤怒。

丁晉新晉得志,什麼時候受過如此大禮,趕忙讓衆人起身,拉了李實等人就走。

李實的熱情照應、善解人意確實讓丁晉很是感激,不過他也從縣衙中人的調度安排上看出些端倪,這李書吏恐怕是縣府中的大紅人,自身才是個不入流品的普通胥吏,卻能在行事上儼然爲縣丞和法曹的領頭人物,絕對不是個簡單人物。

丁晉一面暗自思付,一面和李實交談着,縣城並不大,很快衆人便來到了平遙縣衙。

平遙縣衙佔地頗廣,大概有數畝地,十多進的大宅子,按照各部門的職權不同,各自佔據一二進院子,後面是縣令、縣丞等各位大人的家眷內院,閒雜人等禁止入內,平時衆胥吏辦公,一般都在前面的數十間“公務廳”中。

到了縣衙中,王謙冷淡地和丁晉打了聲招呼便自行離去,而鄭元伯早已不告而別,就連那些小吏差人都沒多少恭敬之色地請辭退下,李實好心地解釋着說近日政務繁忙,各位大人不得不回去辦公了,讓丁晉不要多想,咱們先去拜見縣令李大人,晚上各位大人還會給丁大人設宴接風。

丁晉先前再大的輕視侮辱都忍受了下來,哪會把這些小關節放在心上,笑着點點頭,隨着他穿過幾所院落,進入幽深寬敞的中宅,縣令的辦公室“簽押房”(不是審案的那個大堂)便是在此地。

讓人通報,片刻,縣令李翱親自出來迎接丁晉,讓丁晉大感詫異的是這位原先想像中架子頗大的縣令非常熱情,扶了自己的手臂,便一起進了屋中,而李實向縣令稟告一番後便退了下去。

“丁大人,咱們客套話待會再談,首先老夫要向你請罪啊。”

縣令李翱大概四十多歲,面白無鬚,保養得很好,說話不緊不慢,一副好脾氣的樣子,請丁晉坐下後笑眯眯道。

丁晉有些惶惑,不知這位縣令大人賣的是什麼關子,恭聲道:“丁晉慚愧,不知老大人之意是。。。?”

李翱眯着眼笑道:“近日政事繁忙,又趕上正是催科徵糧之期,本縣幾乎心力交瘁,今日原本是丁大人上任之期,老夫本欲親自出城十里相迎,奈何突然又發生幾件刑盜之案,不得不趕緊去查勘一番,卻錯過了迎接時間,真是太過失禮了,還望丁大人多多諒解!”

原來是這事!丁晉鬆了口氣,先前看李翱說得鄭重,他還以爲是自己有什麼不妥當的行爲,惹得對方反感,平白擔心一場。

按照習俗,主簿這樣的官員上任,通常頂頭上司縣令也是要出去迎接的,畢竟兩者都是朝廷命官,雖爲統屬,但在政務上也是相互節制監督的,並不是絕對的領導關係。

所以爲顯示親熱,以方便以後公務上互相配合,縣令出城迎接主簿是常有之事,而李翱先前沒有歡迎自己,丁晉以爲這個縣令比較愛擺架子,可能很難相處,再加上鄭元伯的敵意,不免有些憂慮以後的日子恐怕不可能一帆風順。

此時得李翱這番解釋,不管對方是不是真話還是敷衍客套,丁晉感覺還是好受了些,怪只怪自己現在還頂着個“見習”的名號,如果不能得到上司的支持,以後參與的工作是很難順利進行的。

“大人折殺下官了!”丁晉趕忙恭聲道:“大人乃一縣之尊,又是年高長輩,於情於理,都該下官先來拜見大人,怎能勞煩大人親自出城迎接?大人且勿再說此話,免得丁晉慚愧。”

“呵呵,丁大人是個知禮君子。”李翱本就是客套之詞,得丁晉急急推辭,也便轉移話題,笑眯眯地道:“從長安一路行來,君可辛苦乎?”

丁晉微笑道:“路上幸得各位驛舍同僚照應,免了風餐露宿,算不得辛苦。”

李翱笑眯眯地客套詢問了幾句,然後說:“得刺史府公文提到,丁大人擅寫一手好判詞?”

“大人過譽了,晚生曾讀過一些諸如甲等判,告訐判之類的虛判之詞,勉強能做得幾首簡陋判言,不過要和大人十多年浸研現案實判比起來,可要差得遠了。”丁晉謙虛地道。

“呵呵,青雲不要太過謙遜,須知賢者內舉不避親,如果自身有才,不妨大膽講出,也能讓引才者明察秋毫,舉薦得力人才爲國效力。你既能以優等成績通過吏部銓試,那判詞一項肯定是能力超然,本縣法度刑律這方面的職責嘛,你大可掌得,不過你初來上任,凡事不可貪急,恩,屆時老夫會考慮你的能力。”

李翱先是讚譽了丁晉半天,臨到後來就在丁晉以爲他要把“刑法”的工作交給自己時,突然話鋒一轉,卻又說以後再考慮,不禁讓人異常難受,就如同先把你捧到半空,然後雙手一鬆再將你狠狠扔下地面一樣的感覺。這是李翱常用的“御下”辦法,多少才智傑出之士免不了被他戲弄得手足無措、心神大亂,可惜讓李縣令失望的是,丁晉神色如常,甚至聽了自己的話,還露出一種“謹受教”的尊敬表情,讓他着實摸不透這個年輕人是不是真心感激自己的“指點”。

隨後,李翱又詢問了幾個問題,大抵是關於“勸課農桑”、“民田收授”、“徵科納糧”、“公文處理”、“戶口審覈”等屬於政府重要職能方面的東西,丁晉雖自我感覺答得不錯,但奈何李翱總是避重就輕或者話鋒一轉,肯定讚揚他能力的同時,卻又間接否定了任命他負責此項職務的可能。

幸好,丁晉性子沉穩,面上始終未露出不耐神色,李翱眯着的小眼睛其實一直都在仔細地打量他,臨到最後,李縣令笑眯眯道:“青雲你初來乍到,老夫實不忍讓你揹負太苛重的職事。這樣吧,本縣地處交通要道,城外古陶驛每日南來北往的官人胥吏多不勝計,正缺少一個主持大局,沉穩幹練的能幹人員去經營事務。老夫觀你年紀雖小,但性格謙遜,又是朝廷授職的品級官吏,能力出衆,和各位貴人應酬交際間也不算失了本縣臉面,不知青雲可有意乎?”

丁晉聞言,差點氣得吐血,如果不是“丁雲”生前落魄潦倒的那段經歷,鍛鍊了他的心志和耐心,依着年輕人的性子他很可能直接站起來,對縣令怒目斥責,這,這,這狗屁李翱嘴中的這個主持大局的職務是什麼呢?

說穿了,這個重任其實就是“吃喝接待”工作。丁晉曾聽裴居道說過,在一些交通熱鬧的縣府,特設置了稱爲‘送故主簿’的專職官員,負責送故迎新的工作,其實就是負責接待吃喝,負責縣境驛站過往朝廷“公務員”的食宿安排,還負責政府下鄉檢查工作時的吃喝娛樂,本縣一些官員離退或者新官員到任的接待歡迎工作,也歸入此類。

這個職務說好聽點是政府“招待所”所長,難聽點就是“陪酒官”。而按照《職官令》,一縣主簿原爲掌管文書案牘,糾察監督其他官員行爲,現代的說法那就是政府“秘書長”兼“紀檢委書記”,雖比縣令低兩級,但只要認爲不妥,甚至可以駁回主官的政務條令,並節制縣令權利。

而且,從來沒有人敢小看任職主簿的官員,雖然丁晉出任的主簿只不過九品芝麻小官,雖然職位不高,但一般也是進士及第後的起家之官,若上有官員提攜,下有州縣推薦,幾經遷轉就可能入朝爲郎官、御史,甚至可以外派爲州刺史,直至藩帥閣宰,本朝一些高級文職人員大多在基層擔任過這類職務。

原先,丁晉還幻想着在“主簿”任上要做出些功績來,一來爲以後的升遷積攢政治資本;二來也能體現自己的能力和價值,以得到主官的賞識,卻沒想到李翱一個輕描淡寫的任命,竟然讓自己去負責最繁瑣最無用的接待工作,似乎要讓自己滿腔熱忱和希望落空,試問他怎能不憤怒焦躁?

丁晉終於有些忍不住了,語氣誠摯地開口道:“大人設想周到,丁晉本該非常感激,無奈下官從小便得了個忌酒氣的毛病,實在是不善飲酒,怕不能勝任此重任,如果有所差漏,卻是辜負了老大人的一番栽培啊!”雖不願爲此任,但偏偏接待工作也是主簿份內的一項職責,李翱的任命,從制度上說並無不妥。

“呵呵,青雲切勿推辭。”李翱依然是笑眯眯地道:“男人嘛,哪個也不是生來便能飲酒,好好磨練一下自己,說句實話,老夫很看好你,希望青雲莫讓我失望。”

丁晉覺得自己嘴裡有些發苦,情感上的極度不能接受讓他欲要開口拒絕,一絲理智又提醒他現在並不是和上司鬧僵的合適時機,一來李翱的任命並沒有逾越制度;二來,“見習”兩個字,這一刻,幾乎成了橫在他脖子上的利刃,但有一言不合,可能就將埋下毀身敗名的禍根,是否需要再忍,來日方長,從長計議?

“呵呵,青雲不反對的話,那便這樣決定了,一會你下去驗過詔旨,老夫便會發下任職公文,以後古陶驛中所有人事全部由你統屬,另外,本縣再授予主簿廳中兩名書吏聽你節制,望青雲勿要辜負老夫對你的厚望啊。”

笑眯眯的李翱,此刻在丁晉的眼中,比鄭元伯都要可惡,再沒有了先前熱情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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