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章雪天上（下）
黃龍九年三月二十五日這一天。朝廷的文武官員們照例上朝了。
官員們上朝不是排隊買東西。誰先到誰站在前面。而是有着明確的規定。大周官員上朝時什麼人站在第一排什麼人站後幾排是由官品決定的。以文官班爲例。一品的官員站在隊伍的最前列。離皇上最近。接下來依次是二三。五品。品級相同的官再按照爵位排列。爵位高的站在前面。如果品級和爵位都一樣那就要算小分了。這個小分就是官員的年齡。齡最大的排在前面。這種排列方式是典型的論資排輩。不過這些官員中不包括宰相和中書門下兩省的大員。他們是國家領導人。上朝時分別排列在皇帝御座下面的香案旁。
當文武官員按照秩站立在皇宮的大殿上時。人們發現三品班中的“將作大匠”殷保素有些不同尋常。只見他一副重大節日時的打扮。穿着一身嶄新的官服。臉上喜氣洋洋的。全神貫注的注視着坐在寶座上的皇上。像是在盼着特大喜訊。由於官員不按照大小個排列。所以殷保素的視線受到前幾排高個子官員的阻擋。不的不踮起腳伸長脖子。也不容易。
在殷保素身邊的官們看到這種情況趕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他們是想笑來着。但不敢笑出聲。這一是因爲上朝時隨意玩笑被監察御史發現是要罰款甚至仗脊的。二因爲殷保素這個人還不錯。工匠出身。本分老實。具有樸素的感。笑話這樣的人有些不道德。
官員們很想知道殷|素是在企盼什麼。
中央各部門每個官都有自己獲的消息的渠道。這些渠道有效的連接起來之後。天下就什麼秘密可言了。很快竊竊私語的官員|知就在前一天。竇剛和盧士瓊兩位顧命大臣親口說要讓殷保素當宰相。
這個消息太出乎衆人的預料了。
將作大匠是五監之一“將作監”的主管。將作監負責皇家宮室宗廟陵園的土木營建。等於說是皇家的建築工程公司。殷保素這個將作大匠雖說官居從三品。但是和主流官員不是一種性質論起政治的位和未來仕途上的潛力。還不如從五品官秩的丁晉。他更傾向於能工巧匠。屬於那種具有高超技藝的專業人員。說到精的技能。活巧妙的構思和設計殷保素當之無愧。但要說治理國家主管政務殷保素則是隔着行道。隔行如隔山。在諸位官員|來即便是現在在京的高級&qot;員全部落選。宰相的職務也不會輪到殷保素。
前朝唐高宗時期。|大將來護兒的兒子來恆當了宰相。而被唐太宗李世民譽爲集博聞德行書翰詞藻忠直五善於一身的虞世南的一個兒子由於沒有過人的才幹。當了將作大匠。
大臣許敬宗聽說這件事後說：世上的事情竟然顛倒到了這種程度。“來護兒兒爲宰相。世南男作木匠”可見將作大在官員心目中的的位。
不過。雖然從將作大匠位置上升爲宰相。可能性很渺茫。但是殷保素卻有一份很執著的宰相情結。這緣於他現在居住的那所宅子。
建築選址之前先看風水的勢是古代建築過程中一個必不可少的程序。作爲一個主管建築的官員。殷保素在這方面也是個行家。他給自己住的宅子看了風水。的出的結論是住在這裡的人能夠當宰相。
他的這種自我陶醉然是被人當做是白日做夢。平添官員|茶餘飯後的一個笑柄。不過。難道這一殷保素會夢想成真？
盧二位大佬。實說過要讓殷保素當宰相。
事情要從朝廷征討淮西軍鎮說起殷保素想當宰相。自然知道不立奇功他的這個心恐怕一輩子都難如願於是便時時刻刻留意國家大事。盼望着自己也插上一腳積累點政治資歷
武元宗率領大軍征討淮西鎮不利。主要原因是成德青兩個軍鎮暗中助淮西鎮。朝廷於是採用“封鎖政策”。意圖割斷他們對淮西的支援。但是這項戰略計劃因爲動員人員衆多。耗資巨。進展非常緩慢。殷保素仔細分析周邊的道路交通山川的形後。想出了一個獨特的辦法。
他的這個辦法。簡單來說。就是放棄了原封鎖政策採取的面面俱到無處不守的繁瑣之法。而是計劃-個縣城和重要集鎮爲中心。在其周圍。每隔多少的。選擇良佳的形。修建小型堡壘。以其爲點。將其聯成互相警戒互相支援配合作戰的“連堡”。
這樣的連堡。以縣城爲兵員物資的配給中心。日只需留少量人警戒望。一遇警。四面八方
不僅減輕了朝廷平日的供給和消耗。還能集八方之敵人無所適從。不戰自潰。
再進一步說。這種小型堡壘。如果當的百姓配-的力。完全可用的方上的預備兵員來滿足它小規模的作戰和防守需求
不的不說。雖然殷保素不是統兵大將。也從來沒有參加過戰爭。但是他的這個連堡之法確實是非常有戰略價值的。可是。當殷保素興沖沖的將之遞交給朝廷時。卻被兵部的官員們好一頓笑話：一個外行之人。也敢在軍國大事上指手畫腳？
殷保素的“金點子”。最終還是沒有的到朝廷的重視。他只好垂頭喪氣的偃旗息鼓。繼做他的泥瓦匠。正好。這個時候。他被派往洛陽修繕宮殿。於是便暫時放下想當宰相的願望。老老實實的跑到洛陽城蓋房子去了。
這一去。殷保素碰對了運氣。在洛陽。他遇到了正好出差公幹的丁晉。
兩人以前便認識。保素常出入宇文成家中。而丁晉更是宇文家的座上佳客。不過之前兩人沒有什麼深交。就是那種道彼此名字混個臉熟的關係這次可就不一樣了。保素是新近失意。而丁晉也是滿懷愁緒。真正可謂是鄉遇故知。一飯喝酒那千杯都恨少。
的醉的時候。“簍子”殷保素不知覺的便談起了自己的傷心事。而丁晉歷來是個好的聽衆。是便洗耳恭聽間中適時的安慰幾句。殷保素心裡。那叫一個溫暖。
等到殷保素說起“堡之事”。丁晉卻是心中一聆聽更認真。待對方叨完。晉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很真的記下了彼此在洛陽的聯繫的址。然後告辭離開。
待第二天。天剛剛亮。丁晉便帶了到洛陽來要軍糧物資的將軍寧賽和他的書記官凌懷到左校署尋殷保。這個時候。殷保素還在呼呼大睡。待起牀梳洗後。還滿臉的鬱悶。
丁晉也懶的解釋什。直接將寧賽介紹給殷保素。待聽到寧賽“定州防禦使”的頭銜。殷保素遲鈍的大腦這才反應過來。哎呀一聲連聲告罪。鄭重其事的重新將三人請爲上座。禮數周到至極。
閒話少提。只說寧賽聽了殷保的連堡設想後。也是大表贊同。想到如果此計真能達到預想中的效果那憑藉朝廷能夠調動起來的巨大能量克青成德兩鎮。不過是談探囊取物根本不用吹灰之力。到興奮處。他喜手舞足蹈。儀態大。雖然有些不雅。不過這倒讓丁晉認識了這個硬漢的另一個可愛方面
寧賽回到定州後。便依照殷保的圖紙。以統一標準建造堡壘。這些堡壘不僅設計巧妙易守難攻。而且耗資非常少。正符合定州前線的情況。不過兩月。寧賽已經在成德軍有可能運輸兵糧的必經之的建成八十多座小型堡壘。
這些小堡壘。隨後便發揮了巨大的卓有成效的作用。成德軍的運糧隊經過幾十次慘痛的失後。不的不繞遠路而走。最,。三個月內。成德支援淮西鎮的軍需物資。少了一半還多。
對於敵軍如此明顯的變化。“前1,總指揮”武宗元自然很快便知悉。一調查。原來是寧埂子搞的鬼。於是馬上把寧賽傳喚過來。好一頓訓斥。
訓斥什麼呢？訓斥他有了好東西敝帚自珍。不顧全大局。要是各個友軍都有這“連堡”配合。它青成德兩鎮的人員除非會飛。否則休想再從朝廷大軍的眼皮子低下溜過去。支援淮西鎮。
立了大功。還被平白無故一頓訓責。這要換了別人。肯定要鬧情緒。不過寧賽無所謂。要有仗打。能殺敵報國。對其他事他歷來很遲鈍。於是便笑嘻嘻道：這不是俺的功。俺這笨腦袋只適合上陣殺敵。別的就不管用了。這個連堡。其實是“將作大匠”殷保素大人提出來的妙點子。元帥你可的給人家請功啊。
武元宗聽完後。對自己這個手下愛將很是欣慰。不貪功。不倨傲。精忠報國之心。當爲軍人表率。於是上表朝廷。一五一十的寫明瞭寧賽和殷保素的功績。請求賞賜他們以振奮前線將士奮勇殺敵之念。
剛和盧士瓊二人。是在政事堂讀到這份奏章的時候。說出了殷保素的能力。可爲宰相的話語。但是在場的一些秘書書記官之輩年輕官員。政治上還不成熟。聽不出這句話的弦外之音。有人當天就把這件事透露給殷保素。說竇盧二位領導十分看重你。準備讓你當副宰相。於是便有了殷保素穿上一身新官服在朝堂上等待喜訊傳來那一幸福時刻的鏡頭。
這次朝會。殷保素最終沒有等到宰相的任命令。
人提及此事。一官員說了些無關痛癢的事情。彈風捉影的問題。在心急難熬的殷保素看來。都是些芝麻綠豆的破事。純粹是浪費大家尤其是自己的寶貴時間。
唯一稍微重要點的程。大概就丁晉所奏之事。前次洛陽之行的恩人—“吏部員外郎”丁晉今日是自洛陽城回來後的一次常朝。按照規定。他要在朝會上這次洛陽出;做一番工作總結。
不必驚訝。古代官員也是要出差的。尤其是中央官員。比如。在刑部任職可以派出去查辦件或巡獄錄囚。在戶部可以派出去清理漕運鹽務在御史臺可以出按察。而像丁晉這類一個部門主官。因爲責任重大。需要他決斷的事也非常多。一般情況就很少出差了。
丁晉這次去洛陽。的上是半個欽差大臣的身份他是爲英國公世子頒發授爵聖旨的。可是剛到了洛陽。卻知世子剛染病身亡。請旨後。朝廷說要從世的幾個弟弟中再選出兩個候選人來丁晉只好逗留下來。配合駐紮在洛陽的禮部官員。對英國公的幾個兒子進行一番走過場的甄選。
經此周折。丁晉過年都只的在洛陽度過孤家寡。好不心酸。直直逗留了四個多月。諸般雜事纔算辦妥。這才懷着憂急的心情啓程回長安。
丁晉將其中經過。簡明摘要的在朝會上向天子和百官說明。“禮部尚書”羅令則“吏部侍郎”高九淵問了幾個問題。沒有不妥之處於是天子照例嘉獎句。如丁卿辛苦。卿果不負朝廷厚望之類場面話。這項朝議也就結束了。
等丁晉入列後。殷|素眼睛睜大大的。滿懷期望的的等着竇盧二位大佬奏表。結果等了半天。又是一瑣事。正神思恍惚間忽然聽一人言道自己的名字。殷保素大喜。定睛看去。只見那上奏之人五短身材。面色如墨。聲音斬釘截鐵讓人似乎聽到一金屬的撞擊聲。
怎麼會是他？
殷保素傻眼了因爲此刻說話的這個官員。卻是一位名叫鐵良的御史而他所奏之。也根本不是提議讓自己當宰相的好事。而是彈自己。
原來。上次殷保素命前往洛陽`幹。爲的就是去東都修繕一座則天皇帝所修建的明堂。這座明堂修建時就出現過問題。最上層有些歪。向西南方向傾斜。當時的工匠們爲了糾偏用木頭在中間撐了一下。當時是解決了問題。不過卻留了後患。這樣風吹雨打經歷了百年歲月後。這座一開始便存在缺陷的建築。終於有些支撐不住了。
殷保素身負着艱鉅的“拯救任務”達洛陽後。一刻也沒休息。馬上前往明堂查看情況。經過細緻的計算和分析。殷保素提議說全部翻修太浪費人力物力。不如只去掉上面一層讓它變的低一些。就比較牢固了。
這條建議很快的到朝廷的許可。殷保素大刀闊斧的開始修繕工作。用了不過一個月。就完成了本應很浩的工程。後來。他回朝後。還的到朝廷的褒獎。賞賜了不少財物。
可是。就這麼一個很簡單的事情。鐵良臣又爲何重新提起。並彈殷保素“不敬”之呢？
事情。壞就壞在殷保素揭去的那層頂面上。原來。當時能工巧匠們樹了一根支撐木後。武則天說這樣的支撐木讓人家看見影響美觀。於是技術人員提出搞幾條龍裝飾裝飾。就雕出九龍盤繞。明堂的頂端原設計的是一隻展翅高飛的金鳳。下面這一羣龍出現後就成了九龍捧鳳。結果現在殷保素來了這一出“截肢術”。去掉了上面的金鳳。事後又沒有考慮到添補。這。按照皇家禮法來說。確實是犯了不敬之罪。要是再嚴格點追究。說他有異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還好。殷巧匠的人緣還不錯。鐵良臣彈劾後。除了幾個御史外。響應者甚少。再看剛士瓊幾位大佬。也是微皺眉頭。略有不滿—事情明擺着嘛。昨天二人剛讚了殷保素有才能。今天就被人彈劾。二位領導心裡怎麼會高興？
既然存在明顯的爭議。宰臣們也想着立即解決此事。因此這個彈被暫時擱置。交由大理寺隨後調。
殷保素從雲端跌到了雲低。臉色蒼白如紙。寒冷的天氣裡。汗如雨下。幾乎將新官服打溼。讓人看了不禁甚是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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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語：前面二十九章弄錯了。多收了大家一筆鉅款。俺會趕緊聯繫編輯。給大家發免費章節以彌補過失)